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过路的国军们,个个犹如斗败了的母鸡,垂头丧气。或者一群群,有时三三两两,拖枪拽刀,从山下经过。他们纷纷涌出,一声大喝。那些国军士兵,哪里顾得着抵抗,逃命要紧。随便放了几枪,就溜了。有的一枪也不放。他们追出,缴获了一些大枪,子弹,手榴弹。范文还缴获了一门炮,抱着一个大金宝似的得意洋洋。其他人也好生羡慕。
众人回到了山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犹如过年过节一般。只有邓琦英,思念着宫少敏,因此一直闷闷不乐。何丹最了解她,变着法儿逗她开心。
祝东尧脸色却不是很快乐。朱锐端着碗过来问他:“祝当家何故闷闷不乐?”祝东尧说:“走了狼,来了虎。往后,只怕有得苦日子过了。”范文端着碗过来,大声说:“祝当家勿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过得一日算一日。我缴获的那门大炮在等着他们呢。”朱锐听了朱东尧的话,也陷入了沉思。祝东尧说:“国军既是大溃败,抵挡不住。可见这些东洋鬼子,很是不好对付。”听他此言,气氛顿时紧张了,个个都张着嘴看着他。兰库儿喝了一大口,说:“他们既是对付国军,那可就是我们的朋友了。难道不是?”张洗冷笑说:“朋友?只怕他们来弄死你我。”兰库儿傻了眼,说:“不会吧?”范文忽然说:“我到有个好主意。”众人说“什么好主意?”范文说:“既是他们厉害,我们不如投靠他们,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新来的弟兄们有的赞同,也有的反对。原先那些旧的弟兄伙们个个说:“怎么能投靠他们?那不成!”龚二一拍桌子,说:“管他什么国军东洋鬼子,我们都干掉他们。来一个干一个。”孟卯说:“对头。凭什么要投靠他们?他们就不得了?我们不也把国军消灭了吗?”
祝东尧也说:“我们怎么能当投降派?图个什么乘凉。我们自己,也有枪有炮。”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争执不休。一个兄弟带着三五个人上山来了。那几个人,背着大小包裹。神色狼狈。其中一个,正是张洗的一户远房亲戚。见了张洗,就说:“那些东洋鬼子,好生歹毒。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一个说:“国军打不过,纷纷逃跑了。我们也只好跟着跑。”“那边,都被鬼子们占领了。”
范文一听说,顿时来了兴致,说:“他们见了女人就干坏事吗?”朱锐急忙看他一眼,他才住了嘴。
一个人说着鬼子如何歹毒,一个说:“先奸后杀。真是歹毒到家了。”范文听了直伸舌头,心里寻思:比我还厉害!我快乐过后,都要放那些女子一条生路,有时还赏一点儿钱。他们竟然奸了就杀?
邓琦英听得呆了。何丹说:“他们真是如此烧杀劫掠、奸淫歹毒?”一个说:“怕不是?否则我们怎么千里逃窜?怕不晓得过安稳日子?”一个说着,眼泪簌簌而流,嘴里哭得嘶哑,说:“我的爹娘,都被地雷炸死了。”范文说:“难道是你的爹娘,招惹他们了?”那人说:“东洋鬼子与国军大战。小鬼子就捉了一些老百姓来走在前面踩地雷,我的父母,恰好被捉去去踩地雷,被炸得血肉横飞。”
祝东尧一拍大腿,说:“东洋鬼子如此歹毒,竟然拿百姓来做人肉盾牌,灭绝人性。既是来到这儿,我们就与他们拼了。”其他人也纷纷说:“对头。与东洋鬼子拼了。一刀一个,将他们砍了喂狼。”范文想:不管打哪个都是打,一样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于是也举手赞同。
朱锐站在一旁,看着这几个逃难的人,心里半信半疑:你不招惹他们,他们会这么歹毒作怪?难道是这几个人撒谎?
过了两日,祝东尧听说了家乡沦陷,老家的父母、哥兄老弟,不知过得如何?难不成在日军的枪口下,正在遭受凌辱。要回家看一看。朱锐正欲下山去看看日军怎么个横行霸道,于是与祝东尧一道。带了五六个兄弟。二彪、龚二也要一路去,就带上了他俩。嘱咐了老费,一行人就下山了。
一地里,只见得饥民遍地,饿死的也甚多。北边来的难民多不胜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卖儿卖女,流离失所。几个人看得触目惊心。朱锐感叹说:“真是山上山下,别有天地!”
