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已经跟你们说了嘛,我确实是个农奴,这种身份哪个傻子会冒充啊?我就是在来之前碰到了那个人,说如果我混进来之后再出去找他们,就有50克朗拿。那可是50克朗啊,谁不想要,我就答应了。这次跟着土改工作队出去,正好见到他们了,我就和他们碰了头,拿了70克朗,都给乔恩·沃伦大哥啦。”
“你别叫我大哥!”
乔恩·沃伦坐在旁边,看着这个大嘴巴农奴索姆·沃伦,心里又悔恨又好笑。得知面前的索姆·沃伦竟然是敌人的情报人员的时候,他当时差一点就叫来士兵把索姆抓起来了。不过看这个大嘴巴相当诚实,而且目的单纯,他就冷静了下来,把他带回了爱莲娜,送进了反侦查局。
“所以,你就是想要钱?那为啥还要回来?”,因为是第一个以这种特殊方式暴露的探子,这件事甚至惊动了辛克·沃伦。他站在索姆·沃伦面前,再次和他确认。
“那当然了,我喜欢爱莲娜,我也不希望爱莲娜被反动势力破坏——”
“那你还卖情报?”,乔恩·沃伦打断了索姆·沃伦的话,语气里满是荒谬和愤怒。
“——我卖了也没伤着爱莲娜吧,而且,我说的消息,都是他们知道的,那个人当时给我钱的时候可不情愿了……”
索姆·沃伦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辛克·沃伦走到一旁,和自己的副手,反侦查局的副局长夏姆·沃伦商量起来。
“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觉得可以信任”,夏姆·沃伦有了自己的判断,“这人看起来不是那种能藏住事儿的人,所以乔恩·沃伦才会一直觉得他没问题。不过这种人一旦决定藏起来点什么,那么一般人都问不出来。我看他对爱莲娜还是认可的。不如招做我们的人,给敌人提供可以控制的情报,如何?”
“也是”,辛克·沃伦的看法和夏姆基本一致,“这样的家伙虽然少见,但是碰到一个还是很有意思的。就按你说的办,招做我们情报人员吧,和他好好说说。”
夏姆·沃伦点点头,和辛克·沃伦一起,重新走回了索姆·沃伦旁边,一起看着他。
“哎,两位大人,你们想好了?我能留下么?我喜欢爱莲娜!那个钱,我只要两成行不行?”
听到这人到了现在还想着要钱,辛克差点笑了出来。他憋住笑,给出了自己的决定。
“你留下来,加入我们反侦查局,行么?”
“我能继续卖情报拿钱么?”
“可以,不过只能说我们让你说的。”
“那没问题。”
索姆笑笑,答应了下来。在他看来,能留在爱莲娜,为爱莲娜的的事业做一份贡献,还能拿些外快,实在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情了。
——————————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情报人员,一定会忘记自己是情报人员这件事。才能伪装的天衣无缝。
爱莲娜工厂技术科科长托亚·沃伦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从加斯滕斯成立生产团的时候就加入了他的队伍,一路跟随他来到爱莲娜,眼看着他在一摊烂泥中建立起了如此庞大的事业,即敬佩,也警醒。
艾略特皇子派他进来的时候,只是想让他盯着这个有些不安分的农奴手下,可他和艾略特皇子都没想到,盯到最后,这个加斯滕斯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庞大的力量。
不论是洛山一型,还是雷鸣一型,又或者是勇敢者一型,托亚·沃伦都亲手摸过,看过,熟悉过。这些武器的不少数据,甚至是他亲手测出来的。不论是在古拉科斯眼中,还是工厂其他的工人眼中,这个始终带着个眼镜,三句话不离蒸汽机的呆子,都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伙伴。而只有托亚·沃伦自己知道,他的身份,并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在爱莲娜呆久了,文森特·纳夫莱参谋长那边又一直没有联系他,托亚·沃伦自己都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现在生活在一个健康的、积极向上的大集体中,身边的所有人每天都精神饱满的起床,工作,大家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这种气氛非常让人陶醉,而那个目标,也确实让人神往。托亚·沃伦有段时间甚至以为,自己都可以用这个身份一直干下去,做一个致力于解放安肯瑞因农奴和工人阶级的革命者。
可这一切,都在不久前的深夜结束了。
文森特·纳夫莱派出的人,找到了他。
“皇子殿下想要勇敢者步枪的设计图,另外,加斯滕斯手里有其他武器的设计,他的那个尖刀连用的武器,你也要一并拿来。如果你做到了,答应你的好处,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接头人的声音低低的,并不大,却让托亚有一种透彻心脾的凉。他本以为爱莲娜是一片净土,可面前的人,却让他认识到,自己终究逃不过自己的过去,和这背后各方势力的纷争。
“你不要想着拒绝”,接头人似乎看出了托亚的想法,“我们手里有你是卧底的全部证据,包括你自己签字画押的字据。现在爱莲娜反侦察搞的这么严,你觉得,如果我们把东西亮出来,你能有什么结果?”
也许不会死,可自己绝对会失去现在的生活。
“所以,听好了。武器的设计图,所有的,一个月时间,拿出来,我们给你你要的东西,明白么?”
