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列车 第14章夏薇

    小门忽然开了，一桌子人不自觉地放缓了说笑，朝门边看去。

    何志斌带着钟亭从隔间出来，才感觉外屋乌烟瘴气的。

    他捞起外套，“带她先走了，你们继续啊……”

    老万：“这就走了？不玩了？”眼睛看着何志斌，余光打量着钟亭。

    “走了，改天再约……”

    何志斌穿好衣服，抖了下领子，看着牌桌上顶替他的小六，“你随便打，赢了算你，输了找我。”

    说好的是玩通宵，何志斌临时退场，在场的男人们免不了要开骂。不过眼下这个情形，大家心里都有几分了然，也不好强留他，骂完了又嘱咐他路上慢点。

    临走时老万忽然看着钟亭，用有些亲近的语气说，“他晚上喝了不少，路上叫他开慢点，不要没个数。”

    钟亭没作声，似是笑了下。何志斌听了这话看看他，轻揽住钟亭肩，唇角弯了下，“别废话了，走了。”

    深夜如同一片漆黑的海，车子一路飞驰，很快开回市区。车开进一个欧式小区的地下车库，下了车，何志斌拉着钟亭的手进电梯。两人面朝着门口站好，电梯门还未来得及关闭，他一把拉她入怀，开始吻她。

    轿厢在无人的夜里缓缓上升，按压了一路的激情开始释放，他们肆无忌惮地吻着。感受着他传递给她温软和坚硬，灯光落在眼睑上，钟亭感觉微微眩晕。

    不知道是怎么下得电梯，又是怎么意乱情迷地开了门。

    进屋后何志斌没有开灯，他勾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压在门上。外套和肩上的链条包被他剥拉下来，甩手扔上玄关处的台面。

    黑暗中很硬的一声响，接着，他贴着她躬起上身，脸埋到她颈间，舔吻她的喉骨、肩膀。一双大手隔着细薄的衣料在她背后爱抚着，顺着腰际悄悄向下……

    衣料随着动作急躁蹭擦，钟亭被湿软的气息包围着，越发觉得燥热。她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在阵阵挑逗里，前胸微微浮起。

    眼睛没有适应光线的变化，她根本看不清这个家的样子，混乱中，只能看到几抹泛白的微光，叠印着心中忽闪的□□。

    这是另一个世界，混沌的、刺激的、放荡不羁的。

    背靠着冰凉的门，她拉着他的肩把脸贴向他的颈，松软地吸附在他身上，无尽温柔。

    忽然之间，“啪”地一声，顶上吊灯骤然大亮。

    袭来的光线像泼来的一面冷水，趴在门板上的两个人定格住了动作。

    一切猛地静止了，一切猛地结束了。

    怔了一秒，何志斌镇定地转过身，眯着眼朝客厅一角望去。

    这盏浮华的水晶大灯有两个开关，一个在进门处，一个在餐桌边。刺眼的灯光下，一个长发女人半贴着白墙站着，看着他。她站姿放松，右手手臂弯曲，指尖还停留在白色的开关上，维持着掀按的动作。

    发白的灯光毫无阻碍地照下来，把她的脸照得异常白皙。静止中，她微微歪着头，目光直直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隐忍、一丝得意。

    何志斌停顿了两秒，随即，目光在屋里淡而警惕地扫了一圈，确定再没其他人。

    夏薇看出他防范的意思，不屑地提起了一点唇角。头向右再偏一点，目光越过他，看向了在他身后、露出半个身体的女人。

    四目相对的一刻，看着夏薇的眼睛，钟亭彻底搞清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镇定地理了下身上的薄衫，拿起旁边台子上的外套和包包。

    何志斌拉住她手臂，看着她，“送你。”

    钟亭不在意地笑了下，拉开门走了。

    何志斌没有去追。

    沉默地在门边站了会儿，他在身上摸出烟点燃，抽了两口后，大步走向餐桌。

    光洁的实木桌面上摆放着插花，花瓶旁一只黑色的铂金包。夏薇一看何志斌拿包的动作，再也无法装作平静了，她快步过去，从他手里抢包。

    男人真正用上力气，女人根本敌不过。何志斌把烟叼在嘴上，任凭她拉拽，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受影响。包在他手里被整个倒翻，钱包、纸巾、零零散散的化妆品倾洒下来，蹦了一桌一地。

    “你还给我……给我……王八蛋！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夏薇夺不过他，扑打着他的背。

    何志斌不为所动，眼明手快地在里面扒拉出一串钥匙。他朝阳台走，中途卸下其中一把，拉开窗，甩手朝黑夜里抛出去。

    返身回到客厅，看也没看一眼哭红了眼的女人，他把剩下的钥匙抛桌上，走进房间、卫生间，把她留在这的几样衣物全部扔出来。

    夏薇冲到洗手间门口，从背后抱住他，哭着大喊，“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坏？为什么要这么坏……”

    何志斌停顿了一下，扔掉抓在手里的衣服，掰开她的手转过身。她松开力气，在他转过身后再次死抱住他的腰。

    哭得语不成调：“你怎么这么坏……”

