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之杯中的利剑之毒与黯影之酒 第35章焦土

    今日的汉瑟王子也早早的坐在了那暂时无主的王座上,他似乎非常沉迷于这种游戏。诸侯们当了好几天的玩伴,已经开始渐渐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了。他们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教廷,希望教宗能够否决这位年幼又疯狂的王子的继承权,在听到神权发出任何挑战王权的声音之前,能做的只有等待。

    汉瑟由于体力不支,无法挺直坐很久,他那双鲜血一样的眸子半睁着,一只手托着腮,说话的声音带着常年不见光的那种病态和懒散,拖着长长的尾音,却努力要作出一副权威的姿态。“这是本王的意志。”他发出每一个命令后,模仿父亲的结束语。在这个国家的高位之上,坐着一个颐指气使的孩子,臣民们依旧要低下头来——只要有人占据这个位置,他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摄政王的议题还没有结束:约阿希姆亲王拒绝代理朝政,这个名号将会顺位至夏藤公爵身上,再不济,众人只能从隔壁邻国请一位贵族接手王位,这在当时也有不少先例。亲王已经回避,携着妻儿到布列塔尼亚的领地度假去了。他为了保住自己在两个国家的封地,不得不同时向两位国王效忠。前任国王一直有意就此事对他发难,这次一国之君的意外驾崩让他在悲痛之余,松了口气。

    夏藤公爵当然能感受到王座上的小家伙对他怨毒的眼神:没有孩子会欢迎一个也许会霸占自己父亲财产的继父。他迟迟不说话,板着一张“死人一样的脸”,其他人私底下都这样形容他。“夏藤公爵,”汉瑟终于沉不住气了。“叔父知难而退的事情,您依旧要坚持吗?”

    “鄙人认为,让您成年后即位,和现在即位,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夏藤公爵的一番话引发一阵骚动,这位影子先生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一直没有变,无论是在战争还是在其他事情上都是如此。

    汉瑟紧绷的表情终于舒展了,“各位可都听见了?”他用权杖指着座下的人群,“你们这些老东西若是如夏藤公爵一样识大体,本王担保你们还能再平安活个二十年。”

    “不过,首先要让议会立您为王储,才能继承王位。”夏藤公爵话锋一转。“凡事都有规则和程序,您说对吗,王子殿下?”汉瑟已经沉浸在有靠山的胜利感之中了,他浑身不由自主的乱颤,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还夹杂着咯咯的笑声。

    夏藤公爵当然话里有话,“废物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会有任何的成长”才是他真实的想法。在他眼里,从小在温室长大的汉瑟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残废,甚至不及自己引以为傲的爱女一根手指,虽然他是这个世界上对女儿最吝啬于赞美之辞的人。前几日在墓地与蕾蓓卡的擦肩而过,让他好不容易隐藏起来的思念又死灰复燃。她长高了,眼神坚定了不少,表情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腰间多了一把制作精良的佩剑:她没有被南方那些社交活动、舞会、歌剧院所腐蚀,这让夏藤公爵非常欣慰。

    周围已经有人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说着对应“制裁”、“军队”、“革命”等词的黑话,空气中已经有了那么一丝造反的气息,年幼的汉瑟当然嗅不到这些。

    格蕾琛又来到了父王的墓前,她每天都会在这片墓园停留很久,父亲的周围长眠着其他的祖辈与他们的妻儿。有些墓碑毁于战争时期的人为破坏——这样仇恨王权的人并不在少数。陪在公主身边的只有一个年轻的守卫,他看起来身材魁梧,浓眉大眼,佩着厚重的骑士枪。国王还在世时,这个青年负责守护王子与公主所居住的内城范围,从他的姓氏“托瓦赫”就可以看出来,他和他的家族世代担任着“国王的守夜人”这一角色,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没有封地和城堡的贵族。

    今天的公主没有再戴葬礼时的黑色面纱,但还是带着帽子,将大部分头发遮住。她将早晨仆人从花房剪下的白色蔷薇扎成了花环,放在父亲的墓碑前。“休,”她这样称呼身边的年轻人,他的名字叫休伯特,休是公主对他的昵称。“你仔细看着周围,如果有人接近了提醒我。”

    “是的,请您放心。”休伯特背过身去——他知道公主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哭泣,他也不忍回头去看,于是只好假装四处巡视着,时不时用自己那把尖头武器撩拨一下草地。国王死后,他成了年幼的公主最信任的人,只因为他们共同保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汉瑟从药剂师的工作室里偷出一支水银,亲手谋害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当晚王城内所有可能作案的人都被秘密处死。而格蕾琛碰巧看到了父亲可怕的死状,以及自己那病弱的弟弟在走廊的另一端发出的怪异笑声。“我太了解他了,是他干的没错。”她满头冷汗,蹲在墓碑前喃喃自语。

