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没有立刻说话。
她安静地听了一会霍里斯那边的动静,只听见他略显急促的喘息声。
啧,她想判断一下他现在在哪的。
不过总比她现在的环境好。
谢琅想到这里,略略压了声音,问:“你在哪?”
霍里斯的呼吸声明显一顿。她耐心地等了一会,才听到他轻声说:“我在北极舰上。”
北极舰是第七军团紫微垣舰队的主舰之一。
看来这支舰队并未完全沦陷。
头痛还在持续,身边的智械似乎密切关注着她的身体状况,已然探出新一双机械手,轻柔地替她按摩头皮。
力道实在舒适,谢琅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
身体上传来的阵阵疲惫要将她拉入睡眠的漩涡,可精神的高度紧绷却又让她还能抓住那一丝清醒。
她低声说:“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霍里斯知道她是在问谢鸣玉留下的芯片的事,亦很轻地回答:“前日院长修改了一些数据,现在仪器已经生产出来,谢丹在负责首都星周边的铺设。”
“还有一部分会通过各种渠道送至各军团,检测是否有人被虫族寄生。”
谢琅难得听他一口气说这么一长串话,不由挑起眉:“仪器?”
那枚从她左臂取出的芯片一直放在霍里斯那,读取其中信息时谢琅正在领域里,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谢鸣玉他们到底有些什么成果。
“很天才且胆大的设想。”霍里斯说,“这是院长的评价。”
谢琅很希望谢鸣玉能听见这个评价,她无疑需要知道自己做出了多大贡献、该获得哪些名誉。
想到这里,她开口让霍里斯把解码出的信息发过来。
“对了。”谢琅拍拍智械的机械臂膀,示意不用再按,才思量着慢慢嘱托,“西奈津副院长体内被植入了一只将级母虫,她现在嗯,已经牺牲了。”
“我怀疑凯布里和项盼山也是将级母虫的寄主,另外,还有一个叫谭德的——”
“谭德?”霍里斯不确定她说的是不是这个名字,有些疑惑地反问了一遍,得到确切答复后,他声音寒下去,让谢琅想起经过tra003号卫星时看到的冰山,“监察院的副院长之一。”
监察院只有两位副院长,和一位目前兼任联邦总统的院长。
谢琅琢磨了一下这个谭德的职位,总觉得他在领域里应该是御史台中人,没忍住问了句:“他对宇宙学很感兴趣?”
对面传来很低的询问声,一个极为英气的女声响起来:“谭德?他也有问题?”
霍里斯解释了两句,提到梅拉克,女声微停一瞬,语气里带着点恍然大悟:“——他以前的确在研究院待过,参与过一些宇宙探索项目。”
言罢,她很友善地向谢琅打招呼:“你好,谢研究员。我是紫微垣舰队三位指挥官之一,明筠。”
“您好,明指挥官。”谢琅不太清楚她的军衔,便只能这么称呼。
她沉吟片刻,瞧了瞧防御罩外面仍倒在地上的柯卡塔,有些担心他即将苏醒,便简单说了两句:“我现在的位置是首都星中心城与北区的交界处,距离中心城非常近。”
这是西奈津告诉她的,谢琅也是在她说完以后,才明白自己是在哪片区域的地下。
她尽量拣关键词给明筠和霍里斯解释:“这附近有梅拉克的一个研究基地,同时还有一条严禁开采的翠玉矿脉——第七军团也有块驻地在这里。”
明筠有些困惑地问:“我们知道你的坐标,那块驻地的军士也在控制之中,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片山林你们有探索过吗?”谢琅沉着声问,“我在那借助于院长的权限,才发现漫山遍野的虫茧。”
“相关影像应该已经发出去了,明指挥官如果想要确认,可以联系勾陈院长。”
她隐隐听到军靴落地的声音,似乎是明筠离远了去联系人。
霍里斯则仍然守在通讯前,同她确认:“你认为有必要让首都星的民众撤离。”
“如果可以。”
但她无法确认是否有虫族已经混入民众当中,贸然组织撤离也可能造成伤亡,只能看霍里斯他们商量的情况了。
她又看了柯卡塔的方向一眼,发觉他似乎动弹了一下,连忙又提醒道:“注意巡防军。”
“我”霍里斯貌似还想说些什么,谢琅没等他开口,已经主动挂断通讯,重新升起机甲面罩。
柯卡塔快醒了,她得想清楚待会要怎么和他周旋。
地下基地的空间较为狭小,无法使用机甲的完全形态,“流星”只能如同盔甲一般细致包裹住她全身。
智械在谢琅示意下重新开启直播仪器的收音功能,她自己则低下头快速翻阅霍里斯发来的文件。
霍里斯发来的东西里还有一份全息录像,她先暂时略过,抓紧时间看起了命名为“解决方案”的文件。
难怪勾陈说,是天才且胆大的想法。
谢琅微微拧眉,看向重点标出的那一行字:
