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没有等错人,偷瞄着妇人打开皮夹,里头攥满钞票,都是崭新得冒油光。
人很大方地给了很多,还真是走投无路,求子心切,以至于心诚到这个样子。
妇人了解过这个庙的路数,给功德箱的钱给到老妪心花怒放。
“够啦够啦,心意到了就行!”
老妪连连阻止,后面还有几道程序要走,几个功德箱要等,生怕这第一关就把老妹子的家底掏空了。
于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此刻薛绫想要的,渴望的,老妪一个劲说到她心坎里。
特意将她干过的功绩,捡那么几个挂在庙里还愿的,细细说给薛绫听,如何如何做,应该应该怎么做,最后肯定抱娃,一口气抱俩!
让后头拿着香的这个越是来了精神,听这话,仿佛就认定坐在泥台上的老道士才能解决她不孕的问题。
这个长一条腿,短一条腿,敞胸露乳的送子菩萨,此刻正在对着她笑,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冲着薛绫眨眼睛,仿佛等到有缘人了。
薛绫诧了神,突然有些畏惧,头皮发麻地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泥像‘送子老道士’,越看越不对劲。
不知是老妪烧的这把香闻过头,还是她灌了一大堆迷魂汤,一闪而过的错觉,她就真的看见一个活着的老道士冲着自己眨眼睛。
薛绫之所以会找到这里,是因为几日前她做了一个梦,求子心切的她忧郁过度,自和赵象龙结婚两年以来,问遍了澜州市最好的医院,甚至去了遥远的首都,问诊最好的妇科,产科大夫,都无法确定她不孕的原因。
直到她梦见自己走进了家附近的公园,离奇地出现在这个葫芦庙前,榕树下坐着一位老道士,邀请她参观身后的葫芦庙,庙里自然有她想要解开的渊结,便醒了。
此刻她看到的老道士,就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但是她受到的是唯物主义思想,这一刻竟有些吃惊地望着泥像,生怕它就突然动起来,翻下身来朝自己打招呼。
老妪则在那里做着仪式,说着鬼话,叽里呱啦,也没听清楚到底说了啥。
“来来来,愣着什么,快拜,快拜!”说罢一把香塞到薛绫的手上,按着她脑袋,要人赶紧三叩九拜,再迟一点可能就不灵了。
薛绫五味杂陈地跪拜着,内心翻江倒海,这幕环境和她做的梦境几乎一模一样,气氛,情绪甚至是味道,如出一辙。
“哎呀哎呀,忘记揪一把泥巴,竹青树青来了。”
老妪第九次把薛绫的脑袋扣到地面上,突然发难,自言自语起来,仿佛冲撞了仪式。
敛财归敛财,这份该死的专业在她眼中可是一点都不能马虎,这个爱胡说八道的老婆子也是有虔诚的时候哩。
“你顶着香别动,我出去揪点泥巴回来!”老妪匆匆忙忙地说道,三步作二跑出葫芦庙,留下庙里薛绫一人曲着身腰,也是一丝不苟。
她脑袋里突然闪现出梦里的画境,原本四周安静的环境有异常了,突然毛骨悚然,紧接着一身鸡皮疙瘩,她听到了有走动的声音,但不是老妪的脚步声,她十分确定!
有轻微走动的声音,那个熟悉,诧异,又异常让人不舒服的亲近笑容,泥像的老道士就真的从供祭台上翻身下来。
让这头跪着的,硬是不敢睁开眼睛,矛盾的内心就像演着一出大戏,琴笛筝鼓一通乱响。
五官六觉的滋味,就像是打翻了酱醋油盐瓶,酸甜苦辣一通涌了上来。
她极度渴望这个顶着的信仰,真的就能治愈她的不孕之症,但是学识不允许她这么做,该不该睁开眼睛站起来,脑袋回荡着老妪告诉她的话;“你顶着香别动,我出去揪点泥巴回来!”
