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睡得昏昏沉沉,车内的熏香淡淡的,将她微乱的心绪慢慢抚平下来,远远地能够听到外间杂乱的吵闹声,声音进了耳内,她却没有精神去思索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周围渐渐安谧了下来,梦里又到了那个生满红花白草的地方,一双蝴蝶落花的樱红绣鞋穿在脚上,踩着明净的积水,竟一点也不濡湿——果然是在梦里。
她毫无目的地在花草之间行走,蒿草雪白的花絮不时擦过她脸上,将本就模糊的目光又遮去一些,不知道尽头有什么,她有时候会想,如果这个地方真是人死后来的,那么是不是她走过了这里,就能够回去了?
这里的一切,她忍受的委屈与迷茫,就像一场梦一样,再睁开眼就结束了?
她忽然就想试一试,回去,虽然也是前路渺茫,但至少面对的人会通情达理许多,也不需要行事万分小心,唯恐自己表现的与旁人不同,更不需要忍受热心行医的非议——因为在现代,在医疗场所之外,都属于非法行医,有法律要求她不要这么去做。
“阿颜。”身后一片空明的水响,有人步履匆匆地跟了上来,“阿颜,你要去哪里?”
一缕令人安心的药香随着微风送来,朱颜讶然回头,远处一点蓝色的身影在血红的花朵与惨白的蒿草中显得特别醒目,“宣清……?”
朱颜摇了摇头,她依稀记得这是个梦,是因为睡着前点着那香,因而才会梦到了袁凛么?
“阿颜,你要去哪里?”袁凛走到她身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我……”虽然知道是在梦里,朱颜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回望刚才走过的地方,花草繁茂却透着说不尽的诡异萧索,水痕明灭。哪里有什么路,四面望去,又哪里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阿颜,你一个人很孤单么?”袁凛抚上她的额角。轻轻地揉着。
朱颜有些惊讶,为什么在梦中,这温暖的触感竟是这样的真实?
只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朱颜迷糊地答应,“我想回去了……”话说了一半。忽然打个激灵,她是想回去了,如果她真的回去了,他们就要分开了……再也不见地分开了……
心里忽然就狠狠地抽了一下,她舍不下他了,害怕也好,依赖也罢,到了此刻想起的,全是那个清明行雨中,打开一柄油纸伞的蓝衣青年。那柄素色的伞上,猗猗修竹滴翠。
“回去?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袁凛挽住她的手,同她一道在无边无际的沼泽上行走。
周围根本辨不出东西南北,但朱颜觉得,和他走在一起很安心。
不知走了多久,梦里的景象似乎总是跳得令人不可思议,他们竟是离开了那片红花白草的地方,面前有盘曲的长路,两个女人立在路边。一个似乎是窦安的母亲韩氏,之前见过两面的,另一人她虽然没有见过,但面容与自己有八分相似。莫非是乾云?
朱颜心里有些慌了,她记得自己分明是在梦里,可在梦里见到从未见过的人,这个几率有多大?应该根本没有可能呀!
难道她真的在往回去的路上走?还是她也已经死了……?
韩氏向着她走过来,惨白的唇一动一动,朱颜很努力地去听。却一点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求援地回头望向袁凛,“宣清……”
“阿颜,别怕。”袁凛和声安慰,伸手握了她微颤的手。
掌心的暖意让她定了心,她已经分不清楚面前的究竟是梦是真,不过她方才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真的,她绝对不会回去,若只是梦境……从前还有人在梦中得到了解决问题的创意呢,说不定自己也可以问一问韩氏与乾云被害之事的真相?
这样给自己打了打气,朱颜看着面前两个女人微微颔首,“两位都是为人所害?可还记得是谁所为?”
乾云天青色的衣衫,只是望着她微笑,并不说话。
韩氏面目却渐渐狰狞起来,仰天笑得张狂,“为谁所害?为谁所害……?哈哈哈,问得真好!”
朱颜咬了唇,正打算退后,韩氏忽然一伸手,牢牢钳住她的脖子,声音越发狰狞可怖,“告诉你又如何,不告诉你又如何?反正我是死了,你也同我们一道去吧!”
朱颜只觉得呼吸顿时被阻,一颗心跳得快要飞出胸膛,心里暗暗抱怨,这难道不是一个梦吗?为什么这种窒息的感觉如此真实?
她倒忘了去想,既是喉咙被扼,又怎会还能哽咽着呼救,“宣清,救我!”
