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健妈笑眯眯地端上来的时候,我们都看傻眼了。
吃这样的菜,就是图的原汁原味。
老母鸡是真香,肉又嫩又紧实,吃在嘴里好像会弹一样。炒的一盘青菜,是用鸡汤里撇出来的老黄油炒的,也香得要命。
自从来了这个小山村,大家的情绪忽上忽下,但总体趋势还是向下。直到这一刻,是真有些高昂了,吃得都挺高兴。个个都连说好吃。跟这里的土鸡一比,我们以前就好像没吃过鸡一样。
在鸡汤里,见到了仙女草的真面目。一片一片如同榆钱大小的叶子,边缘是锯齿状的。单独吃在嘴里,是略腥味的苦涩。
客姗姗一下子吐了出来,被大健妈看到,笑着劝道:“小姑娘,这是好东西,跟人参一样特别补。”
客姗姗看我们都吃了,只好勉为其难地把剩下的连同鸡汤一起吃了。
吃到一半,村长还特地进来向我们敬酒。我和钟庆打算下午就回去,要开车当然不能喝,其他人都喝了。村长说,这是他们自己酿的酒,别看是土方法酿出来的,酒精度数很高,有六十多度。倒出来,果然是微黄、醇香的液体,一看就是实实在在的粮食酿出来的。周海喝了一口,就赞不绝口。他不仅饭量大,酒量也大,当下跟村长你来我往地喝了好几碗。
没错,这里喝酒可没有城里那种小酒杯,都是大海碗。就是之前,我们喝炒米茶用的那种。
周海咣咣直喝,把村长、大健妈都给震住了,更不要说同行来的小伙伴们。
葛惠兰吃惊地瞪圆眼睛,忍不住拽了拽钟庆。钟庆看得也有些目瞪口呆。
客姗姗拍着手道:“周大哥好厉害!”
拍了没几下,被客婷婷瞪了一眼,乖乖坐好。
只有我和姜玲见怪不怪了。老实说,我跟周海过命的交情,也跟他在一块儿吃喝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今天也是头一次看到他敞开来喝。这几大海碗下去,就得有两三斤洒了。周海愣是嗝都不打一个,脸色照常。
“好酒!”我看他非但没有醉的意思,倒好像酒虫被唤醒了,“不比茅台差,还比茅台够劲儿!”
村长笑道:“哎呀,真看不出来。你们城里人也有这么能喝的。”说完,自动认输,“我不行啰,年纪大了,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了。”
周海笑了笑:“你们这里挺好的,肉也好吃,酒也好喝,以后农家乐一定越办越好。”
村长:“谢谢,谢谢。”
这时,两个半老的男人抬着一只案板,案板上是一整只的猪头,还有一大段肚子那里的肉块。两个男人的个子都不高,都是黑瘦黑瘦的,穿得也都灰不啦叽的。后头还有一个小个子的女人又端进来一只小脸盆,里面装得满满的面,面里有菜,也有猪心、猪肝、猪大肠。
村长介绍说:“尝尝我们的腊猪头,和腊肉,还有猪杂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也算我们这里的特色。”
大健妈在一旁助攻:“我们的猪也是在山上跑的,都能长到一千斤,跑起来就跟野猪一样欢。”
可我们真的吃饱了,饱得都快吓呆了。
我们真心以为刚刚那一桌子菜就已经是全部了。
香啊,是真香啊,但是肚子里也真没剩下多少空地了。
村长还以为我们是有别的顾虑,连忙笑道:“这是我们送你们的,不会算在你们的食宿里。等回去以后啊,帮我们说说好话就行了。”
本来我还想跟村长委婉地说明一下情况,但现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还好意思说出口。只好勉为其难地笑笑。
村长指着左边的男人招呼道:“这是小晴爸,”又指着那个小个子的女人,“这是小晴妈,他们是两口子。”然后指向右边的男人,“这是老十九。他在他们那一辈里排行十九。是个老光棍。”
我们略觉尴尬。尤其是女性们。
不过老十九本人好像不甚在意似的。
村长笑道:“我们这里,像老十九这样的老光棍有好几个。”唉地长叹一声,“没办法,村子里穷啊,实在娶不上媳妇。就是买个媳妇,前几年就好几万了。现在更好了,就是拿得出这个钱,也没有媳妇可买。”
我们都呆了一呆。完全没料到村长会直接提到买媳妇的话题。
客姗姗的小脸有点儿鄙夷了:“村长老伯,媳妇是能买的吗?那叫买卖人口,违法犯罪的。”
这回客婷婷没有阻止妹妹。
村长笑呵呵地道:“那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吗?没有媳妇怎么办?还有买孩子的呢!”