【仪器原理:虫母奎特长啸反向编码。】
要将声纹转为数据在星际本算易事,可虫母奎特的啸声并不能算是普通声纹,而是杀人的利器。
——祂尖啸掀起的音浪曾经撕碎半个小行星带,连带着虫族持续不断发出的次声波一起,堪称联邦人近五百年以来的噩梦。
谢琅无法想象谢鸣玉是如何想到这一层的,转录祂的声纹或许都能让人去掉半条命,这还是模拟出的啸声威力极弱的情况下。
她无意识地拨弄腕机,顺着往下滑动,末尾一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和这台光脑备忘录里的笔迹一致,应当是谢鸣玉写的。
“虫母掌握其子裔的生与死,12-iii菲克达的研究手记中提过,在幼虫与子虫大批量死亡时,曾有仪器捕捉到不明的声波。”
“是前人的研究让我能走到如今的高度,希望经此之后,阴云消弭,天河璀璨如初。”
谢琅握紧了手。
她胸口盘桓数月的怒火烧得更旺,几乎是冷着脸将文件关掉的——末了又想起来给勾陈发消息,要求他适时将文件公开。
“放轻松。”天河级超算仿生人的数据流平稳地在她眼前组成文字,“我们成为输家的可能性只有0.0001%。”
谢琅在对话框里敲字:【可它不是0,所以必须留有后路。】
她一向喜欢准备多个方案,依据情况做出调整,只是启用这一后手的前提,大约是她死了。
见勾陈没有别的话发来,她干脆利落地关了消息框,重新点开霍里斯发来的全息影像文件。
“你”她看向一旁的智械,后知后觉自己还不知道她的编号。
“我是伊洛拉。”智械说,“您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说这话时,她变作粒子炮的手臂依然稳稳对准柯卡塔的方向。
谢琅说:“迅速把这个全息影像直播一遍吧。”停了一会,又嘱托道,“一旦他有苏醒的迹象,你记得想办法别让他看见。”
伊洛拉调试了一会设备,说开始了。
影像被投到防御罩内升起的一面光壁上,画面抖动得很厉害,还能听见女人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谢琅意识到这是谢鸣玉的母亲崔茹录下的影像。
她似乎躲在暗处,影像不断晃动,最终聚焦在一个穿着纯白研究服的男人背影上。
谢琅神情微沉:是梅拉克。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派西斯和斯科皮欧的遭遇,几乎难以想象这位首席研究员在生命的最后遭遇了什么。
她也看见柯卡塔的身影,一条苍白如骨的触肢刺破他的军装,从身侧伸出来,而梅拉克用什么东西在那条触肢上刮了刮,加入幽绿的针剂,然后扎入某个看不清脸的人手臂。
那人剧烈地抽搐起来,一只手探出平台垂落,在惨白的光下露出微妙的青色。
谢琅意识到什么,不由倒退半步。
她见过这只手。
这分明就是29- viii斯科皮欧!
她头皮发麻,几乎难以想象朝夜看到这段影像会是什么心情——她的老师在这么早的时候就被折磨成这样了吗?
“还不够。”梅拉克阴柔的语调传出来,“她实在太抗拒了,需要些致幻的东西。”
于是柯卡塔抬起手来,全息影像没有拍到他给了梅拉克什么东西,但谢琅大概能猜到,应该是某种致幻的鳞粉。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画面,忽见柯卡塔停下了动作,苍老的面容正正被摄录入影像中。
“好像有”
她没能听清全息影像里的声音,盖因防御罩遭受剧烈撞击的声音撞入耳膜。
一条坚硬的触肢正嵌在防御罩上,裂纹从它尖端接触的部位向四周四散开来。
谢琅对上柯卡塔的眼睛。
他此刻的状态同梦境领域中的样子很像,一只眼睛湛蓝如海,一只眼睛猩红似血;身后探出一对纤薄的膜质翅膀,整个人稳稳的悬在空中。
她下意识偏头看了眼,发现已经看不见伊洛拉的身影了,却依然能感觉到她的机械臂牢牢环在腰间。
谢琅心下微微一松,知道自己藏了件杀器,旋即与柯卡塔对视。
他神色冷峻地看过来,眼中的蓝色骤然褪去,猩红色重新占了上风。
之前她曾听过的、仿佛口器振动模拟出的音色再度出现,“他”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嘴唇未动,声音便已经传出来:
“我很欣赏你,人类。”
祂说,声音已经不算生涩。
“真可惜,你并非我的子裔”
“但,如果你愿意陷入我的怀抱,我会将权力与你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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