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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愈见寒冷,朝堂风起云涌。
上朝的时候,众人发现,原本以为去淮南剿匪恐怕凶多吉少的太子殿下竟然平安归来,而且连带着脸上的疤痕也淡了不少,就连跛足也没之前那么明显了。
圣人惊喜非常,金銮殿上盛赞太子能力出众,剿匪有功,当场便命太子殿下掌管淮南盐务的差事,连并着负责开拓运输盐务的商船业务和水运业务。
朝堂上的官员心知肚明,圣人这是要下大举措开发淮南盐业了,并要将淮南这块肥肉紧紧咬在李家人自己的口中,为朝廷所用,毕竟盐业与朝廷的财政关系密切,关系着朝廷最重要的赋税进饷。
这样一来,周家掌控的江南盐业就无法一家独大了,必定会受影响。
原以为这个挂名的太子殿下是要被淘汰出局的,哪知摇身一变,竟然又重新站了起来。
金銮殿上的人都是揣摩圣心的一把好手,圣人如此举动,背后恐大有深意。
***
昨夜又下了一场厚厚的雪,整个京都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裴湛应太子之邀去了一趟青石镇。
太子这段时日可谓是意气风发,他领了淮南盐务的要职,派了自己的亲信赴淮南任知州整顿盐场,准备大力筹措发展当地的盐务,并着手开拓淮南的航线商路,为了以防万一,他在重要的关卡处设了自己的耳目。
加上兵部尚书王大人已哐铛入狱,他在府中豢养幼女,其子王瑞强抢民女之事一一被人翻出,朝中甚至有传闻,那王大人私养的幼女实乃其在民间搜罗来的女子……
此事不可谓不重,圣人勃然大怒,命大理寺着手调查此事。
听闻那王大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供认不讳,在狱中签字画押,没过两日便畏罪自尽,如此这事才告了一段落。
朝中谁不知,那王大人乃左相周庸最得力的簇拥,王大人一死,那左相可谓失了一有力的臂膀。
很快,兵部侍郎一职迅速有人顶上,此人是太子一派的人。
圣人趁机整治了朝廷的吏制,罢免了一些左相栽培的官员。
左相一派的人个个都沉寂下来,不敢再冒出头,生怕当成出头鸟被打。
朝廷局势如此敏感,有那等心思活络之人见王大人落得如此下场,犹如惊弓之鸟,隐约有重新选择站队的迹象。
得知裴湛已至庄园大门口时,李景玄脸上漾起笑容,起身就要出屋去相迎。
太子妃晚罗忙给他披上了黑狐裘披风:“外面冷,仔细受了风寒。”
李景玄这才含笑而去。
裴湛和太子殿下沿着梅林边走边谈。
李景玄轻笑:“那大理寺少卿也是周庸的人,让他去审王大人,定然暗中逼其认罪,担下一切。”
裴湛点头:“周庸承诺了王大人,会保住他儿子王瑞的一条命,他才主动认下罪名。不过不管认不认,那王大人已是一枚废棋,周庸为了自保,定然是要想方设法与其分割的,王大人自尽,也在预料之中。”
说完,裴湛又瞧了瞧太子,含笑道:“恭喜太子殿下,您脸上的疤痕淡了许多,想来过不了多久,这疤痕也就看不到了。”
李景玄叹了口气:“谁能想到,问题出在宫里的水质上。宫里的地下水含矿多,平日里用来泡浴洗漱最是得宜,有美容养肤之效,可这却与孤用来治疗脸疤与足疾的药物相冲,时间长了沉积体内成了毒,无怪乎怎么查也查不出问题来。而且孤每次来青石镇,每个大夫都叮嘱孤把宫里的水运过来使用,美其名曰以防万一。孤也是小心过了头,被左相拿捏住了心思,也多亏此次去了淮南,遇到了陆先生,才找到了问题之所在。”
裴湛微微点头:“陆先生医术的确不凡。”
李景玄脸上的笑容愈发深:“这就是孤叫你过来的原因。陆先生最近刚从临县而归,今日便应我之邀来了青石镇。”
陆先生是裴湛介绍给李景玄,陪他一道去淮南的山野名医。