还有前面严肃得过分的流程,又生怕真的妨碍了这份庄严,可是耳朵边有声音,有东西在移动,并且是越来越近,就快要触碰到身体了,越发撩得内心发狂,近一点,再近一点,还在接近,天哪,她要疯了!
“哈哈哈...”一阵久违,赋予所有母爱光辉的女人,本能冷静下来的笑声,缓冲了此刻薛绫纠结过度的心绪,这是一个小男孩的笑声,急着给她上头的情绪降降温。
这股笑声就像她手中的烟火气一样,汇聚出一个千百年前就被镇守这里的小顽童,他终于被人间烟火气洗礼,脱胎换骨了。
一个可爱娃娃的笑脸穿进了薛绫的意识中,让人心头一悦,感受到肩膀被一只小手搭住,她本能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便见一个小女孩梳着两根辫子,有着一双黑溜溜,大大的乌眼睛,桃子脸,小挺鼻地看着自己。
这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模样个头,无缘无故出现在眼前,不仅没让薛绫感到害怕,反而是一股意外,很安详。
小女孩也是直勾勾地看着薛绫的眼睛,仿佛在传达什么使命一般。
她将小手摸向薛绫的肚子,另一只手指向了供祭台的两个善财童子,右边男娃娃的那一个,老妪刚才介绍过的流程。
说道这两个是千百年前上界大金仙,派下界惩治不敬天修德的恶星宿,被坡脚老道士捏作泥人,罚在这里受人间烟火气洗礼一千年。
小女孩没有说什么,只是指着泥娃娃,又指着薛绫的肚子,似乎要她理解。
老妪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手拿着泥巴和一把榕树枝,竹叶,一见到主顾身边多出了个小女孩,直接唤道;
“安熙,还不快回家,正午不吃饭跑出来玩,一会又该挨你爸打屁股了!”
老妪后面跟着薛绫的丈夫赵象龙,一同走了进来,好奇地看着这里头的布置,扫了一眼庙里的环境,他并不好奇,因为他来过这里,接到情报的那天晚上。
老妪把小女孩‘安熙’支到一边,别耽误了她挣钱,把供祭的材料摆上位置,又按着薛绫的脑袋,再来个三叩九拜,抄起案上的模印子,将泥巴扣出个婴儿身,用树叶包了包,沉甸甸地交到薛绫的手上。
转而再神秘兮兮地凑到她的耳边,交代一些不能说太大声的秘密,回去后记得行房,几点行房,行房要吃什么,六味地黄丸...
老妪严肃地交代了大半天,又从供祭台上的葫芦里舀出一杯水,不容得薛绫问半句,直接给她灌下去。
再一次把功德箱推到薛绫的面前,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清高起来,后面的程序嘛,懂的自然都懂。
而此刻的薛绫,被一旁的小女孩牵绊住,脑袋里不住地嘀咕;‘安熙,她叫安熙。’
她突然母性泛滥,瞧着眼前的小姑娘越加稀罕。
老妪收了钱,趁两人在小女孩‘安熙’身上下功夫,赶忙解一下裤腰带,把钱塞进缝在里头的钱袋子。
这把年纪,也不太讲究地将裤头提了提,把穿在上面的绳子拉紧,打个活结,把衣服盖下去。
钱到手了,回身走到庙里的那一口破钟前,祷告‘送子老道士’整个求子仪式顺利完成,拿着锤子敲了一下。
响亮的一声不仅让庙里的赵象龙夫妇和安熙看过来,更是把庙外头办事的警察也吸引了过来,突然都簇拥在葫芦庙的门口。
老妪这个时候没有情绪了,她今天挣了钱,谁他妈爱没事去挑鸡蛋里的骨头。
她拉着小女孩‘安熙’在一边,把薛绫和赵象龙送出了庙,看着众人陆续上了车,都没有留恋的样子。
唯独‘安熙’在朝着薛绫招手,但不是看着她的眼睛,而是她的肚子,似乎在做着道别。
这一边。
把时间推到半个小时前。
