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晨记 001 寻亲记

    一则贴子在网络上迅速地火了起来，短短几日便传遍了大江南北。一笔阁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说大家对这个帖子众说纷纭，不一而足。有人说这女孩是想红想疯了，有人说这女孩孝心可嘉，还有人说这女孩是神经病……

    这个帖子其实是一则寻亲启事。帖子里有一张照片，一张男人的照片，一张英俊的男人照片，不过这个男人的右耳残缺了一小半。照片下面有一个视频，视频的主角是一个极好看的女孩。这女孩坐在一张桌前，桌上摆着一摞鲜红的百元大钞。坐在钱后面的女孩“爸爸，你在哪里，女儿想你。”然后是一行字幕：“这里是十万，想要么？如果想要，那就去找他吧。”

    清城山某乡间别墅内书房内，不时地传出鼠标摩擦桌面的声音，突然这声音一下停止了，紧接着一声不可思议的叫声响了起来，“找到了，在稻城。”一分钟后，三个人影跑进了书房。

    书房里顿时热闹起来，几分钟后，书房安静下来，三个进去的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喜色。书房内，一个女子面带微笑地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你是否删除该帖子”的提示菜单。女子操控着鼠标，把指针准确地放在了“yes”上面，毫不犹豫地摁下了鼠标左键，接着她打开消息栏，扫了眼密密麻麻麻的信息，一直拉到最后，点击了全选，然后选择了删除，二十多分钟后，她的消息栏终于被清空了。紧接着她又将保存在电脑里的一个文件发送到了邮箱里，接着她拆下了电脑里的硬盘，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抬手一扔，方形的硬盘在空中划过一道虚影，准确地落进十米开外的水潭中。女子看着溅起水花的水潭慢慢地复归平静，嘴角挂起一丝笑意，转身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加长的轿车从这座别墅里驶了出去。

    仲秋，大地显得格外辽阔。一垄一垄的田地散发着新鲜的泥土味道。几只牛羊在田垄边啃吃着还带些青色的枯草，时不时地抬头看上几眼蓝天白云。田边地头间或有几棵光秃秃的树矗立在那里。一些鸟落在上面，不时地扇扇翅膀，偶尔发出或嘎嘎，或jiajia的声音。一条蛇形的乡村小道蜿蜒过来，在它的尽头竖着一个路碑，上面刻印着“艾家村”三个大字。

    沿着路碑继续向前十来米，十来排房子顺着井字形的便道整齐地排列着。门旁大底都零星地种着些果树，然而果树上并没什么果实，即便有也多半没有鲜艳的色泽，没有浓烈的果香。一些发黄的野草随意地长在路旁。

    几只毛色灰暗的狗子在便道上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用鼻子嗅嗅地面，以期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然而这个萧索的小村子终究是无聊的，它们便呆头呆脑地卧在路中央，不时地摆下尾巴打发时间。一些叶子伴着微风打着旋儿慢慢地飘落，为这个村子抹上一丝寂寥，甚至透出几分荒凉的味道来。

    这实在是一个和绝大多数农村都相似的空心村，一个被生活遗忘在时光角落里的地方。

    初生的太阳一点儿一点儿地高了起来，阳光也渐渐地多了起来。空气里终于多了一丝温暖的气息。

    一些老人或抱着或牵着孙子、孙女，从安静的屋里走了出来，在阳光下亦站亦走，遇到了，便放下孩子，任他们玩。老人们则交流着自家或别家儿女，脸上浮现出或喜悦，或伤感，或生气的表情。这些表情虽然各自不同，但都是浅浅的，就像落在地面的灰尘，跺跺脚，灰尘便跑掉了。这些表情也是如此，一阵风，一声鸟叫，甚至是一片落叶都能让那些表情瞬间转移或者变化。

    一辆出租车在阳光下从蜿蜒的小道上驶了过来，惊起一路的鸟叫。啃草吃的牛羊也停止了吃草，打量着那辆出租车。懒散的狗子也爬了起来，冲着村口汪汪地叫着。

    老人们有些浑浊的目光一下明亮起来，跑向村口。脚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向村口迈去，边走边在心里暗暗地想会是自家的儿女么？他们为什么会这时间回来？遇到事儿了？还是……