正在走。忽地远远来了一队人影。朱锐手搭凉棚一看,估摸说:“走得整齐。难道是日军?”他们顿时警惕起来,看了旁边茂密树林,赶紧钻进去躲起来。
过来了,过来了。果是一队日军,肩上扛着大枪,军装齐整,个个身子挺立如松,走得笔直。朱锐心里感叹:比之国军,日军果是不同。国军狼狈不堪、狂奔滥逃,日军昂首挺胸、斗志正旺。真是两个样子。
看着那队日军过去了。几人才从丛林里出来。祝东尧说:“好一支虎狼之师。”朱锐困惑说:“看他们走得如此齐整,如何会拿百姓踩地雷,烧杀劫掠。莫非那几个撒谎胡说?”祝东尧说:“一个说,或许撒谎;几个都如此说,如何会撒谎?”
二彪说:“何必争执?我们悄悄跟去看他一看,不就知道了。”几个人都赞同。
几个人尾随而去。
看见那队日军进了一个村庄。他们就躲在附近仔细观瞧。因为隔得甚远。朱锐说:“要有一个望远镜就好了。唉!”二彪说:“那边一坨大石头,正好藏身,不如我们再过去一点儿。”几个人潜身而去。那坨石头正好遮住几个人,而且地势尚高,正好看得真切。
只见得日军在村里面,四处散开。一些人在敲打门户,一些人在捉鸡逮鸭。朱锐看得惊异,说:“真是一番真正的戕贼!”二彪呸了一嘴,说:“竟比我们还横,我们都劫富不劫贫。他们竟然如此乱来。”正在看,忽地见得一些日军,押了一些百姓,从那边过来了。一些日军在后面不时用脚乱踢,嘴里还叽里呱啦地乱骂。
祝东尧说:“他们拉那些百姓干嘛?”朱锐说:“难不成又要拉去踩地雷?”二彪说:“难说哟!几只瘦鸡瘦鸭他们都看得起!”众人正在看着。龚二气红了一张脸。
那些日军慢慢聚拢过来,将那些百姓围在中间,就如豺狼围着羔羊一般。那些百姓手无寸铁,呆呆地站在那里。
一个日军头子叽里呱啦几句。一个汉奸大声说:“皇军说了,都去给我修炮楼,修完大大地有赏。”百姓们站在那里,窃窃私语。日军端出了一个盘子,上面不知堆着些什么。那个汉奸抓起,去挨个发到百姓的手里。那些百姓左右看看,纷纷丢在了地上。
祝东尧竖起了大拇指,说:“好!有骨气。”话音未落,只听得下面那个日军头子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什么。日军架起了两挺机枪。群众们在中间,似乎在瑟瑟发抖。
汉奸又唠叨了几句。终于,一个矮个子的人,走出了人群,去接那个汉奸手里的银元。
一个老头子跳出来,指着那个人大骂:“张老二,你这个挨千刀的,你怕没得钱用过,辱没了祖宗。呸!”那个小伙子听了,犹豫了一瞬,将钱洒在了地上。
那个日军头子哪里还忍得住,手里的刀霍地出鞘,嘴里叽里呱啦地大叫。顿时,机枪啪啪啪地扫出了一排子弹。一些站在前面的百姓顿时倒了。
龚二再也按捺不住,啪地一枪打了出去。却是隔得远,哪里打得着。
这枪声,却惊动了日军。朱锐说:“快走!”几个人急忙撒腿就跑。那伙日军撇下百姓,拔脚来追。
几个人跑得耳际呼呼风声响。日军紧紧追来。
跑过了一个山坳。嗖地一声,一颗子弹擦着祝东尧的腰杆就射了过去。
祝东尧大喝:“住脚!赏他们几枪。”朱锐拿出一颗手榴弹,递给了龚二。龚二用手一轮,就抛出了手榴弹。投得正准,落在了鬼子的中间。轰地一声,炸翻了三四个鬼子。其余的鬼子赶紧趴下。
祝东尧们又拔足飞奔。鬼子们见了,立即又跃起追赶而来。
此时,夜色渐渐降临。
跑得了一些时候。日军隔得远了一些。他们也累了。朱锐说:“站住。”几个人停下来。
朱锐说:“拿三个手榴弹出来。”龚二说:“隔得这么远,投不到。”朱锐说:“不用。”将两个手榴弹扯开了盖子,用一根绳子,拴住了手榴弹的弦。分别系在了两棵小树梢上,中间就是那条小径。还将另外一颗摆在了路的一边。
一个兄弟说:“这个办法好。”
摆布完了,他们撤脚就跑。
夜色已完全降临了。日军像一条疯狗一样,紧紧追来。
他们跑了一阵。忽然,听得后面轰地传来几声巨响。接着,听得哎呀的惨叫。龚二说:“炸得好!”
