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引和孟君淮晚上时才知道阿祚干了什么。笔神阁 www.bishenge.com
夫妻俩一起目瞪口呆。
来禀话的是阿祚跟前的宦官,比阿祚也大不了几岁。他显然清楚世子殿下这会儿才让他来回话是有意要拖拖时间,禀话时直擦冷汗。
简而言之,就是阿祚在让统领回话前先叫人家跪了半个时辰。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后,直接打发回京,听候发落。
——而且是叫了几个宦官盯着,让他一路徒步走回京!
玉引听到这儿心里哭笑不得,心说阿祚你很会钻空子啊!
侍卫统领是王府里正经的官职,朝中直接拨俸禄的那种,而且论级别还不算很低。这种情况下,阿祚身为世子直接发落掉统领也是不太合适的,阖府里只有孟君淮这个王爷、还有玉引这个王妃发话管用。
可是阿祚又显然很想绕过他们收拾一下这个统领、替兰婧出口气,所以挑了个自己能做主的法子。
——把统领打发回京,可以仅仅归为“调遣”。
而他的重点显然在于让人家徒步走回去。现下可是腊月,天寒地冻的,从杭州走回京城还有没有命在都要两说。就算万幸活着回去了,也还有“听候发落”这四个字压着。
再往深一步想,阿祚能做出这种安排,玉引不用琢磨都知道他绝不会让那统领有机会带多少钱走。这样一来,他在路上就没有办法给那些宦官塞什么好处,那几个宦官却不得不与他一起“徒步回京”。摊上这样的苦差事,想来他们也不会让他好过。
“这孩子!”玉引边想绷脸边扑哧一声笑出来,孟君淮摆手让那小宦官退出去,扭脸就瞪她:“你还笑!”
“哈哈哈哈我头一次见他这么冒坏水儿啊!”坐在榻边的玉引一头栽在枕头上,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象阿祚磨着牙做打算的样子,更笑得停不下来,“不错不错,知道护着姐姐,这事得跟兰婧说说!”
“不错什么不错。”孟君淮几步走过去,在她腰上一掐,“我得说他!小小年纪就想着怎么绕过大人来阴的可不行,这不能惯着!”
他板着张脸,但玉引还是憋不住在继续笑。便见他面色一沉,伸手把玉引推进了床榻内侧,然后放下幔帐挡住,沉喝道:“你不许出声!”
被幔帐与外界隔开的玉引敛住了笑,努力端正了一下心绪,觉得他这样想也是对的。
于是孟君淮趁热打铁地直接叫了阿祚过来,待阿祚进屋后也不等他见礼,开门见山地冷脸挑眉:“胆子大了啊。”
“……”阿祚很清楚父亲指的什么事,眼睛一转,低头嘟囔,“他不把二姐放在眼里,还假传父王的吩咐!”
孟君淮负着手,居高临下地睇着他:“那你就背着父王母妃直接把人打发回京?还叫走回去?”
“他活该啊!”阿祚一抬头,理直气壮,“我问过了,他说他就是想给二姐身边的另几个人下马威,让他以后能有油水可捞——为了钱就差点把人打死,他这不就是欺负那个侍卫没人撑腰吗?我让他走回去而且路上没钱打点押送的宦官,他就知道没人撑腰还被欺负是什么滋味儿了!叫他恃强凌弱!”
他还挺有理???
孟君淮继续冷脸:“那如果他死在路上呢?”
“那也还是活该啊!”阿祚继续理直气壮,“二姐的那个侍卫险些被他打死,现下还有口气都是命好。我让那统领走回去,但我可没打过他,他若这都能死在路上,便是他自己命不好了!”
“……”孟君淮噎了一下,深呼吸定住气,“阿祚你小小年纪,要有颗仁善之心。”
“啊……?”阿祚迟疑地打量了一下父王,“父王您从前不都对善者仁善、对恶人则不用心慈手软吗?”
他有点懵,心说父王怎么突然转性了?从前教他们的都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啊!
而且父王管的是锦衣卫,审起恶人来也不可能心慈手软吧?东厂西厂那些奸宦如今基本被扫清,难不成靠的是感化……?
孟君淮被他问得也一懵,转而望着房梁深吸气,一拍额头惊觉自己被这小子带歪了!
他想说的是他这安排不对吗?
不是!他是想说他瞒着父母这样做不对!
但现下突然把话题拐到这方面有点怪,先点一句自己方才被带歪了又丢人……
孟君淮正气得没辙,床帐内蓦传出一声低低的:“噗……”
孟君淮:“……”
阿祚怔怔:“母妃……?”
床帐内归于安寂。
孟君淮趁儿子不注意翻了个白眼,而后重新正色:“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哦……”阿祚神情很复杂地向他一揖,又向紧阖的床帐一揖,“母妃,我先……回去了?”
然后阿祚就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中告退了。
听到房门阖上的声音后,孟君淮一把撩起床帐:“你拆台?!”
“我不是故意的!”玉引趴在那儿,脸依旧埋在枕头上,声音很沉痛,“我真是没忍住!”
“你就是故意的。”孟君淮磨牙。
“不是……”玉引翻了个身,泪汪汪地望着他,“明天我教训他还不行?我肯定把该说的都说到!”
“嘁。”孟君淮冷声,而后到榻边坐下,“行。”
.
于是,玉引第二天一早就把自以为“逃过一劫”的阿祚叫到了屋里,训他说不该瞒着他们做这种事。就算他真想出这口气,也该及时告诉他们一声!
