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填房”徐学士怒火上冲,俞瑶芳越说越委屈,眼泪不停的淌着,连哭带诉:“翁翁和阿爹,舅舅也知道,万事都好,就是耳根子软,阿爹万事只听洪姨娘调遣,不管洪姨娘说什么,他都过来责备阿娘,洪姨娘让人称她太太,用赤金步摇,用大红,这都是越礼惹祸的大罪,阿娘不敢说,我看不过,跟阿爹说了一句,阿爹就骂阿娘不贤妒嫉,洪姨娘调唆阿爹说我不好,还说阿娘连我都教导不好,说乐宁徐家那样的家声不过是担个虚名,比她差远了,说阿娘不配为俞家妇,阿爹就听她的,也跟着说阿娘不如洪姨娘贤惠,还说平日里多亏洪姨娘替阿娘描补,舅舅听听这话我每回气不过要去寻舅舅说说这理,阿娘就责我不读女书孝经,说我无论如何不该说阿爹的不是,罚我抄女训孝经,阿娘说她姓徐,就是死,她也不能玷污了徐家姑娘的清白名声,可她就是委屈死了,这污水还是泼的她不得清白啊”
俞瑶芳哭诉的声哑气短,伏在徐学士膝头一个接一个的哭嗝噎的喘不过气。徐学士听的咬断牙根,弯腰扶起俞瑶芳:“好孩子别哭了,都是舅舅不好,是舅舅没护住你们娘俩,让你们受了这样的委屈,你放心,舅舅就是拼着这名声不要,也要给你阿娘讨个公道回来咱们徐家不怕他清江侯府你且侍候好你阿娘,舅舅这就找他们论公道去”徐学士说到最后,粗涨着脖子,握拳重重砸在几上,呼的站起来,带的俞瑶芳几乎跌倒,徐学士急忙弯腰拉起俞瑶芳安慰道:“好孩子,别怕,别哭了,好好侍候你阿娘,万事有舅舅徐家的姑娘断不能让人这么欺到头上”
徐学士怒气冲冲冲出别院,上马直奔回城,一路奔到吏部。
徐尚书正跟几个属官议事,见徐学士双眼红肿含泪,盛怒之下的脸都变了形状,惊的急忙散了众人,看着徐学士急问道:“出什么事了?这是怎么了?”
徐学士语无伦次的说了早上听到的闲言和别院俞瑶芳的诉说,一边说一边不停的砸着高几,懊悔的痛不欲生:“我就这一个妹妹,爹娘走前拉着我的手不放,说不放心妹妹,嘱咐我照顾好妹妹,我竟……我真是猪狗不如”
“你先静一静,先静一静。”徐尚书听明白了原由,暗暗松了口气,这不是大事,清江侯府这样的人家,再怎么都容易。
“这事我也听说了。”徐尚书走到门口,叫人拧了湿帕子送进来,又倒了杯温水递给徐学士,见他仰头喝了,才接着道:“小妹性子柔顺,唉”徐尚书叹了口气,柔顺太过也不是好事,徐学士恨恨的砸着高几道:“当年若不是阿娘和先姚夫人自幼交好订下这门亲,小妹怎么会嫁进这样的混帐人家没什么说的,和离”
“你先静一静,”徐尚书拍了拍徐学士的后背:“这事说起来倒是咱们的不是多些,一来咱们知道小妹的脾气,那府里的事就不能等小妹说,只要觉得不好,就得出手敲打一二,二来,小妹为人媳为人妇,这一个孝字拘着,她哪能说舅姑夫君半个字的不是?咱们等她说岂不是糊涂了?这都是咱们疏忽大意了,让小妹受了这样的大委屈,你我先得反思自责。”
“你说的极是,我”徐学士懊恼的恨不能拿头往哪儿撞几下,徐尚书接着道:“这事咱们得好好管一管,清江侯府这些事,说到底不过是俞盛世混帐纵着小妾作耗,这也容易,你先去一趟清江侯府上,要俞盛世立时把这小妾发卖了,卖的远远的,先看看清江侯府怎么个回法,若是肯听话卖了这小妾,你我再好好教训教训俞盛世,往后盯紧着些,那俞盛世就是个糊涂不长眼,往后没人在身边调唆,你我再拘紧些,也就能走在正路上,至少出不了什么大差错,小妹一个妇道人家,又自小崇德重礼,真和离了,她也必定不肯再嫁,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守着,岂不是更苦?”