    等到他们来到村口，老人们先是失望地叹了口气，尔后又松了口气。

    车上下来的是俩人，一男一女。男的正值中年，女的则很年轻。这俩人谁家的女儿也不是。会是谁家的亲戚？老人们并没上前打招呼，而是静静地看着想着。一直到那俩人走近，他们还是没分辨出他们和谁长得比较像。

    “大爷大妈们好，请问这里是艾家村么？”年轻女子看向他们问道。

    老人们并没回答，不过有几个还是点了点头，不过点头的幅度很小。

    年轻女子笑了笑，“我们是作协的，想到咱村来采采风，这是上级开的证明。”说着她从包里摸出一张信纸，递给站在她跟前的大爷。

    做鞋？采采风？？这有什么联系？还需要上级开的证明？？一些老人奇怪着，以至于他们想笑上几声。人群中的一个老头眼睛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但这眼光很快就一闪而逝。

    一个看起来有些精明的老头儿走上前来，接过了那张信纸，然后打开看了下。

    “原来是苗作家和童作家，能到我们村里来采风，实在是蓬荜生辉。”那老头接过信纸扫了眼，有些别扭地说出了一句正式的欢迎语。

    那些皱眉的老人这才明白他们不是做鞋的，而是写文章的人。他们也就失了兴趣，把眼睛看向别处。

    苗作家笑了笑，“谈不上作家，您是黄村长吧。”

    老人点头哈腰地应了声是。

    “黄村长好，初来宝地，有打搅之处，还请见谅。”童作家客气地说。

    “哪里哪里，俩位客气了。这边请。方才怠慢之处，还望见谅。”黄村长热情地笑着，把信纸揣进兜里，带头朝村委会走去。

    “黄村长见外了。”苗作家看了眼童作家，微微一笑，然后跟上黄村长的步伐。

    一行三人往村里走去。

    老人们则围在一起，看着那辆还停在路碑前的车，闲聊起那俩人来。有些拘谨的孩子也慢慢地放开了，凑近那辆车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一些胆大的还伸出手摸一摸。但车给他们带来的新鲜感很快就过去了，他们也就继续玩起了先前的游戏。

    半个多小时后，不知道沉寂多年的大喇叭砰砰地响了几下。

    聊天的老人们安静了下来。孩子们不管这些，或依然玩石头，或逮虫子，或照旧相互追逐。狗们抬头看了眼大喇叭，又自顾自地在地上嗅了起来。

    “村民们好，市里的作家前来咱村采风，他们想听听咱村的一些奇闻异事，希望大家能配合。”

    老人们听了听，笑了笑，然后继续聊着天，晒着太阳。他们好像都没听到喇叭里传来的说话声一样。孩子们依然高兴地玩着，也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十来分钟后，大喇叭又响了起来。

    “村民们好，作家说了，不会让大家白辛苦，希望大家抓紧时间。”

    老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接着有那么一两个老人向村委会走去。

    七八分钟后，一个老人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

    十来分钟后，又一个老人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

    二十多分钟后，村委会的小广场前站了好多老人和小孩。老人们你说我笑地在门口挤成一团。孩子们在小广场上或跑来跑去或走来走去，因为这里并没什么石头虫子可玩。狗子并没有来，它们依然在各自的家门口附近走着嗅着或卧着。

    天快黑的时候，那辆车驶离了艾家村。

    村委会小广场前，一些老人们并没马上离开，他们凑在一起聊天。话题的焦点不是别人，是那对刚离开的男女，但他们其实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到手的钱。一番交谈下来后，人群里时不时地传来羡慕声，惋惜声等等，当然这声音并不很大。一个老人静静地在人群里听着，什么也没说。如此闲聊说了一会儿，老人们也就散了，因为天色已晚。

    有俩人落在后边，一个是一直听着别人说话的老人，一个是方才说话声最大的老人。

    “老黄。”安静的老人叫道。

    “老艾？你怎么也没走？”老黄抬起了头看向那老人说道。

    老艾笑了笑，“没走，我刚才听你说他们给你一千，是真的？”

    老黄点点头，“没想到这年头作家出手还挺大方。”

    老艾微微一笑，并没接茬，而是问道：“没多少，你给他们说啥了？”

    “我把黄奇家的事儿给他们说了。”

