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蜀道难 第27章小世界里的人间冷暖

    有的时候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往往能决定以后一段时间的亲密度。很快，我就和季菲菲变得很亲密，也了解了关于她的事情。

    几个月前，季菲菲还是一个高二的学生，暑假的时候借口要体验生活，家里给了一点钱，她就和几个同学一起来到深圳了。后来她通过公用电话亭向家人宣布不想回去了读高三了。她还未满18岁，算是童工，很多地方都不敢收留她。这家培训机构看重她聪敏而灵巧，给她一个机会，做小学老师，主要任务是放学后接小孩子到培训机构，然后辅导作业。辅导作业的老师中，有一个是附近小学的在职老师，一个高挑的中年女人，言语极少，每天只是来晃一晃，轻轻松松地拿着高工资，而其他几个则比较辛苦，工资却只是这位老师的一个零头。在这几个年轻老师中，季菲菲显然是最突出的，也是最受学生欢迎的，虽然她是水平最差的一个。有时候我在二楼上课，季菲菲面红耳赤地敲门，把自己不会改的作业让我帮忙改一下。后来，老板干脆就将我的专用教室安排在一楼小学生教室旁边，方便帮忙。不忙的时候，我也会主动帮忙改作业，偶尔还会和她一起去接小孩子下课。

    很快我发现，虽然她年纪小，也很单纯，但在世故方面的领悟力比我强。季菲菲说，你刚来的时候，大家对你比较冷漠，也不要太在意，因为那时候大家还不知道你会不会留下来。如果一个新人是自行离开的，老板就会怀疑有谁在新人面前说了坏话，所以大家一般都刻意疏远新人。

    第一次听到季菲菲这样说，我觉得有些吃惊，似乎有些道理，但也不完全正确。刚来时候大家普遍冷漠，一段时间之后很多同事也可以一起走路，一起逛街，但是真正能聊得来的也就只有那几个人，季菲菲，kevin，还有顾老师。

    季菲菲性格活泼心无城府，而且只是一个小学老师而已，有着最拿不出手的的学历，拿着这里最低的工资，不会和其他人有任何冲突，所以自然受大家欢迎。

    顾老师独自在外租房住，除了上班时间，一般不会和其他同事有太多交集。她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从来不出头，不参与是非，所以在同事中留下的印象比较好。

    而每个月的内部考核，让天生愚钝的我感受到了明显的恶意。虽然我的进步非常的明显，连那个严苛的老板娘也表扬了，但是每个月12号教师评分的时候，我的分数都是很低，和新来的时候一样。不过，那几个讲的比较好的老师得分并不高，和有些很一般的老师也没有拉出多少差距来。

    很快，我发现，受排挤的还有kevin。其他男生一般都不愿意和他一起走路，所以他只能和女生同来同往。周一休息，几个女孩子要去逛街，他有时候也会跟着。有一次龙几个女孩子说要去市区买衣服，想到要坐车一个多小时，我和季菲菲望而却步，kevin却一言不发地做好了准备，跟着去了。周末早上他常常迟到，和他住在一个寝室的那几个男生，早上起来，眼看他要迟到了还在睡觉，也不叫醒他。于是，后来每个周末早上季菲菲去敲门，提醒他。

    英语组差不多只有kevin和我两人的工资比其他人高一些，因为只有我们俩是教高中的。kevin毕业于名校，平常说话也经常彪出几句英语，极其自然娴熟，而且形象不错，比较受女同事的欢迎。而我一向比较低调，所以对于我的底薪比较高一点，有几个人无法接受，尤其是那个长着满脸痘痘的男生，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来了一年多，底薪竟然还不如新来的，然后就怂恿几个人一起在老板面前闹了一番。他只看到这200元的差异，却没有注意到我带的学生中有高中生，他自己带初二的课都捉襟见肘，我有高中英语教师资格证，而他连小学的教师资格证都没有。这一番吵闹，连带着kevin也受到了牵连，第一个月的工资都被减掉200元。

