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一顿膳罢,月下老儿怎好再随那帝君去北大人的府上看他的忘情草?吃了人家的东西,自是要替人家说几句话,如若这几句话也不肖得说,那自是要给人家省点麻烦。譬如现在酒足饭饱之后,东方帝君尽足了他这地主之谊,前去赏赏景,溜溜弯儿,几档子下来,再邀那月老儿去北慕言的府上看他的草儿。
只是,这时路也行了不少了,蜜糖糕点也吃的够多了,确实不大好在麻烦人家了,自是如那东方归雪所料,月老大人抬了抬手推辞道:“帝君办事,老朽一向放心,北大人府上今儿就不去了!改天得了空老朽再来拜访。多谢帝君的盛情款待。”然后骑着他那只青色的大鸟,腾空而去了。
待那月老儿离去之后,北慕言沉着脸凑到了东方归雪的身后:“帝君,那忘情草之事现下该如何?”
东方归雪收了他的笑颜,面色有些阴沉,思了思:“此时暂不能声张,我且遣了人四处打探,但依旧没有着落。你与南宫、西门他们得空也到青丘邻国暗地里探访一番。北府还需强防守,以防那忘情草再有丢失!”
北慕言得令之后,便退了。
东方归雪依旧伫立在他的东岚殿上。思量着如此欺瞒并非长久之事,只是这忘情草怎会白白少了那么一株?是他如何也想不通的。那日,他明明只是取了它的一片叶子,半月之后却被告知少了整整一株,且正是少了那一片叶子的那株,此事委实蹊跷。像似有人窥见他独自夜入北府,亲眼看见他撷了哪一株的哪一片叶子一般。他虽存有私心只取了一片,但深谙那药草的重要性,断然不会莽撞行事的取了一整株,可那人不知是和来路,此举却将他推向了难以启口的万劫不复之地,让他不便大张旗鼓的寻找,又不得不找。
这忘情草,是乃断情绝爱之草,是谁有着这般的痴情,想要取了整整的一株?
东方归雪长长的叹了口气。突然之间就想起了媚姬。想到了他的帝祖父,偶尔,只那么偶尔,他觉得,或许有一个像媚姬这样深爱自己的人,帝祖父在天的亡灵是不是也会觉得很幸福?
敖孓见膳也用过了,这该听不该听的,他也入耳不少了。自己也该打道回府了。
甫一踏进西霞宫,就招来了殷小雪热情的迎驾!
“小黑,你这是去哪儿了?让我好找!”殷小雪上来一步便将他抱在了怀里,且不问问人家欢喜不欢喜!
“呀,小黑,你是不是又上哪里撒欢去了,怎的这么不小心,又把自己弄伤了!”殷小雪抬着他黑焦焦的小爪,有些心疼的说道。
她不提,他几乎都快忘了他那被毕方啄伤的爪子还在渗着血。不过一点小伤而已,何必这般大惊小怪,想当初在那龙宫还是龙身之时,与那两位哥哥一同出征,不知受了多少伤,只这一点破皮之痛又算得了什么,再说这小小的毕方又能有多大的能耐,将他龙太子身负重伤?
只是他虽这么不在意的想着,却听到那“喵~”一声凄楚的惨叫!殷小雪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瓶药水,在他爪子之上一浇,这一下去,本来已经不疼的伤口便像遭人撒了盐般,顿时撕裂的疼痛起来。殷小雪倒若无其事的在他的爪子上吹了吹,安慰着:“小黑,别怕,只是一时之痛,且等我替你包好,不肖两日功夫便会痊愈,这可是殷小雪的灵丹妙药哦!”说罢,撕下一块纱布,将他的小爪五花大捆起来。她这手法实在是笨拙,只那一点点渗血的小伤,却被她弄的像似伤筋动骨了一般,包的严实的活脱脱像个大粽子!
夕阳西下,这一层薄薄的余晖,洒满了西霞宫整个院落。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亭一梁,一砖一瓦都照的绯红一片。敖孓透着这层光,看向殷小雪认真捆绑纱带的脸。
这张润如白玉的脸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像刷了一层恰到好处的胭脂,显得粉润而娇羞。那低垂着的眼眸里星光熠熠,卷卷的睫毛将那星眸半遮半掩,于脸颊处投下长长的阴影。一阵来风来,吹起她的墨发,宛若一条临空飞舞的瀑布,随风一同去向了远方。
在这昏黄的傍晚,柔柔的清风卷起飘散的青丝,夹着着院内淡雅的花香,装点着绯红的庭院,落落晚霞,娇柔女子,双目垂怜,凝视自己。
敖孓有些出神,从这个角度,以这个姿势,他不得不承认,其实她挺美!