转身离去的接头人留下了最后的命令,托亚虽然有心反抗,却不知如何反抗。他恐惧于失去现有生活的可怕未来,不得不或有心或无意的,搜集着那些武器的信息。
而一旦开始认真去搜集那些人要的东西,托亚才真正认识到了加斯滕斯设计的这套生产体系的严谨。所有武器的分部件设计图全部保存在不同的人手中,每个人只有一个部件的设计图,且绝对不会给无关人等观看。生产线上的工人们按照设计图完成一天的生产后,这个部件的设计图会由保管人亲自收回保管,第二天再拿过来。而随着大家对各自工序的熟悉,设计图也不再每天都放在车间,而是由保管人放在安全的地方。这样,即使一部分人出了问题,也不会丢失全部的设计图。
与此同时,哪怕是身为技术科的科长,托亚的权力也是有限的。工厂的技术科力量非常薄弱,科里十几个人,只有两个人在加入革命之前识字。其他人都是在加入革命后才开始学习写字和生产的。而他们的工作,也和设计新武器无关,主要还是了解熟悉这些新武器的性能,并做适当的、基础性的维修工作。
紧紧依靠这些有限的接触,托亚并不能拿到所有部件的设计图。他依靠自己的个人关系,通过种种办法,拿到了四个部件的设计图的复制版。可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再多的图纸,他也拿不到了。
而且,对方还在要其他新武器的设计图,虽然说的含糊,但是对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洛山一型和雷鸣一型的存在,自己又怎么去拿那些放在加斯滕斯办公室的设计图呢?重重困难和各种阻力让托亚这几周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深陷困境的他,必须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距离那人规定的一个月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托亚·沃伦最后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决定带一把雷鸣一型给那个人,让他送出去。至于洛山一型,太重了,他一个人拿不动。等下次见到那个接头人的时候,他打算把雷鸣一型交给那人,然后告诉他洛山一型的存在,看看他有没有办法把洛山一型送出去。
“不得不承认,你确实给了我惊喜。”
在土改工作队离开爱莲娜后的某个夜晚,托亚再次见到了接头人。他们技术科有十几把雷鸣一型,是用来测试的,负责统计和管理这些武器的人就是他自己,所以,拿出两把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就是尖刀连的新武器,我们管他叫雷鸣一型。比勇敢者更高的备弹量,更远的射程和更大的威力,稳定性和安全性也很好,绝对能让大人满意。”
“有图纸么?”,接头人研究了一会,把那把枪放在了地上,“这个东西体积大,特征明显还重,不好拿。”
“图纸很难拿到,全部都在驾驶腾斯的房间,那个房间二十四小时有卫兵守护。我也没到可以随意进出那间办公室的位置。”
托亚·沃伦如实回答。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么?”,接头人点点头,背起雷鸣一型的蒸汽背包,“他们还有什么新武器么?”
“还有一种威力更大的武器,那种武器才是——”
托亚本想说,那种武器才是击溃了帕尔·克洛斯的元凶,也将是再次改变战场的绝对杀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他却不想说了。
这种武器的存在,如果泄露,爱莲娜会不会有危险?
在某个一瞬间闪现而过的念头里,托亚这么担心。
“什么武器?”,接头人却已经来了兴致,“除了这种雷鸣一型,还有更厉害的?”
“嗯……嗯”,托亚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有。不过很大不好拿。你能找人到工厂来搬么,我可以帮他搬出去。”
“很重是么?”,接头人低头沉思,“这件事不好办,派人到工厂里搬这么敏感的东西,不太好弄。你是技术科的科长,难道没有什么办法么?”
“没有。”
托亚其实是有的,这些武器会定期去靶场操练,在去靶场和回靶场的路上,如果有其他的内应配合,他是有机会把洛山一型送出去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托亚突然不太想做这件事情。
接头人盯着托亚看了看,冷冷的丢了一句话。
“托亚·沃伦,别忘了你的身份。”
托亚并没有回答,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带走雷鸣一型,站在原地,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的未来,在哪里呢?如果继续这么出卖爱莲娜,如果加斯滕斯想要做的事情,如果他和他的同伴们一起努力要完成的事情,要实现的目标,因为自己而失败,该怎么办?
他,到底该何去何从?
————————————
两天后,那把雷鸣一型在试图偷运离开爱莲娜的时候,被反侦查局的巡逻队发现,扣了下来。运送雷鸣一型的人当场自杀。辛克带着反侦查局的人,直接冲到了技术科。
“你们科里,有人把一把雷鸣一型给了敌人的人,那把枪,差点就被送出去!”
在清点完技术科所有的步枪后,辛克·沃伦站在聚集在一起的技术科同志们面前,表情惋惜而愤怒。
“大家都是一起过来的同志,同吃同住同劳动,加斯滕斯大人没有亏待你们一点点!我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好东西从来都是先给我们用。他还给了我们,给了你们自由的身份。他对我们这么好,你们却打算背叛他?”
“我们没有啊大人!”
“对啊大人,不知道哪个混蛋把枪送了出去,我们绝对是无辜的啊大人!”
“会不会有小偷偷走的?也不一定是我们的人犯的事吧?”
聚集起来的技术科工人们纷纷申辩,神情焦虑。他们和辛克一样,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做这种事,他们焦急,申辩,自证清白,希望能够送走这位表情阴冷的大人。
“从现在开始,技术科暂停工作,所有人到宿舍待命。我们会一个个的和你们谈话,找到那个人!这枪是从你们技术科丢的,这个案子的线头,也只有你们技术科有!”
不论是托亚·沃伦还是其他的工人们,听到这里都知道自己之前规律的生活怕是要结束了。他们一边骂着那个出卖爱莲娜的混蛋,一边被士兵送回了宿舍。和之前的四人间不同,现在的这十几个工人,每个人都得到了独立的房间。
为了防止串供。
托亚·沃伦同样得到了一个这样的房间。他坐在房间里,看着空荡荡的地面,思考着自己的去向。
自己做的事,能瞒过去吗?如果能瞒过去,下一步怎么办?如果不能,又该如何?
窗外的日光昏暗,黯淡了房子里的光线。托亚·沃伦坐在光和影的交界处,沉默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4s 2.301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