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人,卓晴摆明了要刁难艾澜,那些伺候卓晴的下人自然也不会对艾澜释放善意。
“大胆贱蹄子,公主问你话呢,还不速速答复?”卓晴的宫女之一翠平板着脸怒斥艾澜,并使眼色给其她三个宫女翠安、翠莲、翠荷,让她们一齐上前将艾澜按跪在地上。
不过,让那三名宫女觉得奇怪的是,她们刚挨近艾澜的身,便被她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她们再挨近,她再次躲了过去,因为她躲得相当自然,即便是她们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暗自埋怨艾澜走了狗屎运了,总是能够让她们错过最佳的时间。
翠平见自己使眼色使到眼都抽筋了,那三个宫女也只是动一动,根本就没有按她的指示去做,心里气得够呛,但在公主面前却不好发作,只暗暗记着,等回到公主寝殿时寻个没人的地方再好好收拾这三个不配合的小蹄子。
艾澜没理那四个宫女,再次冲卓晴行了礼,不紧不慢说道:“回公主殿下,这并非暗器,就只是腰带的一种样式而已,有渔网的功能,还能用作吊床,若是公主喜欢,民女可以为公主重新做一条。”
原本还剑拔弩张的卓晴一听腰带还能一带三用,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登时忘了之前自己气势汹汹的质问,激动地站起身:“何时能做好?”
“递信出宫,最快也要三日。”
“啊?这么久啊!”卓晴有些失望地坐回去,挥挥手,“那你赶紧递信出宫让他们快着点儿,本公主等着用呢!”
“遵命!”艾澜将渔网抖落了水分顺成腰带,用手绢一抹便又重新系回腰间,看得卓晴眼红不已,但到底是没有放下公主的高傲硬让艾澜先把腰带借她玩玩,而是眼珠一转,又一个坏点子冒了出来。
“唉,本公主乏了,回闻香殿吧!”卓晴语气恹恹地说道,率先走出了亭阁,身后的两个小太监赶紧跟上去,腰背略弯着,一人一边做出虚扶着公主的样子。
回到闻香殿,卓晴便进了内殿午间小憩了,将艾澜留给闻香殿的总管事崔嬷嬷安排一应事宜。
艾澜住的地方就在卓晴寝室的隔壁,也是卓晴的书房,里头倒也摆了一架书籍以及一些博古小玩意,更多的是卓晴四处搜来的各种新奇玩具。
艾澜扫了一眼,明显是临时在书房一角安放的一架翠竹折屏以及一张类似于给值夜宫女准备的细窄的卧榻,嘴角几无可微地笑了笑。
艾澜请示了崔嬷嬷后,便用书房里的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信交给负责管理闻香殿小书房的一名小太监,让他送到皇宫内的总信差处继而再递送出宫,因为信的内容是为了替公主办事,是以小太监办事的效率还是挺高的。
作为玩伴,而不是像跟在皇子身边的伴读,艾澜的主要任务还真就是陪着公主玩耍逗乐子。
午休醒来后,卓晴有些恹恹的,坐在殿内凉亭下的竹制躺椅上悠悠晃着,一旁的翠安殷勤地伺候着甜点汤水。
卓晴瞄了一眼站在她身旁不远处的艾澜,突然说道:“喂,你给本公主讲个新鲜事儿听听,在这宫里实在是无聊透了!”
一旁正替卓晴捏着小肩膀的翠平笑着附和道:“你赶紧讲个逗笑的让我们公主乐一乐,若是讲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是吧,公主?”
卓晴淡淡地应声,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的小狡黠一闪而逝。
讲得好有奖励,讲不好自然就要受罚,而且何为讲得好?这主仆俩的用心简直就是昭然若揭。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艾澜知道无论自己讲了什么东西最后都会被卓晴以“讲不好”的借口惩罚,既然如此,那她就讨一个巧,让她即便想罚也不敢,不能罚。为了应付卓晴这个表里不一的中二小公主,艾澜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她记得之前在书房里看到墙壁上挂了一幅裱着的字,是三字经里的几句,“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看那印戳正是皇帝卓清的手笔,想是早几年写下的,有些陈旧了,而且是拓印的版本,想来原是写给某位皇子的。
于是,艾澜就讲了那几句三字经里的一个小故事,当然,语气转换一下,气氛再搞得紧张一下,也能唬一唬这个喜欢整恶作剧的小公主。
“公主殿下,民女在进宫前还真的听说了一件稀奇事。”艾澜故作一副紧张又惊惧的模样,卓晴不由地看了她一眼,兴趣的确被提起了几分,示意她继续说。
“这还是民女从管家身边跑腿的小厮那里听来的,说那日午门斩首时,监斩官大人在下令行刑前按照惯例让死囚犯对着民众忏悔一番,之后便是实现死囚犯死前不是太过分的要求,譬如一餐丰盛的饭食,或是见一见自己的亲朋好友,与他们近距离说说话告别一番。”
艾澜的面色很是平静,不过她语气中的渲染成分还是比较夸张的:“其中有个叫杨大宝的年轻死囚犯便要求死前近距离和自己的母亲说说话。这杨大宝年龄不大,只十八岁而已,长得还算端正,只一双眼睛里透着凶光戾气,毕竟他的手上还沾着十几条人命的血呢!监斩官答应了,很快便让侍卫将杨大宝的母亲带了过来。”
艾澜顿了顿,继续道:“那杨大宝的母亲一见儿子便伤心落泪起来,一边哭一边‘大宝大宝’地叫,而杨大宝也被母亲叫得痛哭流涕起来,趴在母亲的怀里压抑地哭喊着。周围众人也是动了恻隐之心,诚然,谁人的孩子不宝贝呢,即便是死囚犯那也是被他母亲宝贝着的,然而就在周围众人一致感叹此母子俩的亲情如此撼动人心之时,突然见那杨大宝上去一口就将他母亲的耳朵给咬了下来,吐在地上,张着残留了鲜红血液的嘴巴和牙齿哈哈大笑。”
“咝——”卓晴和伺候她的宫女太监们齐齐倒抽气,想来是被艾澜如此血腥的描述给惊到了。
“随着一声惨叫,杨大宝的母亲一边捂着血流不止的耳朵,一边惊恐又不敢置信地望着儿子,抖索着嘴唇怨怒地说道:‘大宝,你疯啦,我是你娘啊!’那杨大宝的举动让监斩官和侍卫们也是心惊不已,怕他再次发疯伤人,侍卫们赶紧将他禁锢起来。杨大宝狂笑了很久,终于停下来,一脸悲愤又悔恨地冲着他母亲说道:‘娘啊,我是你儿啊,为何我幼时打架偷东西时你不教训我反而夸赞我有本事呢,如若当初你用点心严厉地教育我,我也不至于一步步作恶到现在,终至赔了自己的性命啊!’”
