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话复述一遍。”
“你——”
墨珑毫不放松地盯着她:“快点。”
灵犀心不甘情不愿道:“……进了象庭,一切事宜都听你吩咐,不许擅自行动。”
“牢牢记着。”
莫姬自房中出来,一袭红衣,金带轻系,愈发显得腰肢盈盈一握,妩媚之极,看得夏侯风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真好看!”他叹道。
莫姬挑眉:“人好看,还是衣裳好看?”
“都好看!”夏侯风由衷道,“……别动。”他小心翼翼替她整理好披在肩头的几缕发丝。
东里长慢悠悠步过来,咳了几嗓子,手中拎着一个香囊,递给莫姬:“把这个揣怀里。”
莫姬接过来,放在鼻端闻了闻:“蜀葵?”
“我打听过了,崔阡陌是螺山人氏,螺山的蜀葵最盛,他对这个味道会非常熟悉,对你有利。”东里长交代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会在象庭南侧的花间巷接应你们,但若赶不及,大家走散了,就在城郊明溪畔的五棵松会合。都明白了么?”
众人点头。
独独灵犀一脸懵懂,问道:“明溪在哪里?什么五棵松?”
“你跟紧我就行了!”墨珑拽走她,“寸步不离懂不懂?!”
东里长一挥手:“出发!”
细雨蒙蒙,聂仲在盖家总管盖风的引领下来到象庭。他身后,陶滔悲悲切切地拽着白曦衣袍,跟着往象庭里头走,一身熊毛被雨打得湿漉漉的,尽数贴在身子,更添凄楚之意。
“滔啊,里头那只不一定是你二舅,你等见了面再哭也不迟。”白曦安慰他。
“不是我二舅,那就是我大舅了……”陶滔悲伤不减。
“怎么就非得是你大舅和二舅。你们赤焰熊一族,应该还有别的熊存世,只是你不知晓罢了。”
“我们赤焰熊这是招谁惹谁了?”陶滔抽泣着,“好端端地……”踏入象庭内,登上坤位高台,眼前的情景顿时让他忘了想说的话。“这是、这是……八卦阵?”
“看着应该是……”
白曦也是头一遭来到象庭,有点发愣。旁边的侍女捧上湃着各色瓜果的水晶碗,他迟疑地吃了一块蜜瓜,再看陶滔,已经把整个水晶碗都抱在怀里。
聂仲的注意力并不在象庭上,更不在环绕身遭的貌美侍女上。他靠在石栏边,打量着进象庭的每一位看客。若当真如白曦所说,象庭内也有一只赤焰熊,那么灵犀很有可能也会来此地。
按计划,墨珑与灵犀混入象庭之后,在火光结界开启前,使用隐身术进入斗兽场内。因为隐身术无法维持太久,万一结界开启之后,迟迟不放斗兽出场,玄铁闸门未打开,墨珑二人便有在斗兽场内显形的危险。到了那时候,他二人被季归子发觉,再想带出熊罴只怕不易。
多年历练,墨珑眼睛甚尖,几乎在踏入象庭的一瞬间就看见了聂仲和白曦等人,立时刹住脚步,同时将灵犀拽回自己身后。
“怎么了?”灵犀问道。
“坤位台上,穿青袍的那位就是你所说的双头蛟吧?”墨珑低低道。
听见可能是聂仲,灵犀立时缩回他身后,从肩膀处偷偷摸摸地往上看——聂仲目光扫过,她飞速缩回。
“对对对,就是他!”她紧张道,“怎么办?不能让他看见我!”
“看见了会怎么样?”墨珑侧头问道。
“他立马就会把我抓回去,那我就死定了!千万不能让他看见我!”从灵犀紧揪他衣袍的手指就能看出她有多紧张了,“怎么办?”
墨珑思量了一瞬:“把手给我。”
“现下就用隐身术?”灵犀诧异道,“你不是说隐身术无法持续……”
“只能试一次了,难道你还有别的法子。”
“没有……”
趁着周遭无人留意,墨珑捻诀,两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拐角处。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头驯鹿精正数银贝准备待会下注,忽觉有点不对劲,抬眼望去,又不见异常,疑心是自己眼花了。
墨珑紧拉着灵犀,两人纵身翻过石栏,轻飘飘地跃入斗兽场中。
白曦一眼瞥见,没忍住惊诧:“啊!”
“哥……怎么了?”陶滔塞了一嘴的葡萄,含糊问道。
聂仲也看过来:“你看见什么了?”
白曦呆楞着,斗兽场内,墨珑正遥遥地看着他,目光狠厉,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手往脖子上一拉……
这意思再清楚不过,闭嘴,否则让他死!
“没、没什么,听说象庭里还有狍鸮,我刚才还以为看见了呢,原来看错了。”白曦连忙向聂仲解释道。说实话,他深谙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他并不想惹墨珑。
聂仲盯了他片刻,淡淡道:“看见灵犀了吗?”
白曦摇摇头,脖子有点僵硬。
对面乾位高台上起了一阵小小的喧哗,聂仲总算没有再问下去,抬眼望去:原来是季归子今日不光自己来了,还带了心爱的小妾。那小妾生得白皙丰腴,珠圆玉润,倚在季归子身旁,十分惹人爱怜,引得场内一干人等,目光尽沾在她身上。
夏侯风也在看。莫姬瞥了他一眼,问道:“好看?”
