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奴对着佛主发誓,回去之后必然抄经万篇,挑水千桶,劈柴百担……,以示惩戒,如若不然,就让彭奴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骑虎难下。
李正伦不得不当众发誓,然后灰溜溜的走出了东禅房。他走得极慢,免得杨千寻追出来却找不到他。
杨千寻、应该会追出来吧?
至于“小黑熊布偶”之所求,也只能回头拜托给虎子了。
他走出东禅房时,耳旁尚能听见妇人们欢快的笑声。也许她们并无恶意,但这笑声,却实实在在的,能够令人颜面扫地、心中郁结。
李正伦自问生性豁达,洋相出了也就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杨千寻这般栽赃报复,他毕竟是高兴不起来了。
想自己一心一意的要帮杨千寻除去山中大熊,谁知到头来,反因杨千寻而遭受一番奚落。这叫个什么事儿?好心遭雷劈,简直天理难容啊!
当然,话说回来,这其中若无方夫人加油添醋,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难堪。
“抄经万篇,挑水千桶,这……”
李正伦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欲哭无泪。自经历了“姻缘石事件”之后,冥冥中似有神灵存焉,李正伦对与刚才的誓言,自也多了几分认真。虽然,那是以彭奴的名义起誓的……
“抄就抄吧,能抄多少算多少,我抄,我抄,抄……我操……”
对神灵的敬畏归敬畏,对誓言的认真归认真,但心中的不快,总要宣泄一下。正想破口大骂几句,身后忽然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应该是杨千寻摆脱了一众妇人,追出来了。”李正伦正等着她,这妮子还欠自己一个解释呢。把老子害得这么惨,总不能不闻不问不是?
回头一看,来人的身形却比杨千寻小了一截。
“怎么是你?有事吗?”瘦小的身形,枯黄的脸容,除了王婶的儿子小宝,还能是谁?
小宝却是天真无邪的笑了起来,道:“彭奴哥哥,让小宝来帮你抄写经文吧,小宝的字写得可好看了。”
李正伦就忍不住捏了捏小宝的鼻子,笑道:“小宝真乖,是小神医让你来帮哥哥的吗?”
“小神医?”小宝疑惑起来,道:“他不是正生你的气吗?怎么还会帮你呢?”愣了愣,又道:“是小宝自己决定要来帮助彭奴哥哥的啦。哥哥要是整天都忙着抄经文去了,谁还来给小宝派粥呀?”
李正伦不由哈哈大笑,道:“好,那我们这就去藏经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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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料峭。天寒地冷。
晨曦刚刚拂晓,映红栖凤山头。
很多人,都还在睡梦之中。甜蜜的梦乡与残酷的现况,形成鲜明对照,人们似不愿早早的醒来,不愿早早的去面对、这个根本就无法逃避的水深火热的世界。
但李正伦却不同。他本不属于这里,他根本无须面对这个世界,他更无须面对那个所谓的誓言,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面对。这并非是他的无奈之举,实在是心中隐隐有着某种期待,就当自己是在做善事,付出,总会有回报的。
一大早,李正伦已经劈完了一担柴火。这是他立下誓言之后的第五个日出,第五担柴。
“咚!”
柴刀从虚脱的小手中滑落。继而李正伦整个人都瘫坐地上,这时的他,已是汗流浃背,全身发麻,甚至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奇怪的是,他这副身子骨看似瘦小,体质却好得惊人,每次虚脱、熟睡一觉醒来,总感觉自己龙精虎猛、气劲更上一层。一连五日之后,他这身躯所能使出的力道,竟已不下于一个成年人了。
李正伦暗自寻思,这种异象,并非是他进行“自我催眠”而激发出来的潜能,实是因为体内有股黑色的气流游走于经络之间,令人浑身舒泰,顷刻消除疲困。令人更为惊异的是,这股气流,竟和出事当晚、从姻缘石中窜入体内的气流,极为相似。
难不成,这股玄妙的气流,是随着自己的灵魂一起穿越,而附身于彭奴的肉身?其功效神奇,又会不会是古代练武之人所谓的“真气”?
记得在大悲寺的藏经阁中,确有一些书籍涉及到了“练气”,可惜他早前并未留意,甚至连草草翻阅的兴趣都欠奉。皆因在李正伦原先的认知中,所谓真气,绝不可能像武侠小说中描述的那般厉害,可使人飞天遁地,刀枪不入。即便能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也已是非常难得——而这又似乎与普通的养生之道,并没有多大区别。
不过,这几日李正伦亲自体验了一番“真气”的玄妙,自然对它大感兴趣,觉得很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
真气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若存在,又该如何修炼以及运用,答案,也许就是藏经阁中。
再者,李正伦隐隐有种预感,姻缘石的黑色气流,或许与自己能否找到小妹、能否回到未来世界,有着极大的关联。黑色气流,已随他“与生俱来”,那么白色气流,是否同样也出现在了小妹身上?
