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观珏是个小坏蛋,但确实是有才能的,也有自己的心性和傲气reads;。
王韫经过昨日和荀桢的夜谈,此刻再一看王观珏,仿若拨开了眼前一直缭绕不散的白雾,她眼前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被打上统一标签,苍白单薄的宅斗文中的人物。
王韫道,“你便不曾瞧出点什么?”
王观珏脸色煞白,他的眼睛黯淡了下来,喃喃道,“我不曾多想,本以为姐姐和老太太信任我,相信凭借我之才学足够拜入名师门下,如此想来,是我太高看自己了。”
王韫不喜欢他是事实,此刻却不想再和他争些什么了。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去,把画交给王高涣,瞧瞧父母和弟弟高兴的样子,不再想和他纠缠,他高兴也好失魂落魄也好她现在都没什么兴趣。
“你本意不是如此”王韫道,“我已经知晓了。”
王观珏此时正是少年发育的时期,像棵柳树一样正在抽条,蓝色的大襟袍衬得他有些瘦削,此刻脸色苍白中泛着羞愧的红色,王韫瞧着也失去了和他再理论的兴趣。
他看上去高傲得很,老太太和王琳不信他这件事,严重打击了他的自尊。
他幼稚自负,王韫以前把他想得高深莫测,实在是高看他了。
王韫对此也很无语。
“我……”王观珏望着他,桃花眼微闪,嗫嚅道。
“你现在也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我就先行离去了。”察觉到了王观珏可能会说出什么雷到她的话,王韫果断辞别。
王观珏也不再拦着,王韫出了院子回头望时看,到他径直走到了老太太屋子门口,抬起手想要扣门,手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又颓然地放下。
现在都不关王韫的事了,王韫快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一路而来,桃花灼灼,开得正盛。
王家很大,池塘芳树,桃李夏绿,竹柏冬青1。
春日的阳光撒满了祖传的大宅子的每一个角落,微光笼罩着的飞檐象征着王家昔日的荣华,也显示着此时的落魄,也不知这么大一个家能撑多久。
到那时王观珏真的能如老太太的愿吗?
明明是她嫁给荀桢前生活过的地方,现在看看有些陌生的熟悉,她很想回她以前的家,很小,但是家人都不会像现在如此。
路上抓到一个小丫鬟询问了一番众人的去向。得知荀桢已经和父亲去了书房,母亲则去了她以前的屋子里。
王韫略一斟酌,提步往自己以前的屋子里走去。
她屋前的樱桃树已经挂上了小小的青涩的小樱桃,王韫以前就常常和翎儿折芳一起摘樱桃吃,雪晴和留芳常被她们仨气地直跺脚。
一踏入院子,就见张氏正坐在窗子旁的桌子附近,怀里抱着的正是她弟弟王鹤轩。
卷起来的竹帘正好能瞧见张氏的脸,她低垂着眼,正和王鹤轩说着些什么,王鹤轩昂起稚嫩的小脸咯咯地笑着。
王韫此刻从竹帘间隙望去,就好像下班回家的丈夫望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一天的疲劳刹那间一扫而空。
咳咳!
想到自己正在想什么,王韫立即切断了自己的脑内剧场,要是叫王高涣知道了她在想什么,她爹可能会被她吓得目瞪口呆,反应回来后打死她reads;。
“娘!”王韫轻轻喊了一声。
张氏闻声抬起头,瞧见王韫站在帘子外冲她笑,她脸上也绽开了一抹柔和的笑意,招手道,“韫儿,来。”
王韫走入室内。
她屋子变动不大,摆设依旧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干净明亮,没落一丝灰尘,看来应该是张氏常常吩咐下人来打扫。
“姊姊!”王鹤轩见到她非常激动,一下子从张氏的怀中跳出,朝着王韫的方向跑去,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随着他的动作晃晃悠悠,银饰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看自己的弟弟多讨人喜欢!
王韫蹲下伸手,笑眯眯地抱起王鹤轩,王鹤轩就像只小鹤扑进她的怀中,王韫顿时觉得双臂一沉。
不行,抱不动了。
王韫抱了一会儿,最终默默把弟弟放下,转头问张氏。
“娘,翎儿吃了什么,怎得这么沉?”
