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惊醒,眼前一片漆黑,帘外又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恍惚间记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唯有这几乎将车马颠翻的晃动在提醒着她,她此时正处于一辆行驶的车中。
“七娘?”朱颜试探着去摸索周围,想寻到一些火烛,照亮四周仔细瞧瞧情况。
无人回答,只有越来越急的雨声和急促的马蹄响彻耳畔。
朱颜放弃了徒劳无功的寻找,坐回原处,紧紧拉起斗篷的领口,将脸埋入那一圈柔软的绒毛里面。
现在的处境同她的心境很相似,黑暗到没有一线光明,也没有一人陪伴,外面发生了什么同她无关,她一点都不怕——一个空了心的人,是不会害怕的。
疾驰中的车马陡然停下,朱颜一个趔趄,险些被甩出车厢,刚稳住身子,车马又是猛地一顿,将她整个人摔落到车厢的地板上。
还未缓过神,整个车厢又骤然往下一跌,木块与泥土相击的声音在雨声淅沥中显得有些沉闷。
朱颜紧紧握住一旁可以支撑的东西,等到一切响动都停止后,轻轻舒了口气。
大雨中,她小心翼翼地挑开厚重的车帘,积水从顺着车帘一直灌入她袖口,冷得人直打激灵。
周围似是一处郊野,空无一人,她所乘的小车倾在地上,缰绳绷断,驾车的马匹不知去了何处。
朱颜很快就猜到了方才发生过何事——她所乘的车马多半是遭到了阻截,马匹受惊之下肆意乱闯,带着她摆脱了险境,却也与永无他们失去联系。
若是这样,方才车子那种迅猛的速度和骇人的颠簸也就很好解释了。
既然他们又遭截杀,那么,徐绸珍那边已经被识破了么?还是本就有两队人马,一队盯上了他们?
朱颜窝在车中犹豫了一会儿,不知自己是该继续蜷缩在破蔽的车内等永无寻来,还是先离开这里。寻一处可以避雨之所。
这荒郊野外,只怕是没有什么避雨之处了,可留在这里,若是先寻到她的不是永无他们……问题似乎就更大了。
还是弃车离开更稳妥。
朱颜就着极暗淡的光线将周围打量了一遍。除了荒草地就是树,别说什么农舍,就是连一片农田都没有。
朱颜将厚重的斗篷兜在头上,又冒雨找了一圈儿,还是一无所获。
雨水浸透了衣衫。冷得刺骨,她只得暂时停了下来,躲进一株树下避雨,叶片间依然会有雨水滴落,但毕竟比直接落在这样的大雨中好上一些。
“颜小姐?颜小姐可在此处?”粗笨的脚步声在雨夜中很清晰。
朱颜抿了抿唇,冷眼看着冒雨接近自己的人,没有贸然出声。
来人行走之间有些颠簸,身上的衣衫被雨打湿后紧贴在皮肤上,可以看出他的骨节等处隆起,与常人相差很大。他艰难地走近那处车马,仔细检视了一番,缓缓摇头。
“我在这里。”朱颜从藏身的暗处走出。
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相貌,但从身体的特征看来,这人是衣天无疑。
“颜小姐可有受伤?”衣天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她面前,看看她除了沾了一身雨水外无甚不妥,松口气,“颜小姐仍在此少待片刻,我去通知永无公子。”
“永无就在附近?”朱颜抹一抹由鬓边滑落下来的雨水。“我同你一道去寻他。”
衣天摇头,“此次前来截杀之人似乎知晓我们行程,颜小姐意外被车马带走,七娘才暗里遣我出来寻找。”
“……那好。我留在此处。”朱颜敛起眉,这样糟糕的雨夜,也只有衣天这样一个形貌古怪而狼狈的人可以奔波在外,还不惹人怀疑。
朱颜挪回方才藏身的树下,雨已经下了大半夜,连树干都已尽数打湿。头顶上那些叶片自然也无甚遮蔽作用,时不时反会有几点更大的雨珠砸到脸上。
抬起手,刚想将面上的水珠擦去些,杂乱的脚步声再次传到耳边。
朱颜的动作顿住了,转而将遮挡在面前的树叶拨开一些。
大约有十数人的样子,几人俯身检视着那辆已被损毁的马车,还有两人立在不远处,身影被伞遮住了大半,看不清楚。
车内显然不会有人,几人一无所获,有人起身回报,“公子,无人在此,还是回去吧?”
伞遮挡着人影,看不见他是点头了还是没有,只有几声低微的咳嗽声透过雨幕传来。
朱颜猛地收回手,枝条上的积雨溅了她满脸,她却浑然未觉。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除了袁凛还能是谁?!
他会知道他们的行程,她一点都不奇怪,所以方才衣天提起此行又遭阻截,是因为袁凛亲自为之么?
又要将她气走,又要阻她离开,真不明白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更可笑的是,她方才听到他咳疾还未痊愈,竟隐隐有些心痛,朱颜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就像扑火的飞蛾一般。
“她不可能走远,在附近找一找。”这样的雨夜,朱颜还怀有身孕,自然没有能耐走远。
朱颜暗暗咬牙,她若是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找到的,可现在只要一动,一样也会被发觉——好像只是自投罗网和坐以待毙的差别而已。
不过不管怎样,朱颜还是决定等到最后再看,说不定在这段时间里,永无他们已经到了。
她看见袁凛忽然俯下身,从地上拾起什么东西。
几盏风雨灯的光芒将那件东西还带着雨水的光彩折射出来,粲然得几乎刺痛了人的眼睛。
那似乎是她头上的银蝶簪子么?是她方才在车马的颠簸中落了下来?
朱颜下意识去触了触湿漉漉的头发,那支银簪分明还好端端地插在上面。
面前的枝条因她的动作晃动起来,将几滴雨水溅出,在远处荡开几圈涟漪。
袁凛恰好抬起头,顺着水滴溅出的方向望去,两人的目光对了一下。
朱颜一僵,这才明白过来,这银蝶簪一对两支,一支本就在袁凛手中,他是故意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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