    那时候的我，还是和很多刚毕业不久的学生一样，有着稚气和锋芒，受了比较大的委屈，是无法独自吞咽下去的。签合同的时候说的是押一个月的工资，按照我的理解，第二个月能拿到第一笔工资，结果行政经理解释说，应该是第三个月才能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武汉的那份工作辞职拿到最后一次工资之后，差不多4个月的时间只出不进，各种大大小小开销，让我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境地，买一只一块五的巧乐兹都要犹豫一下。

    同样一个饼，在饥饿的孩子眼中就会显得比较大，这200元对困窘的我而言，也就不能被忽视。我直接向老板表示了不满，指责老板没有按照合同发工资，而老板说我第一个月做的事情比较少，然后起了争执。平常看起来比较温文尔雅的老板，傲慢而尖刻，而一向在同事面前谦和谨慎的我也毫不示弱。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再沉默中灭亡，我从小就懂得了这个道理。上五年级的时候，我因为忍无可忍和一个高个子男生打过架。而这一次，我同样也是和一个各个方面都明显占优势的男人开战，他拍桌子，我摔板凳，办公室里的动响引来了围观。老板娘马上赶过来，确实一反常态地温和，行政经理也和颜悦色地相劝，我的气焰很快就灭了。

    几天后开会的时候，老板居高临下，语气严肃地说，“我们这个培训机构，给大家提供培训的机会，按理说，应该收取培训费。我们把一个刚毕业，没有能力，没有用处的人，培养成了一个稍微有一点用的人，难道不应该得到感激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有些人只是把这里当作跳板而已。”

    而这段时间里，老板娘对我的态度反而比以前好很多，经常找我谈话，嘘寒问暖。长相不和善的人摆出亲切的态度，让人心里有些毛毛的，宁愿看到她的凶面孔。当然，我也不至于单纯到会被感动了，我知道这只是他们的策略而已，一个唱黑脸，一个□□脸，恩威并施，打一棍子，给一颗糖。

    那时候起，我再也不想掩饰我对这里的厌恶了。有时候和同事聊天，也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顾老师曾经提醒我，有些话不能随便说，不然传到老板耳中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想起签合同的那天，看着合同条款，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对那个行政经理提了一两个问题。不知道是被谁添油加醋地将话传到老板娘那里，几分钟后老板娘一脸的怒气，“你要走就走，我不留你”。我刚刚签完名字，很想当时摔下笔就一走了之，但是当想到毫无准备之下不知道何处安身，于是只得强忍怒气，暂时委屈。

    有一次，在顾老师的小教室里我感叹，“我以后绝对不会从事这一行业的工作了，太恶心了”。顾老师很平静地说，“别说的太早，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机遇，都不一定。你刚毕业，还比较理想主义，再过几年，你的脾气心性也会有些改变。”

    对于顾老师的这段言论，我没有太当一回事。因为当时的我对这里的环境已经是深恶痛绝，我坚信换一个工作环境，应该不会遇到这么渣的老板，这么渣的同事。

    满脸痘痘的那个家伙，自是不必说，在他的衬托下，原来挺讨厌的肖排骨倒显得伟岸了许多。

    那个大脸盘的吴晓晴，是这里资格最老的员工，之前是教学经理。她有一个男朋友，是附近一个小区的保安，在外面单独租房，是少数几个不和大家一同食宿的同事之一。后来那个姓刘的来了，无论经验，学历，能力还是手段都让她相形见绌，她被撤掉职位成为一个普通的老师，每个月还要参加考核。那种盛气凌人的习惯一时改不了，于是就只能对新来的人呼来喝去展示权威。平常她的爱好就是晒太阳，剪指甲，剪到无法再剪，就仔细打磨。

    吴晓晴有着超常的敏锐度，总是能事先的知道老板和老板娘的态度。如果她对谁表现出谄媚，那么很快就会看到老板娘对谁和善，如果她对谁表现出傲慢，很快，那人就能看到老板娘冷若冰霜的脸色。所以，看到她，我就想到一句诗，春江水暖鸭先知。

    吴晓晴对很多人的态度经常变换，唯有对kevin是例外。只要有kevin在旁边，她就变的很和群，有一次会议结束之后，几个人在那里说着闲话，她越说越兴奋，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右手重重地拍着旁边kevin的大腿。kevin被吓得目瞪口呆，从那以后就总是离她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