“她怎么那么白啊!”夏侯风没心没肺地叹道。
莫姬重重踩了他一脚,疼得他呲牙咧嘴,硬忍着没敢叫出声来。“我看不到珑哥他们,难道他们已经进去了?”他突然道。
被他一提醒,莫姬连忙往看台上望去,确是没有找到墨珑和灵犀的身影。
“他们隐身了?这么早……”莫姬理理衣袍,又将长发梳理得更滑顺,目光瞥向过道那头正严声训斥侍卫的崔阡陌。
前几日象庭丹墙被人砸了洞,至今没查出何人所为,季归子当众训斥了崔阡陌,并为此扣了他半个月月俸,着实令他郁闷不已。崔阡陌跟随季归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不到如今季归子即将继承城主之位,自己反而被这般对待。
崔阡陌遥遥瞥了眼季归子怀中的美妾,这美人是半缘君那头白狐狸献上的。他与半缘君素有罅隙,寻思着季归子看他不顺眼,说不定便是半缘君从中言语挑拨。可恨白狐狸成日就知晓谈诗作画献殷勤献美人,也不见什么正经能耐,偏偏大公子就吃这套。
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哪一日,连自己象庭总管的位置都会被取而代之,崔阡陌边走边狠狠地想着,冷不防前头有一人快步而来,不甚撞在他身上。
一股草木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正是崔阡陌最熟悉而安心的味道,让他想起幼时蜷缩在树根下温暖而潮湿的时光。
“哎……”
他低头看向跌倒在地的红衣女子,犹豫了一瞬,才伸手去扶:“姑娘,不妨事吧?”
莫姬没扶他的手,反而拘礼地稍稍避开些许,自行艰难地站起身,幽幽看了他一眼,也不吭声。
并不善长与女人打交道,崔阡陌看得出她并无大碍,呐呐站了片刻,无事可做,只得转身继续往前去。
莫姬暗暗咒骂了一句,向拐角处的夏侯风打了个眼色。夏侯风方才见她摔得真切,心中不安,即刻赶过来,急问道:“是不是伤着了?”
话音才落,就听见莫姬在他耳边低低道:“不许当真!”
“啊?”
他尚未反应过来,莫姬已揪住他的衣领,身子紧靠过来,下一瞬,他的唇和她的碰在一起——
整个象庭的喧嚣似乎在顷刻间归于宁静,夏侯风脑中空白一片,身体轻得像一股轻烟,慢慢地飘起来、飘起来……
莫姬猛地推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了他一记耳光,怒骂道:“无耻之徒!”
那头,崔阡陌瞧见不对,返身快步行来。
夏侯风呆愣愣地站着,有点傻眼。莫姬朝他直打眼色:“……还不快走!”
崔阡陌已到了跟前:“姑娘,你……”再看夏侯风,唇边还残留着殷红口脂,显是方才行无礼之事。
莫姬狠瞪向夏侯风,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撒腿跑了。
“光天化日之下,在我象庭中,竟敢这般无礼!”崔阡陌安慰莫姬,“姑娘勿怕,我马上命侍卫将他赶出去。”
莫姬拦住他,颦眉道:“算了,他与我家有些渊源,他就是仗着我祖父看重他……不提也罢,我今日实在不该来此地的。”说话间,她已经瞥见崔阡陌悬在腰间的铜匙,由节状的樱草黄腰带紧紧扣住。
此前东里长已画过图,铜匙形状如菱角,两头扣在腰带上,悬在腰间。“记着!”东里长叮嘱她,“你看到的腰带,其实是他的一对毒足,绝对不能贸然去取。”
纤纤玉手暗暗隐入袖中,莫姬做状要走,佯作不甚踉跄了一下。
“姑娘可是受伤了?”崔阡陌好意问道。
“不妨事的。”
莫姬又试着走了一步,差点跌倒,倒吸了一口冷气,显然是腿上吃疼。崔阡陌连忙扶住她。
“想是方才伤着了……”他倒是颇有礼,询问道,“在下崔阡陌,任象庭总管。姑娘若不介意的话,到我那里歇息片刻如何?我那里也有些止疼的伤药。”
面上踌躇片刻,莫姬才点了点头:“那,叨扰了,崔总管。”
作为象庭总管,崔阡陌在兑位有一处专门的看台,略低并紧挨着乾位,不仅可以俯瞰全场,并且方便随时听候季归子的吩咐。他扶着莫姬直行到这方看台内,让她靠坐在锦榻上。
夏侯风在稍远处鬼鬼祟祟地跟着,既担心崔阡陌不中美人计,又担心他中了美人计对莫姬不规矩,心中那叫一个纠结。
斗兽场内,火把与火把之间,火光交融之处陡然震动一下,隐约可见数以千计的火线交错纵横,不光将斗兽场的四周,连整个天顶处布满了结界。
结界启动,意味着玄铁闸门很快会被打开,一场场杀戮即将开始。
墨珑攥着灵犀的手,紧紧靠在震位玄铁闸门的旁边,只待闸门一开,他们俩就立时闪入甬道内。还好,隐身术应该撑得住,他心中暗暗思量着,瞥了眼身旁的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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