张氏嗔怪道,“你弟弟还能吃什么,都是和平常一样罢了,你三天不见他,到底是怎么看出他重了的。”
王鹤轩被王韫嫌弃了很生气,一个劲儿往王韫怀里钻。
王韫伸出一只手挡住弟弟的攻势,王鹤轩人小,但力气挺大的。她艰难地辩解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九个月未见变化能不大吗?”
张氏瞪了王韫一眼,“歪理!”
王韫和王鹤轩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歇下。
王鹤轩累了被张氏搂在怀里,看着张氏和王韫说话。
张氏笑道,“你之前布囊里装着的是什么?说是要送给你爹,却迟迟不愿说,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何物。”
王韫才想到荀桢赠给父亲的画卷。她把青布囊放下,解开活结,露出来了乌漆的画筒。
“画?”张氏问道。
“正是。”
王韫把画筒交给了张氏,也不说话,就笑眯眯地望着张氏。
“娘不如打开看看。”她提议道。
张氏半信半疑地瞥了她一眼,等画卷完全展开时,她的脸上已经染上了浓浓的惊喜之色,“这是?!”
张氏虽然不是出生高门大户,但从小就是书香人家养大的,于书画方面也颇有了解。
她一眼便瞧出了这画定是名家所作,再一看落款是林惟懋的印章,喜道,“少艾居士?”
荀桢挑礼物颇有一手,看着张氏难得露出如此兴奋的神色,王韫心下感叹。
王韫点点头,“正是少艾居士的。”
王鹤轩见了也要往画前凑,指着画一幅小大人的样子,“少艾居士我知晓!”
“嗯?”张氏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如何知晓?”
“夫子曾同我们提起他reads;!”
王韫笑道,“娘,此画是荀大人托我转交给爹爹的。”
张氏奇道,“荀大人为何不亲手给你爹?”
王韫起初也想不明白,后来一琢磨,大概是怕她爹尴尬吧,她嫁给荀桢以后王高涣就受到了不少同僚的暗中指指点点,若要是荀桢亲手把画交给他,指不定就坐实了卖女求荣的流言蜚语。
荀桢确实想得比她多。
王韫一解释,张氏有喜有悲,叹道,“难为你爹了。”
她又道,“荀大人是个君子,只可惜……”
只可惜年纪大了些,都能当她爷爷了,王韫默默在心中帮张氏未说下去的后半句补全。
“荀大人对我很好。”王韫笑着安慰道。
她本想告诉张氏她和荀桢只是以好友先生相称,不是真正的夫妻,只是又怕张氏多想担心,只好作罢。
王韫道,“不提这些,娘你可知晓荀大人有一名学生名唤林飞花?”
“林飞花?”想到林氏父子,张氏也忍不住噗嗤一笑,“他竟然也是荀大人的学生?”
王韫点点头,又笑道,“我前两日有幸见到了荀大人一些学生。”
“如何?”张氏问道
想到那些少年,王韫笑道,“都是些人中龙凤,聪敏有俊才。卢氏、齐氏子都是荀大人的学生,张恒玉的孙儿也在其中。”
张氏皱眉道,“如此看来,仙童若想拜入荀大人门下却是有些困难。”
王韫道,“娘你管仙童作甚么。”她捏了捏王鹤轩的小脸道,“翎儿可是要吃醋的。”
张氏松了眉头,笑了笑,“那便不管他们了。”
王韫也笑道,“仙童学业自有伯父他们去烦恼,且不说我,他亲姐可是嫁了南阳王世子呢,便不是荀大人,他亲姐夫也能为他寻个好夫子。”
两人絮絮叨叨地谈了一会儿,便听到屋外穿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可是荀大人和你爹来了?”张氏直起身子朝屋外探望。
“荀大人。”这低沉中透着些谦逊的是王韫父亲王高涣的声音。
“此处便是阿韫所住的地方吗?”
阿韫?
荀桢的声音温醇动听,此时此刻喊出王韫的名字,格外扣人心扉,像一缕春风轻轻柔柔地吹着,听得人心里泛着丝丝缕缕的痒意。
虽然知道荀桢只是给张氏和王高涣做做样子,王韫还是差点就对张氏喊出,妈妈,这老男人好会撩!
不论是叫小友或是阿韫太犯规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荀桢和王高涣一齐踏入室内。
王韫抬眼望向两人。
见到王韫,荀桢毫不意外,甚至弯唇笑道,“阿韫。”
王韫:……
我是谁我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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