客姗姗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愣了一愣:“那还有人没丈夫呢,能买丈夫吗?”
我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大家便都笑了。
村长便也红着脸笑起来,指了指客姗姗:“你这小姑娘话说的……”明显下半截话咽回去了。
大健妈那几个人,神色是各异。反正都不太好看。
我笑着道:“姗姗,你怎么当真了。没看出来村长老伯是跟你说着玩的?现在国家抓拐卖妇女、儿童可严了,不光是人贩子要坐牢,买媳妇、买孩子的人也要坐牢呢!”
周海也帮着补充:“不止。如果有人帮忙隐瞒,阻止营救被拐卖的妇女、儿童,也是要判刑的。”
“是呀,”我说,“你看村长老伯人这么好,怎么可能真去想那些事。”
村长等人听得一惊一乍的,吭吭地笑了笑。
村长:“你们慢慢吃,有事的话就叫大健妈他们。我要赶紧带人收干货,天不大好,说下雨就下雨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我一惊,连忙问道:“要下午了吗?天不是还挺好的。”
村长便又站住脚:“山头上已经飘着乌云,说来就来了。我看有场大暴雨。”笑道,“你们今天就在房间里休息休息吧。下完雨,山路特别滑,等明天早上,我再叫小晴爸和老十九带你们上山转转。”说完,这回是真地走了。
小晴爸和老十九也跟着村长急匆匆地一起出去。
只剩下大健妈和小晴妈还陪着我们。
大家原本满心希望吃完饭就走的,这下好了,必须得在这里过一晚了。还好,我们还没跟人家说要走。
大健妈看我们都停下了,连忙张罗起来:“小晴妈,快把猪头、猪肉切切,客人还等着下筷子呢!”然后又一把抓起周海的碗,帮他大叉特叉起猪杂面来。
就算是周海也有点儿吃不消了,连连道:“够了够了。”就这样,还是抵不过大健妈的快手快脚,愣是叉了大半碗的面。
小晴妈也太利落,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菜刀,啪啪地就冲着猪头砍去,两三下就劈成两半。真看不出来,那么瘦小的一个女人,力气也能这么大。
我连忙道:“大妈大妈,不要切那么多了,就一小块让我们尝尝。剩下的晚饭再吃,好吗?”
小晴妈停住刀,却去看大健妈。
大健妈便点点头,笑道:“也行,也行。”
这一顿吃完,我们真是撑死了。以前上学的时候,跟同学们去吃自助餐,特地提前饿一顿,还要打出豪言壮语:扶着墙进去,扶着墙出来。自从大学毕业,我真没干过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了。今天才知道,我当年的那些光荣事迹根本不值一提。
更惨的是,不光我一个人找着了孕妇的感觉,其他六位也都成了孕妇。
幸好我们在一楼,勉强走几步就到自己房里了。
一进房,我和姜玲就先后倒在床上。姜玲连翻身都懒得翻,就那么仰面躺着,一只脚搁在我腿上。
吃得太多,头真有点儿昏。我们静了一会儿,猛然听到窗外传来轰隆一声,被惊得一齐睁开眼睛。没想到,刚才竟然睡着了。我看了一下时间,大概有半个小时。
村长说得没错,窗外变暗了,狂风呼呼大作,还有树木哗啦直响的声音。就看了几眼的工夫,天色彻底黑掉了,好像夜晚提前降临。
我连忙跑过去,把窗户关上。这里的窗户不是现在常见的、严丝合缝的金属窗,还是木框的窗子。两边合到一起关上后,还是会留有一定的缝隙,还会随着风一阵一阵微微地摇晃。
漆黑的天幕里又亮起一道雪白的电光,过了一会儿,一个霹雳炸在头顶,雨点就像黄豆一样噼里啪啦地砸在了窗玻璃上。
姜玲打开了床头柜的灯,昏昏黄黄的,还是不够亮,便又走到门边,打开了头顶上的日光灯。
我走过来,揽住她一起坐在床边。
门外传来敲门声,客姗姗的声音响起来,问我们要不要出来,一起到大厅打牌。
现在还早,总不能真从现在开始,就各自关在房里过一晚。我和姜玲便一口答应下来。
大厅里,周海他们都已经到了。大健妈、小晴妈她们都不在。
最后决定,我和姜玲、钟庆和葛惠兰组成两双打对门。周海和客婷婷看牌加闲聊。客姗姗自己玩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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