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起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这话没毛病,如果说女婿是半子,那上门女婿就真的是儿子。林大力当初抛弃一切入了白家,此后累死累活只为白家人,他也真正将自己当成了白家的一份子。
白满平以前也认同这话,但最近他改主意了。
招上门女婿,说到底是为了传宗接代。但林大力过门后,并没能为白家延续香火,只生了一个赔钱货。
原本白满平为女儿招上门女婿时就很不甘心,如果不是因为他岳家就在这村里,他还要靠着岳家立足,早就休妻另娶了。
原先他就有想过让二女婿回来住,只是一直不太好提,毕竟吴德算起来是他岳父的侄子,亲侄子!若是把吴德得罪了,那也等于把岳家也得罪了。
如今吴德自己提出带着妻儿搬回来住,白满平怎么可能拒绝?
行李都搬过来了,夫妻俩不打算再回吴家,等于他已经有了孙子!
吴德无言以对,他不是上门女婿,说不起硬气话,于是扭头看岳父。
白满平怒火冲天,呵斥道:“林大力,老子还没死呢,这院子轮不到你当家。今天我就是要留下吴德,你待如何?”
温云起语气决绝:“这院子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白满平冷笑一声:“吴德一定要留,他的大儿子已经改姓了白,他们以后就是我白家人。你要是看不惯想走,没人拦着你。”
温云起满脸嘲讽:“这不是当年求着我养家的时候了,如今想用完就丢?”
白满平受不了女婿那种神情,向来乖觉的人居然也敢出言嘲讽他,简直是翻了天,他振振有词:“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如果不是我给屋子让你遮风挡雨,就凭你们林家,你这些年只有睡大街做乞丐的份”
这简直是睁眼说瞎话,林大力一个壮劳力从年头忙到年尾,天不亮就出门,天黑了才回家。这家里的各种要用到的物件和柴米油盐,都是林大力在准备。
按理说,林大力经常去往镇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买回来,不应该穿得这么破,这么冷的天自己却连床被子都没有。他完全可以为自己置办但白家花银子很超前。
简单来说,就是银子还没赚到,这钱已经花掉了,一家子永远都在还债的路上,好不容易把债还清,家里又要置办各种物件。家中等着东西用,而林大力还没有把银子赚回来,这样的情形下,他手头一攒够银子赶紧拿去还债,或者是有点钱就拿去置办物件了,哪里还顾得上自己?
他为了白家,熬干了自己,简直是掏心掏肺,却得了这样一个结果。
上辈子看到白婷儿夫妻回来住,林大力心里不乐意,但他太忙了,也不愿意吵架。因此,没有这场吵闹。
“让我睡大街也行,等把这些年置办的东西全部带走或者是敲碎我才走。”
村里的每户人家,要属物件最多,那都是厨房的东西多。温云起抓着菜刀奔回厨房,捡了新买的碗筷直接就往外扔。
一摞又一摞,白家所有出嫁女带着男人和孩子回家,吃饭足有三十多人这也不可能出去借碗筷。不说白家丢不起这个人,女婿们到了岳父家里没碗吃饭,也不好意思登门了啊。
整摞碗往外扔,场面很壮观,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就连药罐子,也被温云起直接砸了个稀巴烂。
吴德几次试图上前,都被飞出来的东西给砸退了。
温云起不光是砸大大小小的碗和盆,连菜刀都丢了出去。
刀擦着吴德的耳朵飞走,他耳朵受了伤,还流了血,那一瞬间吴德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凉飕飕的,周身的冷汗直冒。这样的情形下,吴德哪里敢冲?
小命要紧啊!
温云起将能砸的东西都砸完了,最后抓起劈柴的刀,对着瓷制水缸狠狠一敲。
哗啦一声。
水缸破了个大洞,里面的水流了满地。
白满平看到满地的碗筷,又急又气,跳着脚的破口大骂。奈何便宜女婿就跟聋子似的,一句都听不见,他骂得越凶,女婿还砸得更欢快。
“林大力,那水缸可是花了半钱银子买的!你疯了不成?”
“成”字还没落下,温云起嫌弃水缸不够破,又砸了一下这只有一个洞,有专门补水缸的手艺人在各个村子里窜,只花二三十个钱就能补起来。
随着温云起又砸了两刀,水缸破成了片片,半缸水是一滴都没装住。
这一回,绝对补不了!