    ……

    夜深得没有边际。

    钟亭从小区里出来，高跟鞋声踩在路上空荡而清脆。走了一小段都没有打到车，路过一家亮着灯的24小时便利店，她进去买了包烟。

    站在便利店门口，撕掉塑封，剔开锡纸，她抽出一根衔到嘴上。打火机绽开蓝色的火苗，她盯着看了一秒，才圈着手去点燃烟，轻轻吸一口。

    身上的短风衣被夜风吹得敞开着，她觉得冷。伴着烟草入喉，又觉冷得通畅，纷乱的思绪也跟着一起清凉平静了下来。

    心中似有一片迷雾，跟着她吐出的这抹烟在黑暗中一同冉冉升起，弥漫开来。她在想什么？她不知道。

    店门前的一片地方被淡淡的光照着，勾勒着她身体的轮廓。周围被衬得更黑。马路两边有很多拉下了卷帘门的商铺。路灯的光被树帽埋着，落在地上时已经不剩几分，影影绰绰。又缓步往前走了一段，不一会儿，马路尽头终于出现了一辆出租车。

    钟亭拦下车，离开了这个陌生之处。

    ……

    10月剩下的几天时间，钟亭的精力都花在了工作室的准备工作上，挑选练习琴、店铺装修、员工的招聘，一切开始走上日程。

    事情大大小小，她全部亲自操办，很忙。

    11月头上，何家俊出院，何母给她打来电话，要她去医院结账。钟亭去了才知道，除了叫她来结账，何母还有一个心思。何家俊回家后她要请护工，这个钱她要钟亭提前支付。

    钟亭不知道何家俊回家后是不是需要请护工，但又不想在这个已经处理结束的交通事故上节外生枝，在医院她几乎没多问，给了钱后和何家俊说了两句话，直接走了人。

    钟沁知道后有点气不过，觉得钟亭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太软弱，感觉对方像是在讹钱。

    “她要请护工就请护工，万一她钱拿过去了，根本没请人呢？”阳光充沛的西餐厅里，钟沁用吸管吸着一杯橙汁。

    做了孕妇，她的皮肤反而越来越好，闪着一层蜜色的光泽。

    “算了，毕竟是我撞到的人。”

    “确实是你撞到的人，但也不能讹人啊。”

    钟亭抿唇笑了下，“好了，不说这个，说点开心的。最近感觉怎么样？”

    “哎，能怎么样，我觉得我胃口越来越不好了，他妈妈现在天天过来给我做饭，我一口都吃不下，不吃又不好意思，烦。”

    钟亭：“实在吃不下就跟他妈明说，不要硬吃。”

    钟沁微微皱眉：“哎，说是这么说，真到了那个情境里你就知道多难拒绝了。”

    钟亭问：“你请了多少天的假，休到现在单位那边还不催？”

    钟沁查出有孕后，有一项指标比标准稍微低了点，家里有个远亲是医生，说了一堆年轻女孩怀孕后的流产案例，嘱咐她一定要多休息。钟沁胆子小，就把婚嫁全请了，顺带着还请了事假，一直休息到现在。

    钟沁：“我打算休满3个月，不然总是有点不安心。”

    “这么久？请得下来吗？”

    “让爸爸找黄叔叔打的招呼，没什么问题。”

    钟亭点点头。

    钟沁说，“对了，让你朋友在外面帮我带两本书吧，有两本育儿书我特别喜欢，是绘本，国内买不到。”

    “好，回头把书名发给我。”

    钟沁问：“你那边呢，进展怎么样，工作室。”

    钟亭喝了口咖啡，“挺顺利，明天去装修公司定设计方案，等装修一结束，差不多就行了。”

    钟亭找的这家装修公司是一个熟人介绍的，公司在一家高层写字楼里面，规模适中，价格也适中。她对比了几家，敲定了这家。

    前两天接触后，她和设计师交流了想法，商议好价格，约了今天来交定金。

    打扮得有些夸张的设计师已经在店里等她，钟亭在小沙发上入座后他给她倒上茶水，在她对面坐下。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调文件，钟亭喝着茶，无聊地打量着整间店。

    不远处，两个男人正坐在窗边的休闲藤椅上聊天，其中一个男人朝那边看了看，说了两句话，又朝那边看了看。

    人被注视的时候是会有感觉的，就像现在，钟亭感觉有一双眼睛时不时朝她看，视线不由自主迎了上去。

    目光相触，男人朝她笑了笑，随即大方地走了过来。

    努力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他微胖的脸，有点印象，但又想不起来。出于礼貌，钟亭站了起来。

    “美女，还记不记得我了？”他提醒：“那天晚上跟志斌一起打牌，你也没怎么玩就走了……”男人笑。

    难怪。

    钟亭客气地笑了下，“有印象。”

    男人看看她，“家里有房子要装修？”

    “有个店要弄一下。”

    男人啧嘴，“怎么不叫志斌说一声，”他看看跟着站了起来的设计师，“价格谈好了？”

    设计师点头，男人极为爽快地说，“再给打个八五折。”

    设计师笑，看看钟亭，“好的好的，原来是老板朋友啊，城市就是小。”

    钟亭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反应，很淡地笑了下，“谢谢，太客气了。”

    男人抬手抹了把自己的寸头，笑着，“哎，都是朋友，不谈这个，我打电话给志斌，晚上一起吃个饭，上次你们走得太快了，也没好好认识一下。”

    说着就要掏手机。

    “不用了，我晚上还有事。”

    “再忙饭都要吃的……”男人手上动作不停。

    电话像是很快拨通了，男人看着钟亭眨了下眼，对着听筒说，“志斌，知道我这店里今天来了谁么？”

    那边不知道回了句什么，男人突然笑骂了一句：“去你妈的……”

    又说了两句废话，男人道：“上次跟你一起来打牌的美女，我喊你们晚上一起吃个饭，还去老万那边，怎么样？”

    水会的包厢里，何志斌刚刚按摩结束。

    套着浴袍，他放松地躺在按摩床上看着电视，店里的小姑娘端来热茶，他打着电话，示意她直接放下。

    “哪个打牌的美女？”他略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