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心寒。
宗迟这个孩子,这可是自己极看中的儿子。他性子本是极仁善的,本指望或可成为一个仁君,虽然贵妃跋扈,却还是有尽心教养的。
大同帝宗政想过,或可将皇位传给他,一直到大皇子祈王宗义死了,南湖赈灾是一事,未娶正妻先纳妾,还让妾大了肚子又是一事。
一次次失望,大同帝宗政彻底绝了这个念想,仁王心智不坚易受蛊惑,若是继位为君,大同又能坚持多少年呢。
如今,他竟迫不急切想要自己死了。
“你就跪在这里。”宗政言。
兄弟二人都明白了,宗旸猜自己这位二哥仁王定是做了什么僭越的事情。仁王宗迟也分明了,自己的那番冒犯的话,定是被父皇发现了。
宗政抬手,昌书公公不见动静。
宗旸只得上前,扶住他的父亲。
回想多年来,这是他离他的父皇最近的一次,宗旸扶着他时,觉得这位“重病”的父亲还是很有力量的,心中不免嘀咕,想来这病说不准是佯装。
宗旸不禁有些敬佩他,他睡了这么久,外面乱了这么久,却不见他慌张半分。
皇帝带着他走带后面,亦步亦趋,父子之间都没有多余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昌书公公也跟在身后。
又走了几步,只听到远处的动静又大了些,那些叛军好像越发近了。
宗旸扶着他,听到动静不由一怔,只见大同帝宗政却像没有听见般,继续朝里面走。
这条路,若不是父皇带着,宗旸可是从来没见过的。宗旸也依着他的性子,并未多言。
最后三人都在御书房里止步,满屋子都是编了号的奏折格子,只见陛下不语,昌书公公上前对着陛下行礼,而后轻轻一跃到了半空,伸手在其中一个格子里一推。
陛下眼前的暗阁忽的缓缓推开,出现了一个只能进一人的暗室。皇帝宗政径直走了进去,宗旸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迟疑片刻。
“章王殿下?进去吧。”昌书公公小声夹着音说道。
宗旸得到了默许,随即略略点头。
他还是有些担心外面,都乱成这样了,不是应该先平息么?父皇怎么还有心思进暗室?
还是这个暗室难不成是为了自保?
狭小的门后,豁然开朗。
这屋里与御书房大殿差不多大,一侧还是一些奏疏,一侧是一些古玩,正中是书案,陈设确实极简单的样式。
宗政在前面走着,而后绕到桌案后,里面竟然设着一面墙的牌位,那一张张牌位让人看着肃然毛骨耸立,怎么也想不到,竟是牌位。
只见老皇帝亲手点亮几盏灯。
“跪下,给这些人叩香。”宗政语气严肃,温和道。
他此刻的气息坚定,丝毫没有病态,宗旸几乎断定了,今日的事都已经掌握在陛下手中。
宗旸规整的行礼,对眼前的牌位行了叩拜大礼,这些人的名字自己并没有听过。
“这些都是为了大同战死的人,是为父最敬重的人。”
为父?他竟用了最寻常人家的称呼,这让宗旸有些惊愕,他从不这般说话,便是对自己最看重的儿子也都称朕。
他今日居然自称父,这让宗旸都有些诧异,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陛下么?
宗旸跪着,抬眼看到一个牌位,上面是崂山王,不是传言崂山王那个曾依仗家世威胁父皇么?
他也算父皇敬重的人么?
还有另一侧赫然有一个牌位,上面写着,“挚爱络珂”。
这是自己的母亲,宗旸的心顿时一阵揪痛。
宗政看到宗旸注意道络珂的牌位,走到牌位身边,抬手拿着绢布轻轻擦拭着牌位,而后道,“这是你母亲,宫里无人敢为她立牌位,你该拜一拜的。”
宗旸不置可否,却也未曾参拜。
幼时他真想问问自己的娘,少年时也曾怨恨为何自己要受到这般待遇,如今既然知道自己的生母活在另一片什么也不必了。
宗旸轻瞥一眼那牌位,心中多少有些鄙夷,迟来的痴情,值几钱?
“她不过一介微贱,怎配的上这些护国功勋同案而设。”宗旸幽幽说道。
络珂,不过是母亲少女时追求真爱的一个身份,虽然失败了,那又如何?
多年旧事孰是孰非,又有谁能评判对错。
想至此,皇帝宗政的声音传入耳畔,“不,你的母亲并不是一介微贱,她是北胡女帝!”
宗旸愕然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父皇。
他居然知道?
陛下苦笑长长吐了口气,“她还在恨我,恐没有与你说实话。”
所以这才是宗旸回来了,却不曾与自己摊牌此事么,她果真还是恨自己的。
“她说,若无大同这些年的经历,她也不会真的平息了内乱。她虽恨,却也都明白。少年情谊时过境迁,如今只愿北胡安宁。”
宗旸慢慢说着,离开北胡时,他曾问母亲是否后悔大同情伤异常,想到那时候母亲的说辞,洒脱的目光里带着一抹遗憾。
宗旸低眉苦笑,他二人后来多少年,都没有再见一面,少年时的感情还会记得么?
“父皇何时知道母亲的身份的?”
皇帝宗政在他身边的蒲团坐下。
宗旸到此刻还是觉得父皇不过是知道了母亲的身份,有些失落,佯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来。
“那时候她说她说北边来的,正是大同与前朝逆王战事焦灼,若跟着我都是征战,就想让她回家乡,也曾偷偷派人偷偷去寻她口中那个村落,却没有这个人。”
宗旸在这位老者严重仿佛看到了些许星光,宗旸想到了自己初遇席子殊时的情景。
少年爱慕,怀揣心事也是左右踟蹰不知道如何表述,宗旸明白这种感受。
“那日夜里,便远远瞧见她与一个男子说话,原来是北胡王室的人来寻她。这才知道,她是北胡公主,因着与北胡先王争执,没想到她竟扬言要弃了北胡皇室的名号。”
“那时候母亲还未嫁与父皇吧。”宗旸开口询问。
皇帝微微点头,回忆总是让人想到无限,那时候他还很年轻,也很笨拙痴傻。
“她说她要弃,那便弃。朕当时不过是一腔热血的少年郎,还未是君王。自觉是有些配不上她的,虽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却从未提及。”
“只想日后打下江山,为她争取一片天地,配得上北胡公主称号的天地,只是愿望美好,现实单薄。”
原来父皇早就知道了,母亲当时说她到死都未曾吐露真是身份,她就是偏执的想要证明,自己在父皇心中,重比江山。
结果,是输了,还输给了一个妾室,林贵妃。
“母亲说,说她是被贵妃害死的。那时候北胡因为耶罗洛执政内战不止,恰时耶罗洛来大同借兵,将她带回去了。”宗旸说着自己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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