裴湛听闻,眉毛挑了挑,笑道:“甚好!我也有很久没见到他了。”
李景玄看向他:“还记得姑祖母寿诞那日,孤给你提起的一个小兄弟吗?孤和他在去淮南的路上相识的,孤和陆先生住在客栈,谁知左相派来的暗卫提前在客栈的井水中悄悄撒了迷香,真是防不胜防,整个客栈的人几乎都被迷晕了,可巧这位兄弟当晚并没有吃饭喝茶,发现不对劲时及时通知了我们,其实上路之前陆先生为了以防万一,便让孤提前服用了解毒丸,所以我并没有事,但也幸好这位兄弟提醒的及时,陆先生赶紧给那些被迷晕的侍卫喂解药,这才应付了那些汹汹而来的暗卫,如此也就算相识了。今日他也过来了,孤刚好介绍你认识认识。”
说完,又打量了下裴湛,笑道:“这位小兄弟,也就比你小一岁。澈之,此人出身不显,却极有才华,机智聪颖,满腹经纶、为人磊落,颇有风骨,孤很是喜欢。”
李景玄边走边道:“说来,此人和你有些渊源,他是你外祖父名下的学子,今年江南乡试的案首,三个月前从江南动身,想游学几个月后再抵京赶明年的春闱……”
裴湛微讶,祖父的翰鹿学院出了位江南的解元,此事他略有耳闻,于是笑道:“那倒确实挺巧,太子殿下如此盛赞此人,澈之都忍不住好奇了。”
二人说说笑笑,往庄园而去。
刚踏入茶舍,便见有二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古朴的竹桌旁,喝茶闲聊。
屋内微暖如春,红泥小火炉上煮着茶,旁边有一缸子山泉水。
屋外雪中寒梅绽放,屋舍茶香袅袅,屋外梅香幽幽。
一道低沉、略显年长的声音说道:“这里可真是妙,有荷塘有梅林有芭蕉,春夏可听雨打芭蕉荷叶,秋冬可听雨观雪,妙哉妙哉。”
另一道沉静、年轻的声音说道:“先生最是闲云野鹤,这般悠然豁达心性令于飞敬佩不止。”
那被叫“先生”的男子笑道:“你和我不一样,年轻人么,追求功名利禄没有错,何况于飞寒窗苦读多年,满身才华,如今又得太子殿下赏识,合该在朝堂上一展雄心壮志。”
年轻的声音说道:“可能让先生高看了,不瞒您说,我参加科考是为了满足养父的愿望,在于飞看来,出人头地的首要目的是护家人安康,其次再来谈其他。”
陆先生愕然,随即抚掌而笑:“于飞的想法既朴实又接地气,一家不护,何以护百姓?有多少人一味角逐名利,到头来却忽略了身边最亲近的人,这样的人生又有何意?”
二人断断续续的声音飘进了裴湛的耳里,他眉眼微挑,脸上挂上了笑容,和太子一同跨进茶舍。
裴湛面容含笑,对着那“先生”说道:“阔别两年未见,先生可好?”
陆先生蓦然抬头,见到来人,忙站起来,脸上溢满了惊喜:“澈之,你小子!”
陆先生,姓陆名臣年,江南一豪绅的后代,医术精湛,性情散漫,好游历。
年轻时娶妻,发妻病亡后,便开始了四海游历的生活,他拥有一手生死人肉白骨的绝妙医术,沿途治病救人,收取诊金时从来只凭心意,可对家财丰厚之人收取诊金千两,又对无粮裹腹的贫民分文不取。
和裴湛相识在西北边境,二人志趣相投,引为莫逆之交。
裴湛曾对太子赞他——山野出名医,绝学在民间。
陆臣年,也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宽袍大袖,多年闲云野鹤、远离名利的生活让他的眉眼显得格外悠远,整个人透着一股潇洒出尘的气质,犹如云深处走来的采薇隐士。
二人欣然相见。
这时,裴湛又将目光望向陆臣年对面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嘴角含笑,站了起来,从容迎向裴湛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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