    能确信的是,汉瑟认为自己的父王作为国家的主人并不合格,至少在与母亲的婚姻上是个十足软弱的人。国王从未亲近过这两个外貌骇人的孩子,也几乎从不允许他们公开面对世人,那次与贵族们的狩猎已经算是格外开恩,可是就算这样也依旧出了不小的岔子——他们从森林中沿着大道去往白岩城歇息时就被叛军盯上。从那以后,王子和公主不仅不被允许外出,连在王宫中的活动范围也小了。

    在国王生命的最后一晚,他又拒绝了小儿子希望见一面母亲的要求。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驳回,唯独这一次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请您向公爵们求援吧,他能这样对国王陛下,未必不会这样对您。”休伯特一再恳求格蕾琛公主,这个安静的十一岁姑娘,在父亲驾崩后一夜之间仿佛长大了好几岁。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从墓碑前站了起来,“不管怎样,父亲已经不在了。即便汉瑟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但他是我最后的亲人……休,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再见到母亲了。”

    休伯特愕然,公主的懂事让他感到一阵心疼。“走吧。”格蕾琛戴上了帽子,快步的绕过他,带露水的草地在她的裙摆下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国丧期间,没有娱乐活动和集市,城里的街道上只有依稀的几个路人。北方已经开始冷起来了,又冷又干燥。没有人来诊所,阿伯特克先生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工作上的事情,女儿已经再也帮不了他什么了。苏艾只能勉强做一些家务,有时去附近的商店买东西。失去视力后,时间变得分外漫长可怕,连看书写字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但苏艾心里是开心的:恶魔在履行了契约后必然会夺去她某种所有物作为报酬。她用一双眼睛的代价换来了蕾蓓卡的生命,这比她想象中的要温柔多了——当然,也许贪婪的恶魔还会夺去什么别的东西,至少现在还没有发现任何兆头。苏艾每天静静的坐在扶手椅上,凭着触觉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她将眼睛用布条蒙了起来,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她那惨白的眼球了。

    “您将窗户打开了吗?”她突然问父亲。

    阿伯特克先生很吃惊,“呃,是的。”他说。“药粉被打翻了,屋内的粉尘有些大。”

    “原来如此。”苏艾继续做着手上的事情,“我想我可以感觉的到……”

    父亲惊讶的看着女儿,他呆滞了片刻,又仿佛抓到什么希望似的。“你要不要将布条取下……”


    苏艾将布条打在脑后的结解开,初睁开眼时,她感到一阵刺痛,这使她又立刻闭上了双眼。和想象中的死黑一片完全不同:她的视力回来了,就像从前那样。阿伯特克先生倒是非常平静:他行医生涯中见了太多这种无法解释的例子,失明后莫名其妙重获视力。“恭喜你重获新生,我的姑娘。”

    “不,不……”这突如其来的礼物似乎根本不让苏艾惊喜,反而使她陷入了恐慌。“拿走的东西他不该还回来,不该还回来的,除非……蓓琪,蓓琪她做了什么!”她的表情比起失明时更加绝望。

    “不重要了。”阿伯特克先生转过身去,继续做着他的工作。他当然知道女儿在惧怕什么,恶魔将她的视力还给了她,一定是在履行契约后从被搭救者那里得到了更好的报酬。凡人的一双眼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像样的祭品,只有鲜血和恶行才能取悦他。

    “我本以为,坠入黑暗的人只需要我一个就够了,只要你可以继续活下去……”苏艾紧咬着嘴唇,重新用布条蒙住了双眼。“权当我一直是个瞎子,这样的结果,我不接受。”

    从那以后,苏艾依旧以一个盲人的身份活着。她心底清楚,复活之后的蕾蓓卡,也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了。至于蕾蓓卡到底做了什么,她实在不敢细想。

    “给,”路西恩将那条腰带扔在蕾蓓卡面前的梳妆台上,“下次不要再把这种东西丢了。”当然,他绝不会告诉她这东西是如何失而复得的——路西恩看到它的时候,它被图纶像战利品一样一圈一圈缠在了手腕上。路西恩成功的拿走了它,作为报答,他给了图纶一记重拳,这记打在鼻梁上的痛击当场就见了血。他并非不知道自己的堂弟爱外貌如爱身家性命。近来遭遇过一些事情,年轻的伯爵先生变得愈发暴躁和焦虑了。

    蕾蓓卡正将一头黑发捆起,束成一个髻,再用一顶大檐帽盖住。“谢谢。”她不敢看路西恩的表情,艾丽西娅的死让她感到难以面对他。可她察觉得到路西恩的目光,就像背对着壁炉也能感受到灼烧那样,路西恩此刻的眼睛里一定充满了哀苦、愤怒和别的难以名状的东西。

    “你知道丢了腰带意味着什么吧。”

    “是,抱歉让你受累取回来。”

    “一个不会使用近身武器的人可以从训练有素的剑士那里拿走一样贴身物品,却没有被削掉一根手指,这种事情,真是难以置信,夏藤小姐。”路西恩缓缓靠近了蕾蓓卡,他生气的时候从不叫她的名字,而是用尊称取而代之。

    “这称呼听着真是让人难过。”蕾蓓卡又说了与上一次同样的话。

    “看着我,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路西恩命令她,她不情愿的回过头,目光躲躲闪闪。“什么也没有。”她说。