    “黄奇？就是那个已经搬走十来年的老黄家？”老艾露出了有些吃惊的面容，不过这表情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了。

    “你还记得他们？”老黄说有些意外地说。

    “哪里能忘记呢，当时闹了多大的阵仗，电视台的人都来了。”

    “可不，那时他家确实很热闹。不过也就闹了那么一阵。”老黄跟着说道。

    “可不，不过现在估计没几个人记得他家了，我将才（方言：刚才）都没想起来。”老艾说道。

    “十来年都没露个面，谁能记得那么久？我要不是住他隔壁，估计也忘了。”老黄答道。

    “现在的年轻人没几个想家的喽。”老艾叹了口气。

    “没办法，外面能挣到钱，待家里吃啥喝啥？”老黄倒是有些不太同意。

    “也是这样，可惜老黄家的那个娃娃了，那娃娃要活着也该是大小伙子了。”老艾说道。

    老黄摇摇头，“据我所知，侄孙应该还活着。”

    “开玩笑吧，他爸亲口对我说北京上海的老专家断定他那娃活不过三岁，而且那娃娃两岁多了连走路都不会，门都没出过几回，怎么可能活着？我记得他爸在他过三岁生前不久，还让我给他娃打了一副小棺材。”老艾质疑道。

    “是，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但当时我那侄孙真没死。”老黄再度说道。

    “真得？”老艾依然不太相信。

    “咱老哥俩，我能骗你？”

    “那是被谁救了？咱这附近可没什么高人。”老艾说道。

    “救我侄孙命的可不是什么高人。”老黄有些神秘地说。

    “哦？那是——？”老艾拉长了语调。

    老黄一笑，低声说道：“那是十来年前的事儿了，当天缓黑（方言，晚上）黄奇他婆娘哭的特别恓惶，我就知道我那侄孙快要殁了，想着去给帮个忙，刚穿好衣服就看见一辆车开了过来，在他家门口停——”

    “车？咱们村当时没人有车呀？”老艾疑惑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咱村的车，是军车！”老黄说道。

    “军车？”老艾更加疑惑了。他们村既没有军队疗养院，附近也没有部队驻扎，就一个荒野小村，怎么可能有军车呢？

    “就是军车，我当时看的很清楚，车牌是军T6892。”老黄认真地说道。

    “军T开头的？”老艾吓了一跳。

    老黄有些不解地说：“怎么了？”

    “没什么。”老艾掩饰道。

    老黄并没在意，“信了吧。”

    老艾点点头，“奇怪，大半夜的到他屋里干啥呢？”

    “不知道，本来我想进去看看，但他家大门很快就关上了，过了几分钟后黄奇他婆娘就没哭了。”老黄回忆着说。

    “他婆娘没哭了？”

    老黄点点头，“没过多久，我便听到黄奇他婆娘喊叫说娃有救了。”

    “这娃娃的命可真大！”老艾感叹道。

    “那是，老黄家的娃娃哪能说殁就殁呢？”老黄语气里有些开心。

    老艾微微一笑，“快要死的娃娃居然被救活了，那人医术实在了得。”

    “不，据说是被一本书救活的。”

    “什么？”老艾又愣了。

    “一本书，天书。”老黄故做神秘的说道。

    “天书？”老艾愣了下。

    老黄点点头，“侄娃子两口感谢那人的救命之恩，那个人说不是他的功劳，是天书救了他。”

    “你该不会听错了吧，是不是人家说的是药名。”老艾疑惑地说道。

    “我绝对不会听错，那人说的就是书。我那侄娃子当时不信，那人就解释说就是书救了了他娃的命，他只不过是把书带过来了。你说不是书还能是啥？”老黄肯定地说。

    “这世道可真是怪了，书都能救人命。”老艾感叹道。

    “可不，我那侄孙也算是福大命大了。”老黄叹息道。

    “人还是老实些好，老黄家虽然一直很穷，但为人厚道，连老天都帮他家。”老艾若有所思地说。

    老黄点点头，“是呀，好人有好报。但如今这个世道好像变了。”

    “可不，这世界和过去好像颠了个倒一样。”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黑夜中伴随着踢踏的脚步声慢慢地散去。

    与此同时，艾家村的偏僻角落。艾老汉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