徐学士冷静下来,细思堂兄的话,无奈的重重叹了口气:“你说的极是,是我莽撞了,我这就去清江侯府上,亲眼看着他卖人,他若肯便罢,若不肯”徐学士错着牙,徐尚书干脆道:“若不肯,也只有和离这一条路,就是和离了,这笔帐也要好好算一算,咱们徐家的姑娘岂能让人白欺负了”
“那好,”徐学士听堂兄如此说,长长舒了口气,站起来抖了抖衣襟道:“我这就去,对了,”徐学士抬起的步子又落下,看着徐尚书忧心道:“小妹气色难看的很,你帮我请一趟黄医正,让他这就出趟城,最好能请胡太医和黄医正一起去一趟,我看胡太医的脉案都好,怎么脸色那么难看?我不放心的很。”
“好,我这就打发人去请。”徐尚书答应的极干脆,徐学士嗯了一声,冲徐尚书拱了拱手,大步出了吏部,上马赶往清江侯府。
徐学士刚转进清江侯府所在的巷子,巷子对角的茶坊里,一个小厮扔了几个大钱在桌子上,从茶坊里飞快的奔出去,一溜烟钻进旁边巷子里报信去了。
俞盛世今天正好没出去,正懒散的歪在炕上,由着洪姨娘柔媚小意的捏着肩膀,听婆子进来通传说徐学士来了,急忙跳下炕,穿了长衫,一边束着腰带一边往外奔,他的妻兄,哪个都得罪不得。
徐学士阴沉着一张脸,倨傲的端坐在正堂上首,俞盛世春风满面的进来拱手笑道:“哪阵风把六哥吹来了,昨天到二哥府上,说六哥刚走……”
“小妹病重,奄奄一息,你倒高兴的很呢。”徐学士紧盯着一身春风喜气的俞盛世,咬牙切齿道,俞盛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忙敛了笑容陪着小心道:“六哥怎么这么说……夫人病重,我难过的很,不是说见好了么?怎么又重了?你看看,我急也没用不是。”
“令尊今儿可在府中?”徐学士厌恶的看着俞盛世冷言问道,俞盛世有些摸不着头脑,忙陪笑答道:“今天倒正好在家。”
“请他出来,我有话说。”徐学士冷冷吩咐道,俞盛世忙叫人传了话,转身再看徐学士,已经端坐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根本不打算再跟他说话,俞盛世退后半步坐下,更觉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不大会儿,清江侯俞老太爷从屏风后进了正厅,徐学士站起来,直着身子拱了拱手,俞老太爷笑容可掬的笑让道:“六郎可有好一阵子没来了,都是一家人,快坐快坐。”
徐学士从上首退下,在左边打横的扶手椅上坐了,直视着俞老太爷直截了当道:“我是无事不登贵府,这趟来是有话要问着俞大爷。”俞老太爷听徐学士这话语不善,愕然的看向儿子,俞盛世摊着手,回了俞老太爷一脸莫名其妙。
“听说你们府上的姨娘都称上太太了?”徐学士冷脸质问,俞老太爷瞪大眼睛断然否认道:“断没有这样的事”俞盛世满脸尴尬的看着俞老太爷,声音虚浮没底气的含糊解释道:“都是府里的下人,敬着洪姨娘贤惠识大体,是个极难得的,这才尊她一句太太,已经吩咐过不准再这么称呼。”
徐学士听的一口气堵在胸口,眯缝着眼睛,盯着俞盛世一字一句道:“听俞大爷这话,后面一句我也不用问了,你们府上的小妾果然是贤惠识大体,足以当得正妻之位的,这是你们俞家的事,我不当多管,我只问你一句,你们府上到处散布谣言,言舍妹失德,女子四德一样皆无,我乐宁徐家断容不得失德之女,你就当着我的面,好好说一说舍妹这失德之事,你放心,我必给你个说法”
俞盛世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这是哪儿的话?断没有这样的事,阿爹,你说,是吧?哪有这样的事?”
“满京城都传遍了,这没有是怎么个没有法?”徐学士厉声呵问,俞盛世求援的看着俞老太爷,俞老太爷挤着满脸笑容、来回扭着头,极力想装作听到的是一个笑话:“这不是笑话么?哪能有这样的事,这断不可能绝没有这样的事”说着,突然指着俞盛世身后侍立的小厮道:“你说说,你听到这样的话没有?难道外头竟有这样的话?”
小厮吓了一跳,拼命摆手道:“小的不知道,小的从来不听闲话,小的真不知道。”
徐学士点着俞盛世厉声道:“此事不容你狡辩你只明白说一句,我乐宁徐家姑娘归你俞氏十数年,可有半分失德之处?你说”
“没有”俞盛世不知道徐学士怎么突然冲上门说这个话,下意识的急摆手断然否认:“断无此事,夫人贤惠无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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