当赵象龙陪着妻子薛绫杵在葫芦庙门前,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他心里堵着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一些厉害到不行的秘密。
当赵象龙看了巷子口的热闹,转过身,见远处榕树下一个汉子,黝黑身,黑到像巧克力发光的肩膀,光着膀子在那里编织渔网,旁边趴着两个小女孩。
赵象龙来了精神,撇了妻子薛绫,独自向前,搭理这个看似融不入乡俗的渔佬。
就在他走过去的同时,一个小女孩也朝着赵象龙走来,但是她的目的不是待见这位警察叔叔,而是跟着老妪进了葫芦庙的薛绫。
赵象龙看着小‘安熙’无视自己从身边走过,远处的小女孩在摇着渔佬,在告诉他姐姐跑了。
渔佬抬头看了一眼,见到了已经晋升为市公安局副局的赵象龙,两个人之间在擦着一股气味,抵触又相投。
赵象龙和渔佬隔着看热闹的村民,就天文地理切磋了一番。
“你知道庙里的泥道士为什么能放那么久吗?赵局长。”
渔佬在赵象龙转身的时候,便说了这么一句。
赵象龙停下了脚步,意味深长,那一头的警察同志齐齐看了过来。
“因为它懂得闭嘴,把所有事情放在心里,没有人知道,没有人会对它不高兴。”渔佬微笑地说道。
赵局长没有转身,但是表情复杂起来,耐人寻味,像看一条狗一样不屑,继而要走,渔佬又打趣了一句;
“是来求子的吧?”说完将已经为他准备好的泥巴,榕树和竹叶从身后拿了出来,双手递在赵象龙面前,压低半个身,故意低他半个头,以示尊卑,把东西供上,继而再打趣道;
“换句话说,澜州市,您就是我的庙里的道士。”
二人各怀怪胎,正面直视,这一瞬间,眼神里仿佛有着丰富的内容,在默认,在认同。
“您请,赵局长,走到葫芦庙门后,送子神婆肯定会出来要你手上的东西,拜托把我女儿喊出来,我们要回家吃饭了。”
渔佬殷勤地站在一边,大方地让出路来。
赵象龙听了半天,瞅过一眼,看着手里的东西,再看着‘渔佬’,还是像看狗一样不屑,拿着东西径直走向葫芦庙。
背后目送着他走开的渔佬,立刻换了一张脸,那突然发冷的眼神就像一把刀一样,锋芒毕露。
不出渔佬所料,赵象龙刚走到葫芦庙门口,老妪正风风火火地走出来,烦着没有揪泥巴和树叶,耽误了仪式。
这一撞脸,看着对方手上的东西也是足足楞了一下,脑袋飞快转了一下,老妪没有想明白,那头的小女孩‘安熙’早已进了葫芦庙,径直找薛绫去了。
一个小时之后。
求子成功的薛绫和赵象龙返程,车队刚要走出中湖村的时候,赵象龙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秘书小刘。
“喂!”赵象龙看着窗外颠簸的风景,漫不经心地应道。
“赵局,王大福没死,从医院重症监护室挺过来了。”讲话的那一头显然很兴奋。
“什么!”赵象龙突然像踩了钉子那样,一颗大钉子,足以穿烂他的一只脚,以至于应激过分,突然唬到了一车的人,都看了过来,赵象龙内心风起云涌。
“喂,喂,赵局,你在听吗?”那头打电话的一头雾水。
而此刻的赵象龙,哪里顾得上秘书小刘,他的内心里埋了一层又一层黑暗的秘密。
那个应该死在矿山洞王大福,不甘地从地狱里爬了回来,在徒手把赵象龙内心里的秘密扒开,嚷着要让整个澜州市知道。
王大福,澜州市刑侦支队一员,赵象龙的下属,325当晚本应该被炸死在矿洞中的人,至少在赵象龙看来,他是已经死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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