这个念头,叫李正伦心中亢奋不已,刚刚拾起的柴刀,又被他丢到地上。这一刻,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至藏经阁。
“蓬!”
岂知,李正伦才踏出柴房、转过一道半月门时,突然与一名路人迎面相撞。
李正伦连退了两步,鼻梁仿佛撞断一般,痛得要命。他捂着自己的鼻子,强忍着没有惨叫出来,渐渐的,手中感觉黏糊糊的,应是鼻血流出。
片刻后,惨叫声还是响起。来自于同李正伦相撞之人。
那是一名年纪仅在十一二岁的小男孩,面相虽然稚嫩,穿着却是楚楚,俨然有几分翩翩小少年的味道了。他的身材应该要比“彭奴”高出半个头左右,此刻,他的双手正捂着自己的嘴唇,身子半弯着,眼睛狠狠的盯着李正伦,一副痛苦以及痛恨的表情。
李正伦走到男孩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歉然道:“小朋友,对不起了,你,没什么大碍吧?”他那老大人一般的口吻,配合着的,却是弱不经风的小小身板,委实不伦不类,感觉怪异至极。
“没事,是我自己刚才只顾着抓野兔子,才不小心撞到了你。”男孩看了看李正伦一眼,眼神稍一接触,旋又移开,道,“我还要去追兔子,走了!”说完便拍掉李正伦的小手,错身而过。
男孩说话时,仍有一只手捂着嘴巴,声音听起来像是漏了口风、有些不大自然。李正伦留了神,发现男孩的一颗门牙,竟已被他撞掉。
李正伦不由为之叹服,暗忖:这古时候的孩子,被人撞掉了牙都不哭不闹不怒,他们在修养、家教这方面,功夫做得非常到位嘛。要换了另外一个年代,总要先说尽好话,再赔医药费,搞不好还要被讹上一阵,哪能这么容易脱身?
才走出两步,又突然觉得不妥。他之前明明从男孩的双眼中,捕捉到其凶残的神色,又岂会这么好相与?
李正伦陡然转过身来,只见男孩凶相毕露,手上正操着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直插往李正伦的胸腹之中,竟是想要结果了李正伦的小命。
此时男孩全速杀来,李正伦却刚刚转身,想要退避已是不急。
“你敢!”李正伦突然暴喝一声。他这一喝,突兀、急剧,充满了爆炸的力量,用的是催眠术中的“惊愕催眠法”。男孩显然料不到李正伦有此一招,身形不由一滞。
就趁这一瞬间的空当,李正伦不退反进,他虽然不是精于格斗之人,但以他三十余年修养而成的心性,自然对眼前的小毛孩子夷然不惧,再者这几天身体状态极盛,叫他更加多了几分底气。锋寒的匕首迎面而来,李正伦扎下马步、身形一矮,以左臂挡开刺来的匕首,右手则扣住男孩的胳膊,猛然发力。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一气呵成的过肩摔,将男孩重重的摔在十步以外的地方,匕首亦随之脱落。
男孩脸露惊骇之色,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李正伦心中亦是骇然。眼前此人小小年纪,却不想杀心极重,而且善于伪装,大悲寺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号危险人物?
只因为他受到了一点点的伤害,就想要把别人给杀死,如此扭曲、偏激之人,若不善加引导,只怕终有一天,会变成人人唾弃的**杀人狂魔!
“喂,你叫什么名字!”或许是出于职业习惯,又或者出于好奇以及怜悯,李正伦倒是想跟他好好的谈谈,于是表情友善的向男孩走去!
随着李正伦一步一步的走到他跟前,男孩却是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似陡然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别人想杀他,他又怎么还可能心怀善意?这其中的虚伪,以及隐藏在虚伪背后的报复目的,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
男孩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虽然惊恐却并不慌乱。他擦了擦嘴边的鲜血,又拾起不远处的匕首,这才不紧不慢的往大悲寺的佛殿方向跑去。
“想知道我是谁,有种就跟着来呀!”
李正伦不由自嘲一笑。这世上最难沟通的,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而是不可理喻的变.态,偏偏他今天就遇到了一个。
只看男孩有恃无恐的朝佛殿走去,而且速度不快不慢,正好能叫李正伦追上。如此明显的引诱,李正伦几可断定这个男孩背后还有个大靠山,自己若真的“有种”跟着过去,只怕就“没命”活着回来了!
也罢,李正伦也着实没想过要当烂好人,别人变.态与否,又与他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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