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青踅身回屋拿了块包袱布,这包袱布是之前姜宝青拿那些布匹的边角料给缝制的,颜色不一,浅绿鹅黄湖蓝,拼接在一块儿,煞是好看。
兄妹俩一块儿去了孙大虎那,孙大虎本来正在牵着骡子往外走,抬头一看正好看到一身新衣的姜宝青,全身一下子僵了,差点被自个儿脚给绊倒,话都说不利索了:“宝,宝青丫头,你们,你们来了啊。”
兄妹俩跟孙大虎打了招呼,又付了四个铜板当车费。
孙大虎魂不守舍的,原本早就做好不收她们兄妹俩车费的打算,竟也晕晕乎乎的收下了,脑子里木木的,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姜云山叫了孙大虎好几声,孙大虎才回过神,发现自个儿手里头正紧紧攥着姜云山兄妹俩给的四枚铜钱,差点烫手山药一般给扔出去。
他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才定住了心神,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今天青丫头这一身裙子,可,可真好看。从,从哪里买的啊?”
姜云山与有荣焉的很:“……宝青自己做的。”
孙大虎瞪大了眼睛。半晌,真心实意的夸了一句:“宝青丫头真是越发能干了。”
姜宝青笑嘻嘻的把这称赞给受了。
她也觉得自己能干的很。
兄妹俩跟孙大虎说说笑笑的,一块儿去了村头。只是到了村头才发现,已经有人等在那儿了。
白瑞花抱着小凤儿,坐在村口那树墩子上,身边还放着一个包袱。
“白家嫂子,来的这么早。”孙大虎憨憨的跟白瑞花打着招呼,白瑞花有些不大好意思,正想说什么,又正好看见了姜宝青跟姜云山,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宝青,你这衣裳,可真俊啊。”
大概是看惯了穿的跟个小乞丐似的姜宝青,乍然一见姜宝青穿着好看的衣裙,谁都有些移不开眼去。
之前姜宝青拿着猪肝去白瑞花家蹭过几次饭,小凤儿跟姜宝青算是比较熟了。小丫头躲在她娘的怀里,有些兴奋的张着手臂要让姜宝青抱:“姨姨,好看。”
白瑞花忙道:“小凤儿别闹。”她一边安抚着怀里的小凤儿,一边有些艳羡的抬头看着姜宝青,“宝青啊,你这衣裳从哪里买的。颜色搭配的可真俊,我还没见过这种样式,真有心思。”
姜宝青从腰间的布袋里头摸出一块麦芽糖,塞进小凤儿的嘴里,摸了摸小凤儿的头:“瑞花姐,这我自个儿做的,上一趟去赶集不是买了些布头吗?这就是用那些边角料随便拼接的。”
白瑞花张了张嘴,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没有把这个疑问给问出来。
她记得上次姜宝青从包袱里头抓了一把布头看了,都是些碎布头,哪里有这么大块的布料?
再说了,她记得姜宝青说过,只花了几枚铜板。她眼下也是经常接一些绣花的活计来补贴家用,她清楚的很,这样大的边角料,几枚铜板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她哪来的那些铜板?
白瑞花想起什么,抿了抿唇,没有再问下去。
这会儿,陆陆续续的就有些别的村人过来了。
也是赶巧了,上次那个一直在给姜宝青脸色看的屠大娘又来了,这次倒是没领着她孙子,自己一个人来的。
昨儿孙大虎就跟姜宝青说过了,这屠大娘近些日子,几乎逢集就要去市集上买一堆东西回来,出手阔绰的很。今儿很可能碰上她,让她当心些,不要让屠大娘欺负了去。
姜宝青就没把屠大娘给放在心上过。
屠大娘看了一眼姜宝青,哎呦哎呦的跟旁边的妇人说着闲话:“……真不知道有些穷的吃不上饭的人咋就突然能穿上好衣裳了,没准分家出来的时候偷了多少银钱去呢!”
姜云山脸有些涨红,他自己受到的蜚语多了去了,他倒是不怎么在意,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被人这般非议。
姜云山正要开口,却被姜宝青拉了拉衣袖,小声的笑道:“哥哥何必跟那起子眼皮子薄的人一般见识,徒劳白费口舌。”
姜云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摸了摸姜宝青的头。
又到交车费的时候了,屠大娘见白瑞花又只交了一个人的钱,又不爽快了,拉着长脸,阴阳怪气道:“我就说这小寡妇到处勾搭上汉子吧?看看,俩人就交一个人的钱呢!”
白瑞花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眼眶也迅速红了,她有些结巴的给自己辩解:“大娘,不、不是。我,我没勾搭人——凤儿,凤儿我抱着,不占空。”
“哎呦,不占空就不是人了吗?”屠大娘翻了个白眼,啧啧了两声,又转过头去跟旁边的人叨叨,“我就一直觉得吧,有点不大对头,你看白家那男人,打小就是个病秧子,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咋能让那小蹄子怀上崽的?”
白瑞花紧紧的抱着小凤儿,嘴唇发白,哆嗦了下,眼眶里头泪水直打转,却又羞愤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小凤儿虽然年纪小,但却也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小脸扎在母亲的怀里头,整个小身子都缩着,一动都不敢动。
姜宝青看不下去了,她正要说什么,孙大虎却大声道:“大娘,你再这么没凭没据的说人闲话,我就不拉你了。”
屠大娘脸色变得难看极了,看那样子倒是想从车上跳下来跟孙大虎打一架似的。
然而,她想到村子里头去县城里只有孙大虎家才有板车能送人,她今儿是一定得进县里头去的,要不想走上好几十里的山路过去,就只能忍了。
屠大娘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僵硬的变了脸色:“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背地里却又跟旁边的妇人小声嘟囔,说她们家孙女嫁的孙女婿有钱的很,回头就让孙女婿送她们屠家一辆大车,要马拉的那种!
听到这话的人,但凡知道内情的都忍不住在心底嘲笑。
你家孙女就是被你卖去给人家当丫头使的,咋好意思说是孙女婿?
心里头是真的一点数都没有!
白瑞花红着眼,小声的跟孙大虎道:“谢谢。”
孙大虎憨厚的摆了摆手:“白家嫂子,没啥,屠大娘有时候这话说的就是有点难听,你也别放心上去了。”
白瑞花有些悲伤的垂下眼,没有说什么。
她是童养媳,打小就知道自己是要给一直躺在炕上的那个男人生孩子的。
村里头那些嚼舌根的人,根本不知道她为了生出这个孩子,吃了多少苦。
她打小就知道了自己的使命。
然而当那个病榻上的男人跟她说,他不能让他们白家断了后的时候,她认了命。
那是她永远不愿意回忆的一段日子。
这个孩子,流着白家的血脉。
她就当成是他的后人来养。
白瑞花紧紧的抱住了小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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