这指责让阿祚没的反驳,蔫耷耷地承认错误之后就乖乖抄书去了。
片刻后玉引听到阿祚在外头小声地跟阿祐说什么,被阿祐大声吼了回去:“我才不帮你!昨天就因为你,我哄了二姐一个时辰才把她哄住!你自己抄吧你!”
玉引:“……?”
怎么感觉还有她和孟君淮不知道的环节……?
罢了罢了,听上去好像不是什么坏事,让孩子们相处得自在些也好,她用不着事事都盯着。
玉引便没再过问,自己用完早膳便去看望兰婧,到了兰婧的住处才得知她去前头侍卫们的住处了。
因为谭昱醒了。
玉引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感慨他真是命大。
他的情状当真糟得很,糟到昨天阿礼来给她回话时都忍不住哭了。
阿礼说他伤得特别重,背上没一块好地方,轻轻一咳就是一片血珠。而且这番苛责显然让他恐惧极了,据说大夫去看时他虽然昏迷着,但只要一有人碰他,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攥紧被褥,好似是怕再度被押去门外继续受刑。
他应该也就十六七岁吧,比阿礼大不了多少,这样的折磨于他而言实在是太重了。
.
前宅,侍卫们的院子里安静得紧,而谭昱房里更安静。
因着翁主亲自到来的关系,同住的另三人都避了出去。紧闭的屋门内只有兰婧跟谭昱两个,而说话的则只有一个。
兰婧已经努力地说了好一会儿,但趴在床上的谭昱始终面朝着墙,一个字都没有应,弄得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本来就很担心,再看他这样,不知不觉地就哭出来,犹豫着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肩头,恳求道:“你理我一下好不好?你究竟感觉如何了,你告诉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只是想帮帮他,将他的情状说与大夫听。就算大夫不用从她这里听,她也可以帮他准备一些他想吃的东西什么的……可他却一个字都不肯同她说。
“是我不好,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料到统领会这样罚你。”兰婧干巴巴地解释着,可依旧没有回应。
谭昱被身后的抽噎声搅得一阵又一阵不忍,他并不觉得她在这件事里有什么错,可遍身的剧痛让他不敢回头。
他现下当真很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兰婧,唯恐说错一句话就丢了性命。
——因为没护好她,他已经去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如若再让旁人知道他们之间生了怎样的情愫……那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我不会再让你出别的事了……”兰婧颤抖着哽咽道,这承诺听上去十分没有力度。
玉引刚要推门的手因为这哽咽声而一滞,她向后退了两步,正犹豫要不要迟些再问兰婧到底是怎样的心思,身后响起孟君淮的声音:“兰婧在?”
她回过头,见他面色有些阴沉,轻一叹息:“君淮……”
孟君淮颔了颔首:“我进去问问。”
他说着便上了前,没有半点迟疑地直接推开了房门。
他刚唤了声“兰婧”,房内齐齐两声倒吸凉气的声响。
孟君淮没有理会他们目光中的惊惧,手向后探去一拉玉引,拽她一并进了门。
待得二人各自在椅子上坐下,原本坐在榻边绣墩上的兰婧就再坐不住,战战兢兢地起了身:“父王……”
孟君淮的目光在二人间一荡:“说说,你们究竟怎么回事?”
“没有……”这回谭昱先一步开了口。他仍还发着烧,惊惧之下惨白的面上顿时渗了冷汗。
他努力定了定神,可语中的颤抖还是克制不住:“殿下放心,卑职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未敢……”
“你知道、你不敢,那她呢?”孟君淮睇着兰婧,牵引着她的视线一睃那碗粥,“父王都没喝过你做的粥。”
“父王我……”兰婧因为父亲的话而心惊肉跳,紧咬了嘴唇几番,却忽地像是无所畏惧一样走上了前,俯身跪地,“父王,我喜欢他,但我没做过任何逾矩的事。”
她突如其来的大胆让三人都一愣,而后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磕了个头,又说:“这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我一厢情愿。求父王饶他一命,我……会嫁给合父王母妃心意的人的,成婚之后自不会多想他!”
她说得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有些强硬的口吻像是换了一个人。
孟君淮大有些意外,看了看谭昱,又重新看向她:“你会嫁给合父王母妃心意的人?自己不再挑了?”
兰婧紧抿着唇点点头:“嗯!”
“就为了换他的命?”孟君淮又问。
兰婧因为摸不清他话里的情绪而突然迟疑:“父王……”
孟君淮目光微凛,蓦地站起身走向谭昱,谭昱惊异中下意识地双眼紧闭,搁在枕上的手也不禁一紧。
孟君淮看了看他这反应,而后一眼不发地一揭他身上的被子。
青紫交加的脊背映入眼帘,孟君淮呼吸一窒,玉引则直接别过脸去,不忍多看。
稍静了一瞬,他将被子松了开来,仍是一言不发,转身出了屋子。
“父王?!”兰婧顿显不安,见玉引一蹙眉头要追出去,忙伸手一拽,“母妃,父王这是……”
“母妃去问问。”玉引一时也不知道孟君淮到底在想什么,握了握兰婧的手示意她安心,又叮嘱了谭昱一句,“你好生养着,不必害怕。但凡你自己能熬住,我保证不让你死在这事上。”
她不太清楚孟君淮是否在因这桩感情而恼怒,但如果是,她必须要保一下谭昱。
王府翁主喜欢个侍卫确实荒谬了些,但不能因此就把对方杀了啊?发火可以,草菅人命绝对不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5s 2.421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