“阿颜,别怕……”在车内陪着她的人却是永无。
方才杏叶见着了那只狗的尸体,实在受不住,吐了好几回还强打着精神来伺候朱颜梳洗,接着又十分威风地将那个妇人鲜血淋漓地骂了一顿,如今也撑不住了,躲去树荫底下歇着。
边奉带着的人都要随他一道去谈生意的,自然不能误了时间留下来照顾朱颜,边奉虽然知道永无未必不对朱颜打着那个意思,但觉得他为人信得过,便托他看顾看顾朱颜,别让人来吵了他休息。
谁知道上来坐了没多久,朱颜便睡得昏昏沉沉直说梦话,安慰了几句还不见好,反而都带了哭腔,永无急忙将她唤醒。
“宣清……宣清……”朱颜哭闹着醒过来,抱住面前的人大口喘着气,好像真被人掐了好一会儿脖子一般。
“阿颜。”永无见她哭得可怜,反手揽了她,为她轻轻拍着脊背顺气。
朱颜慢悠悠将思想转了转,身子被人稳稳地抱着,鼻尖缭绕着安神的熏香,这才是真的,所以方才,的确只是梦吧?
闭着眼睛往抱着自己的人身上蹭了蹭,带着笑轻轻呢喃,“宣清,你怎么来了?”
永无沉默了片刻,估摸着她也该醒透了,低声叹息,“看来我得给宣清写封信去,说你想他得紧了,梦话连篇。”
“嗯?永无?”朱颜有些惊讶,抬头见确是永无,愣愣地也没想推开他,“你怎么在车上?”
“受人之托来照看你。”永无答得很平淡,见她没挣扎,也不打算放开她,柔声询问,“现在换我来问问你,方才梦到了什么,哭成这副样子?”
朱颜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微涩的眼角,睡个觉都能哭成这样,真是丢人,很自然地往他肩上靠了靠,寻个舒服些的位置倚了,“我梦到有人要掐死我……”
“可见是你每日都想着动针动刀的,才会做这样的梦。”永无对她的梦不以为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要不是她方才那般剖皮剔骨的,哪会做这么可怕的梦?
“咦,小姐醒了?”杏叶挑起帘子,见他们两人这般亲密地偎在一块儿,愣了愣,不说别的,回身先将跟在她身后的廿四打了一下,竖了两条眉毛就骂,“你好不要脸!”
廿四被她骂得莫名其妙,一抬眼见了车内的情况,这才嗤嗤笑了声,“你这是骂我呢?还是拐着弯儿,指桑骂槐,骂朱小姐?”
“你瞎说什么?!我才没有骂小姐!”杏叶小脸挣得通红,“分明是你不要脸,指使着你们家公子勾引小姐!”
“你这丫头,说话不会轻些么?”廿四蹙起眉,虽然知道以自家公子的脾气,这事情绝对只是个误会,但也不好就这么跟杏叶讲,挑了眉威胁她,“你再说得大声些,教旁人全知道了,你倒是看看朱小姐将来嫁与谁?”
杏叶被他一句话堵得噎住了答不上来,过了半晌恨恨剜了他一眼,“不就是抱一下么?在我们桐城又不算什么!小姐和我们舅公子可是睡过一张床的呢!”
朱颜正喝茶提神,听她如此口无遮拦,又想起那次同床的事情,怎会连她都知道了?一口水呛得不上不下,咳得眼泪涟涟。
永无面上微微一涩,方才听到朱颜梦里都还在唤着袁凛,他便在想自己是否应该离她远一些了,如今又听到他们的关系竟已如此亲密,越发觉得自己该早早退出才是,不过既然已经为她回了岭南,这一路总还是要陪到底的,左右他是个闲人,不似袁凛那般有许多事情要忙,两个月的时间还是抽得出的。
杏叶其实是受了那村长姜同痛心疾首的自责加上好声好气的安慰,来看看朱颜是不是醒了,能不能为那户人家的宝贝儿子去诊个病,开个方子。
朱颜知道了她的来意后,微微一冷眸子,“那孩子我不看。”
“诶?”杏叶瞪大了眼,她觉得朱颜心地好得很呢,方才不是还一个劲儿地为那被疯狗咬伤的孩子诊治,怎么现在说不看就不看了?
朱颜抿唇不语,方才杏叶和那个妇人对骂的话,她其实都听见了,也正因为如此,才动了不愿诊治的念头。
“阿颜,不论如何,也是一条人命,为什么不愿意去救治?”永无虽然觉得那个妇人说话过火了,但毕竟爱子病危,哪能不着急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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