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果然已经控制了局面,宣称大皇子一党勾结南朝,在他大婚之日行刺圣上,罪在不赦。婚宴混战之后,大皇子猝不及防之下伤于乱刀,仗着武功绝伦,夺路而去,被亲信护着一路逃向极北的高寒草原,此后恐怕难以对抗三皇子。虎劼太师则见机行事,立刻归顺了三皇子,免于被归入乱党一脉。三皇子为了稳定朝政,以摄政王名义勒令二皇子立刻班师还朝,为先皇守灵。可二皇子远在南北边境,急切间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听令,北国政局一下子紧张之极,客栈的闲人私下议论,都觉得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不久,午门口悬出一颗人头,据说正是那勾结刺客的南朝公主。此事轰动京华,龙林二人听得大惊,连忙打探详细。原来那崔家女儿代嫁之日,正逢皇帝遇刺,她身为新娘子自然没能走脱。三皇子为了撇清自己,一口气斩杀众多南朝随从,大约看在崔氏少女容色极美,三皇子本来倒是饶了新娘一命,只是要她认罪。可崔氏也是个烈性的,竟然不肯不顾同伴大仇独活,假意低头奉迎,乘机刺了三皇子一刀,三皇子大怒之下,立刻将崔氏首级一刀劈飞,更下令悬首午门示众,尸身弃于乱葬岗。
琦歌听得热血上涌,看着那少女血肉模糊的首级,想着她当初沉静雍容的样子,越发难过,回到客栈出神良久,忽然按刀道:“龙公子,难得这姑娘如此烈性,我们若就此出城,一走了之,对不起众多屈死的南朝随从,更对不起崔姑娘。”
龙静渊一震,面色微沉:“你想杀进宫为他们报仇?且不说三皇子武功极高,寿宴上行刺那江水清夫妇定是他一党的,再加上大内侍卫们,我们杀进去怕是不能讨好。”
琦歌知道他说得不错,可心中难过,低声说:“我要她代替表姐嫁给三皇子,害她丧命,若能不为他报仇,不是英雄所为。”
龙静渊拊手走了一会,顿足淡淡一笑:“小丫头,你要杀进去,只怕是害我丧命。那你还是不是英雄所为?”
琦歌一震:“龙公子,你……”
龙静渊顺手为她掠好鬓角一缕散发,似笑非笑道:“此去凶多吉少,可我一定会护着你的。你若想用我之命为那姑娘报仇,咱们不妨今晚就去。”
琦歌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响道:“我自己去。龙公子,此事因我而起,我不杀三皇子心中难安。再者,我要出手,也不只是为崔姑娘报仇。三皇子若死,北国乱局更甚。各路英雄忙于争夺帝位,就没人顾得上南侵了。我仔细想过,这是瓦解北国的极好机会,说什么我也想试试……”
龙静渊本来面色沉重,听了点头道:“此言有理,我倒不好十分阻拦于你。”说着轻轻叹口气,眼中温柔流转:“小丫头。”
他伸出手,轻轻抚摩一下琦歌面颊,口中柔声又唤一句,“小丫头……”
琦歌脸上微红,并不闪避,看着他脉脉的目光,心下忽然有些惆怅:“我若死在宫中,就见不到他了。或者这是最后一面。”忽然觉得这人世如此美妙,心里颇为惆怅,又有种慷慨任侠的快意。
做出这个决定,她心里居然有种隐密的快乐。也许,在知道父亲其实只是个南朝叛徒的时候,心中的某些东西就坍塌了。这样的结果或者正是她所渴望的。
用热血洗清耻辱,再不用烦恼……
龙静渊抚在她脸上的手忽然一滑,正中琦歌脖子上的要穴。
琦歌哪里想到他会暗算自己,猝不及防之下,眼前一黑,应声而倒。她武功毕竟了得,居然硬挺着没有晕迷,堪堪被龙静渊一把扶住。琦歌全身发麻,几乎无法站定,颤声道:“你,你为何?”
龙静渊不紧不慢在她发抖的嘴唇上轻轻一吻,笑道:“小丫头,我早就说过,一定会护着你的,怎么会让你赴险。既然你这么想杀三皇子,我为你代劳吧。”
琦歌激灵灵一个哆嗦,厉声道:“不——”
她拼命运气冲穴,可龙静渊点穴手法甚是巧妙,琦歌急切间如何化解得了,惊急之下出了一脸一身的冷汗。龙静渊却不着急,抱她在床上睡好,又盖下锦被,柔声道:“小丫头,你且好好歇歇。如果我没事,自然回来与你会合。如果我三天不归,你自己回南朝吧。”
琦歌本在奋力运气冲穴,眼看着龙静渊转身离去,惊怒激切之下气息一岔,忽然呕了一口血,堵在胸口的真气顿时疏散,居然硬挺着站了起来。
龙静渊听到身后响动,回头一看,惊道:“小丫头!”连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琦歌发抖的手狠狠握紧龙静渊手指,喘息一会道:“别去。我不要你代死。”
龙静渊见她面色煞白,心惊道:“你别这样。我只是……”
琦歌颤声说:“没了你,我哪里还快活得起来?前些日子,我看到甚么都想起你,心神不宁。我心里说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疯了。你若死了,我怕是……怕是真的……”她向来矜持稳重,却被逼得说出如此热情如火的言语,羞恼煎熬之下,闭目不语,苍白的脸忽然涨得通红,
龙静渊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怔了半响,又是欢喜又是惆怅,心中温柔荡漾,忽然觉得平生最幸福的时候莫过如此。抱紧了她柔声道:“是我不好,你别难过。也罢,那就一起去吧。我们……我们死都要在一起。何况这事未必就死。”
琦歌定定神,勉强恢复常态,想着刚才的失态颇为羞愧:“龙公子,我如此固执,你是不是怪我了?”
龙静渊笑笑摇头:“我的小丫头,那是最有侠气的,咱们这是为南朝老百姓干一件大事,我怪你甚么。”
琦歌心里有数,龙静渊随性不羁,他心中对英雄侠义未必如何看重,说什么南朝老百姓云云,无非是顺着她喜欢听的随口讲讲,肯如此冒险多数还是为了她。人生得一人如此相待,还有何话可说?
豪气上涌,琦歌朗然一笑:“既然如此,咱们联手去皇宫闹个天翻地覆。你我二人什么阵仗没见过,哪里就至于说死说活的?”
龙静渊笑道:“但随芳卿之意。”芳卿本是世间书生对妻子的旖旎称呼,可谓掉文到家,酸秀才气十足。琦歌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一叫,脸上微微一红,心想这家伙果然没三刻正经,才温柔款款了一番,又开始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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