温云起颇为满意,拎着刀看向白满平。
白满平:“”
瞧那样子,好像还在等着他夸一句砸得好。
“林大力,既然你砸完了,赶紧走吧!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此时整个厨房一片狼藉。又是水,又是碎片,完全下不去脚。
林大力在这个院子里过了十几年,留下的痕迹可不止厨房。温云起听到这话,眼神一转,直接抱了灶前的一块光滑平整的四方石头。
这块石头是林大力从山里拿回来的磨刀石磨刀石也并不那么好找,尤其是在家家都要磨刀的时候,有些人宁愿在院子里藏上五六七八块,也不愿意分给旁人。
白满平以为是便宜女婿临走时舍不得这块石头要带着离开,并没将抱石头这动作放在心上。
温云起抱起石头,冲着做饭的大锅狠狠一砸。
锅是铁制,看着是挺牢固,平时无论怎么敲都不变形。但这铁薄啊,哪里经得起石头狠砸?
石头落在锅中,砰地一声,紧接着石头连同被砸下来的锅底一起落入了灶中,溅起草灰一片。
白满平被那灰呛得直咳嗽,看着锅中的大洞,完全惊呆了。
“咳咳咳咳咳咳林大力,你敢!”
不管敢不敢,锅都已经砸了。
在村里,大家都有一些不成文的约定,比如不管两家怎么起龃龉,都不可以砸人家的锅。
锅是一家的根本,把锅砸了,这是不给人留活路的做法。但凡到了砸锅的地步,那都是结下了生死大仇。
谁家的锅要是被砸了,还不与砸锅的人动手,那是没种,一家子都会被人看不起。白满平反应过来后,捏着拳头冲了进去。
“林大力,我弄死你。”
温云起抓起了一把草灰,直接往他脸上一撒。
厨房是泥地,沾了水后特别滑,白满平看不清脚下,又只顾着往前冲,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一头栽倒。
地上有不少碎片,白满平这一砸,刚好落到碎片上,忍不住惨叫一声,等他再抬起头来,已经满头满脸的血。
白婷儿傻了,大喊一声:“爹!你怎么样?”
她小心翼翼挤进厨房将父亲扶起,再抬起头看向温云起时,眼睛血红一片,犹如看仇人。
“林大力,我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那是他自己没站稳,我可没有动手啊。离他八丈远呢,别什么破事都往我身上扯。”温云起声音拔高,“你分明就是想让我赔钱,做梦!以后我的银子就是拿来送给街上的乞丐,或者是扔到水里听响,都不会再给你们白家人哪怕一个子儿。”
吴德没想到一向听话老实的林大力发作起来竟然这么凶。他不敢上前与之硬扛,总觉得这会儿的林大力有点疯。
跟疯子打架那不是找死么?
他有妻有子,还没活够呢,不想招惹这尊煞神,但这会儿岳父受了伤,妻子也和林大力吵了起来,他不动手帮忙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叉着腰质问:“月儿不是白家人吗?有本事,你连亲生女儿都不要管。”
“我想管谁不想管谁那都是我的事。你算老几?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都整不明白,还想管旁人,你也配?”温云起说起话来很不客气。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不打算管白月。
白月跟其他的白家人一样,将他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对他这个父亲从来也没有另眼相待过。林大力吃不吃饭,一天累不累,白月从不过问。
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林大力其实有松一口气,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养出的孩子是个白眼狼。不是亲生就好解释了,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他不会养,而是她从根子上就是歪的。
吴德真的很怕他,往后退了一步,不过,他也实在不想带着妻儿回家。
但凡有点出息的男人,都不愿意做上门女婿。吴德出现在这里,还愿意把大儿子改姓白,一是因为林家的伙食不错,别看白家住在村里也不比其他人家富裕,但白家从来不吃那些带糠的粗粮,也不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农闲时就吃两顿稀的除非是白家人想喝点稀饭,不然,从来都是做干饭吃。
二来,吴德家中兄弟多,亲兄弟之间在各自还没有成亲时感情不错,但有了妻儿,都在为自己的小家打算,再加上还有媳妇儿在吹枕头风,久而久之,亲兄弟之间也互相看不顺眼。吴德三个儿子,大儿子都九岁了,一家五口也只有一间房住。
住得紧巴就算了,院子里人多,大家心里都有怨气,动不动就吵,吴德受够了!
而白家不同,原先人多,随着家中姑娘一个个出嫁,地方都腾出来了,住到白家,夫妻俩有单独的屋子,总算能把三个孩子撵去睡另一个屋。
“林大力,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走?”
温云起本也不打算留,道:“把我这些年赚的银子还我,我即刻就走。”
白满平:“”这不可能!
关键是还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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