艾澜说完了,卓晴和她的宫女太监们犹自沉浸在故事的血腥中没有回神。艾澜之所以说这个故事,不过是图省事罢了,毕竟这个故事她记得最清楚。
过了片刻,卓晴终于回过神来,语气不善地向艾澜发难:“让你说逗乐的,瞧你都说了些什么?如此无趣又血腥的事情居然也敢说来给本公主听?”她才不会承认这个故事是吸引她听下去的,否则也不会到了故事结尾时被惊得一时回不了神!
翠平当即反应过来跟着补刀:“公主说的极是,方才奴婢们都被吓到了,当今陛下最是重孝道,你真是好大的胆,竟说了这起子残害生母忤逆孝悌的腌臜事污了咱们公主的耳朵,影响了公主的心情,真是罪该万死!”
翠平说完,翠安、翠莲和翠荷也连连称是,另两名小太监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也满脸不悦地瞪着艾澜,总之他们这是一致排外了,只不过翠平没有说到点子上,听得卓晴都觉得丢脸极了。
艾澜笑了笑,只道:“公主莫怪,其实以民女的见识哪里就能说的出什么新鲜有趣的故事来逗乐子呢,不过是想到‘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几句三字经,结合实际偶然想到了曾经听闻的那件事罢了!”
“听闻的?该不会是你自个儿瞎编的不敢承认吧,还真当自己能从那几句破三字经里悟出什么道道吗?”翠平很是看不惯艾澜随性自在,目中无她们的神情,咄咄逼人地说了出来。
然而她话才说完就见卓晴变了脸色,旁人或许不知,但尤其崇拜孺慕皇帝父亲的她自然是记得自己书房墙上挂着的那幅字的,那幅字上写的可不就是艾澜说的那几句三字经吗?而不明真相一心只想讨她欢心的翠平居然说那几句三字经“破”,这是在侮辱父皇写的字啊!
“来人,翠平语出不敬,掌嘴二十!”卓晴二话不说,幽森森地下了命令。
前一刻翠平等人还在暗自幸灾乐祸地想着艾澜倒霉了,不想下一刻翠平就被一负责刑罚的太监给掌嘴了,掌得翠平脑瓜子嗡嗡的,二十个嘴巴子下来,脸颊麻木肿痛,牙齿都有些松脱的感觉。
翠安、翠莲和翠荷也被震慑住了,她们也不知翠平到底哪句话惹恼了公主,幸好当时她们没有说太多话,不然她们也要跟着遭殃了,后怕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幸灾乐祸,毕竟翠平以前老仗着自己长得好嘴巴甜会来事很得公主器重为傲,明明是同期的宫女,谁又比谁高贵了,天天劲儿劲儿的,耀武扬威地指使她们干这干那,还挑剔她们干不好,让公主惩罚她们,嘿,这回终于踢到铁板了吧,哼!
清楚地知道翠平等人内心活动的艾澜从始至终都不动声色,卓晴虽然罚了自己的心腹宫女,但到底也是打了自己的脸面,心里窝着一股子火气没出撒,生气地再次回到寝室摔砸了一番东西方才消停。
是夜,皇帝批阅完当日的所有奏折后,喝了一口茶水,躺到旁边的躺椅上,轻叩躺椅的扶手几下招来一名暗卫。
“怎样?”
“回陛下,信已送至万花楼曾掌柜处,曾掌柜交于一小厮,却不想那小厮也是高人,属下三人俱是被甩脱,请陛下降罪。”
“罢了,神机宫若非高深莫测也不会成为天下人人敬畏的存在了。”皇帝挥挥手,暗卫悄无声息地隐没于夜色中。
小丫头果然不简单,来日方长,且让朕瞧瞧你到底有多少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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