日军又损失了几个人,不由得恼羞成怒,加倍追赶。又追了一阵,日军歇息下来。在一片丛里里。亮起了火把,照得见一片地方。
他们就在前面隐蔽处,坐在地上,个个都在喘气。
歇息了一阵。看那火光,依旧在那里闪耀。朱锐觉得不对劲,仔细一看。火光旁哪里还有人影子。急忙低声说:“快走!”龚二大咧咧地说“怕啥?东洋鬼子还隔得远。”祝东尧急忙把他一扯。几个人又猛跑了一阵。
二彪此时,正在草丛里撒尿。跑不及,听得耳际叽里呱啦地叫,慌忙蹲了下来。一半的尿洒在了裤子里。
果然,一队日军,在悄悄地掩杀过来。那堆火光,依旧在原地闪光。二彪心里暗骂:“狡诈的小鬼子!”那伙日军嗖嗖地跑过去了。二彪方才松了一口气。飞快地系好裤子,朝一处岔路跑去。
祝东尧们跑了一阵,看见前面两条岔路。祝东尧急忙扯下外套,扔在了其中一条路上。就带着大伙儿,往另一条路跑去。
那伙日军到了岔路旁,正在犹豫。一个日军发现了那件外套,就朝着那条路追去了。
祝东尧们跑得一阵,看看终于甩掉了鬼子,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几个人躺在草丛里。歇息了一阵。龚二说:“好饿呀!”朱锐说:“保住命就不错了。你还说饿?”
四处草丛里,虫豸嘶鸣。间或有风声在轻轻吹过。拂在身上,倒也凉爽。几个人太累。都倒在地上睡着了。
龚二肚子里咕咕叫。他站了起来。看看四周,巴盼着来了一只野兔,或者在树上摘几个果子。
他爬上了一颗毛栗树。摘下来几个毛栗,拨了毛,掰开皮,嗤嗤地嚼起来。真香!十几个毛栗下肚,就不再那么饿得慌了。他吃着,望望四野。忽然,一处火光撩起。他急忙一看,隐约中,好似是那群日军在生火。
龚二到底胆大,立即溜下树来,也不叫几个人。他一个人,悄悄地摸过去。摸了一阵,渐渐地接近了那处火光。拨开灌木一看,果然日军在那里宿营,他们人多枪好,因此心里很松懈。龚二注意又看了看,一堆堆日军,在火边附近蜷地而卧。一堆堆枪就架在一旁。龚二看着那些枪,心里好生艳羡。决心去弄他几把。
就要摸过去。他忽然一想:鬼子歇息,难道会不放岗哨?他们会这么傻?
他小心起来,注意一辨。那边的一棵大树梢后,果然靠着一个鬼子。
龚二看看远近。蹑手蹑脚,摸了过去。
那个鬼子只顾着看远处,没提防附近。因为他们追的是几个人而已。逃命都来不及,谁有胆还敢摸过来?
龚二摸到了附近,脚下碰到了一根树枝,发出嗤的一声轻响。那个鬼子急忙扭头来看。龚二身子一纵,一把扭断了那个鬼子的脑袋。龚二将那个鬼子放倒在地。拿了他的枪,解下他的子弹袋。取了手榴弹。一共有四颗手榴弹。龚二迈步欲走,看看那堆睡得如死猪一样的鬼子,心里却又不舍。一个人过去,又唯恐不敌。踌躇了一会儿。忽然,一个鬼子站了起来,往四周看看。龚二心里一急,急中生智,拿下那个鬼子的帽子,扣在自己的身上,端好枪,站在那里。夜色昏暗,一切都不是那么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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