可她到底是谁?
“喵~~”正欣赏着眼前这一美人,这一美景的敖孓不禁被她最后这一捆扎的动作,勒的叫了一声。
殷小雪扬起脸来,一脸的霞光灿烂,她弯起眉,眯起眼,拍拍手掌,冲着他笑了笑,一句“好了,下次可不要在淘气了!”从那微启的朱唇里飘了出来,竟然也像带了音符一般的美妙动听。
敖孓当即下了个决定,他觉得,他有必要在这多住几日,一来观察观察她殷小雪的奇怪举止,而来看看上那上善上神到底与那小仙娥是否有所关联。只要她殷小雪在这,还怕她上善上神不会再来这东岚殿西霞宫吗?当初天帝老儿,罚他五百年内不许踏入天宫半步,没说他不可以守株待兔!
如此想来,他便安了心的当起她的猫宠来。话说,化作猫身之后,也有很多便利之处,譬如,他四处偷听不会有人发现,即便有人发现也不会当一会儿事,当然偷听这一词,太不中听,他那只不过是闲来听听说书而已,与那茶馆里听人唱戏没多大的区别。再譬如,他四处溜达也没人能阻拦,例如那御花园,例如他东方归雪的上书房,在例如那什么都有的吃的膳房!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摆正了心思之后,心中少有了负担,迈起猫步来也轻快了许多。
殷小雪晨起时,他便也从那小方盒里探个爪子出来,伸伸懒腰,然后一个激灵翻身而起。虽然多半的场景并非这样,而是他还尚未睁眼,便被一双微暖的玉手从那暖烘烘的锦衾之中拎了起来,送回到他那冰凉凉的猫窝,然后他嫌那空了一晚上的猫窝太过冰凉,一个寒颤把他给惊醒了。
当她殷小雪束发之时,他便端坐在她身后的案几之上,老老实实一动也不动的安静候着。虽然多半场景也不是这样,而是他越过她的发丝,透过那个雕花铜镜,看着里面那个熟悉的容颜,端坐一旁,啪嗒,啪嗒的左右拍打着尾巴,然后将那身后的香薰铜炉与那白瓷杯盏叮叮咚咚的拍翻了一桌子,被她佯装嗔怒的拎起来,放到地上。
还有的时候,殷小雪在那院内修剪她的花枝,他便在一旁帮着她打理周围减掉的枝叶。当然事情更不可能是这样。而是她好不容易扫拢了一堆的枝桠,转个身取个簸箕回来,又被他弄得七零八落,四处飘散。她又不得不重新来过一次
再有的时候,当她开了笼子放她的金丝雀出去透透风,溜溜弯儿,他便像只猎犬一样,盯着它,守护着它的安全。有人会相信事情是这样吗?当然不会。通常殷小雪与初云说话的空荡,一扭头回来,便看见他匍匐在草地上,翘着臀,已然做好了飞扑上去的准备,甚至有的时候,他明明已经逮着了它,就差那一嘴下去的功夫,便被殷小雪提拎开了。
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与他的细心观察,似乎没有发现这个殷小雪与往常的殷小雪有什么不同,也没被他看出她与那小仙娥之间的关联,除了那一张总是让他有些恍惚的脸。
倒是这一段时间被她这般悉心呵护照料着,自己的身材有些走了样。原先那墙根底下的猫洞他还能轻松的钻过去,而前日,他逮那瞎蹦乱跳的蚱蜢时,却被卡在了半道上。这让他有些伤脑筋。如若是这样,日后再幻成人形时,估计也没多少人能认得出来了。
他这是该感激她殷小雪呢?还是该记恨她将他养如此之肥呢?
他耗在这里的时日已经不少了,除了那日上善上神前来无意中听到的那些有些蹊跷的话语,和那一系列奇怪的举止,便再也没有发现其他关于小仙娥的消息。他这守株待兔的等着她上神再一次光临,她却像似一去不返了般,再也不见踪迹。
一直这样等下去属实不是一个事,他需要另谋出路,去那东方归雪的那瞅瞅,看看是否能寻到可以让他恢复人形的丹药。
遂,这夜里趁着天黑,他的猫毛也被那日的封形幡劈的焦黑焦黑,他仗着夜黑身黑,辨不出他的身形,便悄悄谴进了东方归雪的药房。
那药房之内漆黑一片,唯有一处阴暗的角落有一点烛火在隐隐闪烁。
一个被烛光拉长了的身形,在哪里一碾子一碾子耐心的磨着草药,随着他这研磨药草的动作在黑暗中一摇一晃着,那碾子与石簸箕碰撞,发出“空咚,空咚”的声响。
是谁人在这暗不见五指的夜里,不休不眠的捣着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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