在江别鹤说完之后,铁无双怒喝道:“正是如此,老夫为何要害人?!你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夫定要你好看!”很显然他已经是怒极了,随着话音落下,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却是因为气极而带动了内气。
却见那轿夫不慌不忙,丝毫没有惧意,缓缓道:“要杀人自然有几个原因,一是嫉妒,二是仇恨,还有自己若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人发觉……”
铁无双怒喝道:“老夫一生顶天立地,你这奴才竟敢道老夫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这一声大喝有如霹雳雷霆,厅内的庄园家丁都被吓得面目变色,这轿夫居然还是不慌不忙反而笑道:“小人可不敢说这话,这话可是铁老英雄你自己说的。”
这轿夫不但口齿伶俐,胆子极大,而且说话恭敬中带着刻薄,竟有与铁无双分庭抗礼之势。
若说这样的人是一个普通轿夫,鬼才会相信。然而似乎,在场之人却都相信了,这也是让林越溪哭笑不得,但觉槽点满满。
只见铁无双怒极之下,反而狂笑起来。
他仰天狂笑道:“好,好好,当着许多朋友,老夫倒要听听你这奴才说老夫究竟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轿夫缓缓道:“见不得人的事也有许多种,譬如说偷鸡摸狗,这种算是小的,劫人镖银,杀人性命,这就算是大的了。”
铁无双道:“你……你说老夫劫了谁的镖银?”
那轿夫道:“譬如说段合肥老爷的。”
铁无双嘶声道:“段合肥?你……你……”
那轿夫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城里人人都知道,段老爷和赵庄主是对头,段老爷子买货的银子若被劫,货物进不来,这城里岂非就没有人和赵庄主抢生意了。”
铁无双怒道:“纵然如此,这和老夫又有何关系?”
那轿夫笑嘻嘻道:“铁老英雄若是在暗中劫了段合肥的镖,不但赵庄主要重重酬谢,而且那一笔镖银铁老英雄正也可消受了。”
铁无双已经气的没脾气了,道:“好,好,你……你再说。”
那轿夫道:“铁老英雄本以为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江湖中纵然有人调查此事,也算计不到铁老英雄。谁知段老爷子竟请出了花公子来,铁老英雄自然也知道花公子不是等闲人物,生怕花公子查出此事,那么铁老英雄日后岂非没脸在江湖混了,所以就先下手为强,要将花公子置之于死地。”
他说得委实越来越露骨,本来还说“假若”、“譬如”,此刻却公然指明就是铁无双。
铁无双大怒道:“好可恶的奴才,老夫先打烂你这张利嘴!”
怒喝声中,这暴躁的老人身形已虎扑而起,铁掌生风,左右齐出,直击这轿夫的左右双颊。
铁无双领袖三湘武林,武功可不等闲,此刻盛怒出手,掌风过处,一丈外衣袂俱已被震得飞起。
然而奇怪的是,江别鹤就站在那轿夫身旁,他眼看自己属下要挨揍,居然像是若无其事也不出手阻拦。
只听“噗,噗”两响,一声狂吼,一条人影飞出。
这轿夫竟接了铁无双一掌。
而四掌相击,被击出去的竟不是轿夫,而且素来以掌力见重武林的三湘名侠“爱才如命”铁无双。
众人都不禁失声惊呼出来。
而铁无双被震得飞出丈余,落下时竟是站立不稳,连退数步,若非赵香灵赶出扶住,他竟要跌倒。
饶是如此,他赤红的脸膛还是已变为惨白,胸膛也起伏不定,显然已受了伤,而且伤还不轻。
江别鹤微微笑道:“铁老前辈毕竟已老了。”
铁无双颤声道:“你……你……”
江别鹤道:“前辈还有什么话说,在下等俱都洗耳恭听。”
赵香灵大声道:“在下还有话说,试问那毒真是铁老英雄下的,他送礼时怎会用自己的名字?又怎会将解药放在这里,难道等着阁下来抓人抓赃么?”
那轿夫抢先道:“若是凡俗之辈,自然不会这样做的,但铁老英雄纵横江湖数十年,是何等见识,他这样做法,正是叫别人不信此事真是他做的,这岂非说比那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高明十倍、百倍。”
赵香灵张口道:“但……但……”他平日自命机智善辩,谁知此刻竟被这轿夫驳得说不出话来。要知此事若真是铁无双做的,铁无双如此做法,倒的确真是最高明的手段。
江别鹤道:“事已至此,公子意下如何?”
花无缺缓缓道:“此事若被天下英雄知晓,天下英雄俱都难容。”
江别鹤道:“正是如此。”
看到这里,林越溪都忍不住冲进去给花无缺一个爆栗,说好的完美无缺,智计超群呢?这时候居然跟猪一样,这尼玛的那轿夫牛逼成这样,会真是一个普通轿夫?!
但见花无缺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然后凝注在铁无双、赵香灵面上,道:“此刻方值正午,我再给两位半天时间,两位可自思该如何了断,今夜子时,我当再来。”微一抱拳竟转身走了出去。
江别鹤也装模作样道:“在下素仰老前辈侠名,本待好生结纳。谁知……唉!”
