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佐佐成政和果心就在真田馆住下了。
因了成政谎称他们俩是夫妻身份,所以真田幸隆也很体贴地只给他们这对夫妻安排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之外,更有数处忍者和暗桩,他们俩一旦有什么动作,真田幸隆就会第一时间知道。
两人并肩躺下之后,成政伸出没有伤的那只手,轻轻地握住了果心的手腕。
果心的身体僵硬了一秒钟,然后顺从地扭动身躯,往成政的这一侧靠了靠。
“现在还疼吗?”
成政的问题问得相当突兀,也让果心有些意外。
她上次挨打是什么时候了呢……久远到她自己也不记得了。成政的那一巴掌真是极其用力,一下子就扇得果心嘴角渗血,一边的脸颊直接肿了起来。
“不疼了。”
她竟然说不疼……世人都道女人心海底针,果心明明右脸还肿的厉害,却告诉成政说不疼……是她真的心痛,还是早已对身后的这个男人失望?
“你知道的……如果杀了他们父子,你无法活着离开北信浓。”
成政的声音很低,低到三尺之外就听不清楚,但近在咫尺的果心已经全部都听到了。
听到成政给她的解释,果心御姐不禁有些诧异。
她本以为佐佐成政是爱惜自己的性命,这才不让她对真田父子下手,可佐佐成政却说是为了她考虑。
佐佐成政也认为杀死了真田父子之后,果心能够成功地离开真田馆,却逃不出北信浓。
果心承认她逃不出北信浓,可这样的解释,能让她满意吗?
当然不能。
“大人爱惜羽毛,所以才想要保住我一介忍者的性命,真是多谢了。”
果心虽在道谢,但语气冰冷无比,就算佐佐成政的情商只有个位数,也听得懂果心的不满。
成政沉默了一会儿,这让果心有些得意,又有些失望。
她得意的是男人果然都没什么好东西,唯一的一个好东西还死的那么早,让她遗恨终生……可她又是为了什么而失望呢?
难道说,她已经对佐佐成政心存期望吗?
她为何要对佐佐成政心存期望?
这个时候,成政也终于开口:
“我已说过了……你是我的妻子。”
听到这话,果心愣了一愣,马上就把手从成政的手里拿了出来。
“我虽然很可怜,但我不需要你来可怜。”
她始终背对着佐佐成政,不愿去看对方的那一张丑脸,可若是今夜她哪怕回头一次,也必将改变想法,不用再后悔一生!
只因佐佐成政此刻望向果心的神色,是如此深情。
果心的身世当然可怜……她身为印度罗第王朝末代王子的独生女,却只能在远离家乡万里之遥的日本出生长大,拥有公主的高贵血统,也只能作为一个忍者混迹在狭窄的日本列岛上,明明遇到了足以托付一生的小主公李维,却还根本未有山盟海誓就天人永隔。
果心的身世……实在可怜。
但她亦说了……绝不需要佐佐成政来可怜。
“你别忘了……你我之间,只是雇佣关系罢了。”
冷冰冰的话语犹如冷冰冰的水,对着佐佐成政的一腔热忱当头浇下,不仅熄灭了成政心头的火焰,亦断绝了两人之间的所有可能。
佐佐成政虽然当着真田父子的面宣称果心是他的妻子,但终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果心小麦色的肌肤和诱人的颈背近在眼前,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样遥远。
佐佐成政终于还是叹息一声,仰天睡去。
到真田馆后的第三天,就从甲斐传来了佐佐成政被望月千代女击杀的消息,这个消息一放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最愁的却是身在上野的前田庆次。
这已经是前田庆次在这里蹲点的第四天了。
他来到这里之后的次日拂晓,不知是谁在捅他的侧腹部,把庆次郎吵醒了。
“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庆次郎睡意朦胧地用手赶了两下翻了个身,想要重新进入梦乡。
但这个家伙又不依不饶地重重敲了两下他的背,这次可是相当地痛。
“烦不烦人啊。”
被打搅了好梦的庆次郎有些光火,翻个身睁眼一看,不觉吃了一惊。
昨日见过的那匹巨大的黑马正耸立在身前俯视着他,刚刚踢了自己的背部的,正是它的前蹄。
“就是你了!”
庆次郎不紧不慢地爬起身来,盘腿一座,开始端详这匹巨马:
真是一匹好马啊!
他那庞大的身躯看上去是相当地膘肥体壮,却又不带半分赘肉,厚厚的一把从未修剪过的漆黑马鬃迎风飘扬在它的长颈上。
马儿的躯干也是漆黑一片,立在那里宛若一片黑云,四条粗壮的马腿显得是那么地强韧有力。
庆次郎越看越爱,忍不住出声道:
“真是太棒了,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漂亮的马。”
黑马将脖颈伸得笔直,高高昂起,仿佛是流露出俯瞰一切的骄傲姿态。它的眼睛充满警戒地扫视着四周,在它带领下的二十余头野马则散落在周围,悠然自得地啃食青草,看上去就像是把他们的安全都放心地托付给了这匹黑马。
“看来你真是值得信赖啊。”
庆次郎又赞美了一句。
马儿也再次看向他,表情像是略带困惑之色,就仿佛在那里说,我还未见过像你这样奇妙的动物哩。
仔细端详过去,就可见到马儿的身体上伤痕累累,若更仅一步看的话,更能分辨出这些皆是试图制服它的刀枪弓矢之伤,此外还有着山猫留下的抓痕和狼留下的咬痕。
“看你这遍体鳞伤的,肯定是非常喜欢战斗的吧,真是跟我有的一比。”
庆次郎坐在原地,将上衣扒落下来,露出同样伤痕累累的上半身。
马儿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凑过来看,缩起鼻子轻哼了几声。
“自己一个活在世上多孤单呐,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庆次郎展开了语言攻势。
马儿以一副关我何事的面色扭开头去。
“请认真听我说,我可是打心眼里迷上你了噢。”
庆次郎开始叙述自己一直以来没有合适坐骑的经过,说着说着有些疲累了,便索性横倒在地上,用肘撑着头继续喋喋不休。
“拜托啦,请你成为我的坐骑吧,让我们同生共死。”
最后他重新盘腿坐起身来,双手撑在地上向马儿诚恳地俯下身去。
马儿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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