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写信吗?”身后一个声音吓了蕾蓓卡一跳,她一回头,原来是卢西恩。
“不……只是带着以防万一,毕竟如果真的要写信,盖摩根格劳恩家的印章有点说不过去。”
“我妹子真是考虑周到。”路西恩坐到蕾蓓卡身旁,拿出一个银色带浮雕的小酒瓶,喝了两口,“艾森纳赫勋爵找我来练习剑术,已经在练习场等着了,你要去看看吗?”
听到“剑”这个词,蕾蓓卡一下子眼睛放光,又很快的收敛回去。“我暂时没有什么事,就顺带去参观一下,如果不给少爷添麻烦的话。”
“叫我长兄。”
“哦。”
今天的天气依旧晴朗,没有一丝云彩,上午的太阳直射下来,非常扎眼。蕾蓓卡让仆人从她房间内拿了大檐的出游帽子戴上——这东西在家乡很少用到,没想却在南方成了必需品。到练习场的时候,勋爵已经握着剑站在练习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了。
蕾蓓卡嗤笑:这人无论从站姿、握剑姿势,还是体格来看,都是个彻彻底底的外行。她以为所有人都用父亲那种近乎战斗的方式练习击剑。可不同于战争年代,今日的击剑已不是生存技能,而是贵族们平日里消遣、活动筋骨的玩意儿了。
路西恩也登场了,他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依旧是闪亮的白色。蕾蓓卡才注意到,他身材虽然修长,肌肉线条却一点也不逊色。如果画家要画俊美的赫拉克勒斯,到路西恩这里完全可以找到灵感。他站在勋爵的另一边,行了个礼。“我妹子在这里看着,女士面前我可不能丢脸。勋爵先生,请使出全力与我一战。”
“engarde!allez!”练习场的裁判一声令下,二人立刻投入战斗姿态。
一旁围观的蕾蓓卡的帽檐遮住了半个脸,但场上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路西恩的水平,绝不至于和这草包勋爵僵持两分钟。勋爵还没被路西恩刺成筛子,路西恩简直就像一只执意不吃老鼠的猫一样。
“halte!”蕾蓓卡终于沉不住气了,举起手来大喊一声,摘下帽子,走入内场。
勋爵洋洋得意,“这位小姐是怕骑士受伤吗?要知道对于男人来说,决斗留下的伤比勋章还荣耀。”
蕾蓓卡抽走了勋爵手中的剑,转向路西恩。
“为何不用尽全力?”她质问路西恩。
路西恩只是笑笑,没说话。
“请长兄和我比一场。”蕾蓓卡将长发一挽,轻剑一挥,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轨迹。“若长兄真将我当做胞妹,就请使出杀死我的心来比试。”
“骑士不对淑女动刀。”路西恩怜爱的看着她。
“您那套八面玲珑的做人方式,我并不是十分看得起,路西恩·摩根格劳恩先生。”蕾蓓卡依旧咄咄逼人,“不敢与妹妹交手,今日有外人在,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路西恩倒吸一口冷气,点了点头。
裁判示意开始,蕾蓓卡如风一般闪现在路西恩面前,用剑尖立刻对他的正面造成了威胁。路西恩用几乎是同样快的速度轻巧的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刺,并成功格挡了接下来的所有进攻。
双方打的不可开交,艾森纳赫勋爵在一旁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路西恩这小子这么久以来借练剑之名,一直在耍他!
阳光直射下来,蕾蓓卡脑门上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她不是很适应燥热的天气,更别提在太阳下进行这么长时间的打斗了。
“当”的一声,蕾蓓卡的轻剑被击飞出去。
“谢谢赐教。”她嘴唇发白,膝盖一软,直直地倒了下去。
路西恩连忙放下剑,将她抱起来。她的黑发松散开来,凌乱的垂下,脸色惨白,手心都是汗。
“身体不舒服吗?我们回去吧,我现在就派人叫大夫。”路西恩懊悔的要死,他本不该答应她,而是应该叫她回看台上坐着的。
“不,只是北方人的通病——见光死。”蕾蓓卡嘴角微微上扬,缓缓的闭上眼睛。
“总之先回去休息,今天就到这里吧。”路西恩跟勋爵点头示意,便带着蕾蓓卡回了城堡。
“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输了吗?”蕾蓓卡躺在房间的床上,稍微清醒后,问坐在床边的路西恩。
“睡一觉醒来了再告诉你。”路西恩将浸了冰水的毛巾叠成小长条,盖在她额头上,又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不,现在就告诉我。”蕾蓓卡笔直的坐了起来,将毛巾拿开。“你以为我真的和那些看到老鼠就昏过去的小姐们一样?”
“不愧是夏藤公爵的女儿。”路西恩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脑门。“我已经好久没遇到对手了。不过从那天晚上你抽出我的剑指着我,我就隐隐约约预料到了。你从进门时一直盯着我腰间的短剑,自己的身高可以抽出怎样长度的武器,你心里十分清楚,我的蕾蓓卡妹妹。”
“告诉我为什么输。”蕾蓓卡紧追不舍,虽说输给父亲是家常便饭,但同龄人,哪怕大几岁的对手,她也从未输过。
“为什么输……是么?”路西恩轻轻整理着她零散的头发。“影子小姐的剑术咄咄逼人,真无法想象如果站在对面的是艾森纳赫勋爵,他会不会直接哭着叫妈妈。但是,但是,”他顿了顿,“这小姐急于置人于死地,哪怕对手是自己的长兄。这剑每次逼近我的时候,我都听到它顺着主人的心意在呐喊‘我杀了你!’。事实情况是,遇到势均力敌,或是更强的对手时,太早暴露进攻性不是什么好事。”
父亲从未教过她这些。
“要懂得迂回,影子小姐,你的连刺也许无人能躲,但是当对方早已知道你要这么做的时候,是可以提前规避的。何时你能给我出其不意的一击,你才真的算是进步了。”
蕾蓓卡听着,青色的眼睛像湖水一样,泛着入神的涟漪。
“人心是复杂的,但生命因复杂而更像一件艺术品。”
“请长兄教我剑术。”蕾蓓卡本想行礼,无奈还在床上。路西恩制止了她。“乐意至极。不过……我要收取个报酬。”
“啊?”
“作为家人,你还没有拥抱过我。”路西恩眨了眨眼睛。
蕾蓓卡满脸通红,很不情愿的伸手抱了一下路西恩的腰,又火速的收了回去。
路西恩大概猜到会是这个结局,站起身来要离开,走到门边时又转过头。“听我说,你要学的还有很多。能作为剑常伴于你左右的,不是你今天握着的那把,而是你满有能力的长兄。”
少女将自己的脸用被子蒙起来,一声不吭,装作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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