长长叹息了一声,竟也随着走了出去。
赵香灵见他们此刻竟然走了,也不知是惊是喜,怔在当地。
随着花、江等人出了庄门,扬长而去。
铁无双突然狂吼一声,道:“气死老夫……”话刚出口,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原来他方才对掌时受创极重,只是将一口气强行忍住,他方才一直不说话,正是怕在人前丢脸。
赵香灵见他偌大年纪,仍是如此强傲,心中不觉惨然,强笑道:“前辈赶紧到后面歇歇,先将养伤势……”
铁无双惨笑道:“今夜子时便是你我大限,养好伤势又有何用?”
赵香灵尴尬道:“那……只怕也未必,他们人已走了……”
铁无双长笑道:“他们人虽走了,老夫难道还能逃走不成……咳咳,不想老夫一世清名,到老来竟要死于屈辱!”
赵香灵惨然垂首,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也知道以铁无双身份地位,此番若是逃走,倒真生不如死。
铁无双仰天道:“事到如今,老夫已无处可去,无路可走,与其等到子时,倒当真不如自己先作个了断也罢!”
一言未了,竟已热泪盈眶,这老去的英雄又逢末路,怎不令人神伤。林越溪也是看得唏嘘不已,在《绝代双骄》中铁无双是他所能够记住的人物中不多的一个,知道他确实是一个光明磊落的英雄人物,只可惜却死在了欧阳丁欧阳当……等等,欧阳丁欧阳当,是了!那罗氏兄弟就是十大恶人中的欧阳兄弟,难怪觉得熟悉。
绝代双骄中十大恶人中的欧阳兄弟,可谓是一个奇葩,善于坑蒙拐骗,几乎没人会不着他们的道,而且这俩人还是那种宁死不吃亏的性格,在绝代双骄的后期,两兄弟临死前都还骗十大恶人中的其他人去魏无牙的秘处寻死,认为自己用两条命换他们五六条命,也就不吃亏了。
而厅内赵香灵见铁无双如此,骇然道:“前辈万万不可如此,事情只怕还有转机……”
铁无双惨然道:“事已至此,我等已是百口莫辩,除非寻得出那真凶……但人海茫茫何处去寻那真凶?更何况只有半天的工夫。”
赵香灵黯然道:“半天……子时……”
抬眼望去,门外日影已偏西。
铁无双仰天笑道:“江别鹤呀江别鹤,花无缺呀花无缺!老夫并不怪你,事到如此……咳咳,你们也只有如此做了,你们能多给老夫半天时间,已是大仁大义,老夫……咳……老夫还该感激于你……咳咳。”
他一面说话,一面咳嗽,鲜血已溅满衣襟。
赵香灵半推半劝,令人将他扶至后室,转首望向罗九、罗三,惨然道:“贤昆仲难道也无以救我?”
罗九微微一笑,道:“铁老英雄忧郁太过,依在下看来,此事倒也简单。”
赵香灵大喜道:“快请指教。”
罗九目光一转,附在赵香灵耳旁道:“事到如今,你我只有先下手为强,将段合肥与他女儿擒来,好叫江别鹤投鼠忌器,不敢下手。”
林越溪听了这话,心下暗道,这还当真符合这两兄弟的风格,各种损人不利己,各种让别人作死。
赵香灵沉吟半晌,道:“此事万万做不得,若是如此做了,天下武林中人,岂非真要以为劫镖、下毒之事俱是我等所为?我等岂非更是百口莫辩。”显然,赵香灵也不是蠢人,至少还知道这么做的话,无疑是死路一条。
然而欧阳兄弟(罗氏兄弟)显然不会这么简单的就放过赵香灵,只见罗九又附耳道:“庄主怎地如此执著,需知如此行事,只不过是暂时从权之计,一面稳住江别鹤等人,一面去寻访真凶,等真凶寻到,真相大白后,再好生将段家父女送还,那时江湖中有谁敢说庄主不是的。”
果然赵香灵听了之后,有所意动,讷讷道:“但……在下还是觉得此事……”
罗九再接再厉劝道:“庄主若不肯行此妙计,以那江别鹤与花无缺的武功,庄主要想逃过今夜子时之限只怕是难如登天的了。”
赵香灵显然不是铁无双那般无畏生死,他默然半晌,苦笑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语声方顿,又道:“只是,那段合肥仆役如云,要想自他庄园中将他父女劫来,也绝非易事,这得有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
罗九微微一笑,道:“这个倒不用庄主担忧。”
罗三接道:“此刻花无缺与江别鹤必不会防备有此一着,更不会去防护段氏父女,除了这两人外,别的人都可不虑。”
赵香灵喜道:“难道两位肯仗义援手?”