    路西恩叹了口气。“但愿如此。”他俯下身吻了吻蕾蓓卡的脸颊,嘴唇冰冷又干涸。

    守丧结束后,这一夜所有的贵族都将陆续离开王城。虽然他们还未来得及将身上的丧服脱下,但出了城门后,明显感到空气中嘈杂的人声变多了。人们开始在马车中高声谈话、喝酒,小孩子也不再被禁止玩闹。夏藤公爵和夏藤夫人一如既往的沉默,车轴发出有规律的摩擦声,克劳塞维茨·夏藤枕在尤利娅娜·夏藤的膝上,睡得十分沉稳。

    夏藤夫人的手轻轻拂过丈夫那一头黑亮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起,中间竟夹杂了几根银丝。相伴十几年,克劳塞维茨夏藤已经不再年轻。但时光似乎把尤利娅娜遗忘了,在夏藤公爵眼里,她的容貌从来就没有变过。

    如此安稳的睡眠对时刻神经紧绷的夏藤公爵来说弥足珍贵,他做梦了,梦见十六岁时与尤利娅娜的第一次相遇。少年时的克劳塞维茨·夏藤少言又古板,甚至可以说是孤僻的。他的父亲,前一任影子城堡的主人,在混战时期死于伤口感染。年轻的夏藤公爵活了下来,胸前带着一级英勇勋章,被别人生拉硬拽着去了一场聚会——很少有人主动找这位表情可怕的勇士聊天,他瘦高个子,穿着老式的礼服,领巾几乎要将他惨白的脸勒个半死。夏藤公爵离开了喧嚣的会客室,到了这座夏宫的后院晃荡——这里的主人姓齐特林,经营着珠宝生意,他的侯爵头衔是从落魄贵族那里买来的。精于雕刻与美学之人的住所,必然是要好好布置一番。门框和墙上雕刻着树叶、繁花与贝壳,凹凸不平的质感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摸一摸。夏藤公爵站在一根石柱边,反复端详着柱头那繁琐的花篮样式。

    从小灌木的那一侧传来女孩子的歌声,夏藤公爵竟手足无措——他不能让别人察觉自己孤零零的在别人家的后院游荡。然而歌声的主人还是看到了她,那是十六岁的尤利娅娜·齐特林,后来的尤利娅娜·夏藤。

    她穿着薄荷色轻质的裙子,裙摆烫成了风琴褶,带着一顶大草帽,没有戴任何首饰,身材小小的,怀抱几株颀长的百合。看到夏藤公爵,她将帽子摘下,亚麻色的辫子滑脱出来,垂在她雪白的肩膀上。“我们要用这些来装点今天的餐桌。”她愉快的朝夏藤公爵喊道,没有寒暄,没有敬称,她不知道他是谁,但她同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一样。

    那个下午,她和他坐在秋千上,完全忘记了鲜花与餐桌的事情。克劳塞维茨夏藤感觉从出生以来与他人的交谈也不如他与他未来的妻子第一次相遇时那样多。活泼的尤利娅娜从厨房偷出了一点提前做好的红果羹,那是晚餐的甜点,用一个深茶杯装着。她将杯子递给了克劳塞维茨夏藤,自己则轻轻吮去不小心洒在手指上的一些。“刚煮出来的真热啊,冷下来会更好一些。不管怎样,我还是将它们带出来了呢。是不是,克劳德?”她得意的神情,就像是等待大人夸奖的孩子一样。

    夏藤公爵隐约觉得有人为他盖上了厚厚的毛毯——是尤利娅娜。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克劳德。”她轻轻的唤了一声,“下露水了,这样会保暖一些。继续睡吧。”

    然而夏藤公爵坐起了身,“不,这次换你休息了。”他将毛毯裹在自己的妻子身上,将她揽在怀里。“你知道吗?看到蕾蓓卡长大了,是我这次来王城最开心的事。”

    “是的。”尤利娅娜轻声应着他。女儿一直是她心中的痛,无论以怎样的方式被提及。迫不得已,她话锋一转,“这几天辛苦了。回去之后想吃些什么,我亲自给你做。”

    “红果羹。”夏藤公爵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从来没有变过。

    汉瑟隐约听到有人在敲门。“进来。”他这样说着的时候,正忙着将身上繁杂的衣物和首饰更换下来。然而在几声门响后,没有人推门,外面也没有再传来任何动静。小王子不耐烦的将披肩往椅子上一扔,打开了门。毫无防备地,他几乎要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后脑炸开。

    一个死去有些时日的女尸被挂在门外,一身破烂的紫色连衣裙,腹部被切开了,又被粗暴的缝上,内脏几乎要冲破针脚呼之欲出,一只手臂也断了,用钉子粗暴的楔入了身体,还在微微摇晃。最让人胆寒的是那张脸上眼睛的位置,被两个黑洞取代,血迹已经干涸,由于轻微腐烂,已经开始流脓。汉瑟吓得连连后退,终于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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