罗九微言道:“食君之禄,怎能不忠君之事。”
赵香灵大喜拜道:“贤昆仲如此高义,在下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
罗九赶紧扶起他,道:“庄主切莫如此多礼。”
林越溪已然对赵香灵无语至极了,这欧阳兄弟(罗氏兄弟)若说真是帮他,那前面就不会故意说那些话,让人引出是铁无双下毒的事情。
只听罗九道:“事不宜迟,在下此刻就要去了。”
赵香灵道:“贤昆仲若有所需,但请吩咐。”
“别的不用,只请庄主派八位家丁,抬两顶小轿跟随着我兄弟。”罗三道。
赵香灵道:“这个容易。”说着就去吩咐家丁下人跟着罗氏兄弟出去。
林越溪和小鱼儿两人便趁乱出了庄园,尾随着罗氏兄弟。
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罗氏兄弟到了一处庄园前,那庄园自然就是段合肥的庄园。
但见他们就那么直接硬闯了进去,林越溪和小鱼儿就守在庄园外面等候,那罗氏兄弟的武功显然很高,绝不是昨晚那般乡下把式,因为他们没进去多久,便已经出来了,而轿子从那八名轿夫的神情可以看出,那轿子内已经有人了。
小鱼儿道:“师父,你看着罗氏兄弟与江别鹤可有勾结?”
林越溪道:“那还用说,若是没有勾结的话,这罗氏兄弟如何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地进去抢人,显然是明知此时花无缺和江别鹤不在那庄园之内。”
小鱼儿道:“这一着可当真将铁无双陷入了危境,他若再说自己与劫镖下毒之事无关,天下再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林越溪笑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小鱼儿闻言一怔,哑然失笑,道:“不错,师父,你这话精辟!那赵香灵可不就是猪一样的队友。”
林越溪正色道:“好了,我们就等到那个时候去看好戏吧。”
“不错,不过师父,我想拆穿江别鹤的诡计,你觉得可行么?”小鱼儿道。
林越溪道:“如果你想的话,就可以。”
小鱼儿一怔,随即喜道:“多谢师父。”他自然明白林越溪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只要他想,林越溪就会帮他。
当晚子时,林越溪和小鱼儿潜伏进了地灵庄。
林越溪和小鱼儿伏身在屋顶,透过掀开的瓦片自是将厅内场景一览无余。
铁无双已坐上了大厅,他身子虽仍坐得笔直,但神情看来却很憔悴,目中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罗九、罗三却是神采奕奕,赵香灵也显得兴奋得很。这地灵庄外表看来似乎很平静,林越溪和小鱼儿却知道其实这里四伏着杀机!
而除了这些人,厅内还多了七人,是七名劲装佩剑少年,这七人中有一人却是林越溪和小鱼儿见过的,正是当初四海春里与江玉郎勾结的紫衣少年。
只见此时那紫衣少年恭声对铁无双道:“弟子来迟,还望师父恕罪!”
铁无双长叹道:“你等虽来了,却也无济于事……此事已非武力可以解决,少时你等切切不可胡乱出手,免得……”
语声未了,突听一声惊呼!
一条人影自大厅后的窗户外飞了进来,“砰”地跌在地上,四肢僵硬,再也动弹不得,只见此人黑衣劲装,手提着一张金背铁胎弓,背后斜插着一壶乌翎箭,却正是赵香灵埋伏在大厅四侧的家丁。
赵香灵面色惨变,铁无双也惶然失声。
只听又是一声惊呼,又是一人跌入……刹那间,只听惊呼之声不绝于耳。大厅中已有数十人叠了起来,一个个俱是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铁无双失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是着实不知道赵香灵在这房子周遭埋伏了家丁。
而赵香灵惶然四顾,道:“这……这……”
一人冷冷接口道:“这是你弄巧成拙!自作自受!”
两条人影飘飘然掠了进来,却不是江别鹤与花无缺又会是谁?!
赵香灵“噗”的坐倒椅上,再也站不起来。
江别鹤负手而立,冷笑道:“铁老英雄认为这区区埋伏能害得了江某也未免将江某瞧得忒低了。”
铁无双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根本全不知情!”
江别鹤冷冷道:“若未经铁老英雄同意,赵庄主只怕也不敢如此吧?”
铁无双闻言,扭头对赵香灵怒喝道:“赵香灵,你说!是谁叫你用这卑鄙的手段的?”
赵香灵头也不敢抬起,讷讷道:“这……这……”
罗九突然长身而起,厉声道:“我们兄弟俩只道铁老前辈与赵庄主乃是英雄,是以不远千里而来,谁知两位竟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来……”
罗三大声接口道:“我们兄弟俩虽然不才,却也不屑与此辈人物为伍,从此以后,‘地灵庄’无论有什么事,都与我兄弟毫无关系!”
这两人一唱一和,却是瞬间将自己与此时撇清关系,当真是高明之极,而且时机也拿捏得非常到位。
果然,赵香灵大声道:“两位怎可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一切岂非都是两位的主意?”
只可惜现在他说这话,显然没有一点说服力了。
只听罗九冷笑道:“好个赵香灵,你竟敢将此事赖在我们兄弟俩头上么?”
罗三也跟着冷笑道:“你纵然百般狡赖,只怕也是无人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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