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天地间一丝风都没有,仿佛空气都不流通了。
对于我这种有呼吸病史的人来说,这样的环境也有些让我不适。
这种午后不比傍晚,日头全部落下,只留一丝余亮照着天地,被控制住的轻风也得以解放,缓缓的吹过人身边。
那天我独自去童家吃过晚饭后,跟童燕燕顺着村落间的小路散步时就这这么一副景象。
我们就这么一路无言,前后排列像是漫无目的般地走着,直到童燕燕叫住了我。
“哎,那个你”
“嗯?什么?”
我回头,她却不说了,仰起头来往前面望了望,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来已经到了那一片命运几次转折的草地前。
像是为了缓解我当时的压力,我们坐在路边的土埂上,闻着草根的清冽跟泥土的腥气,在暮色越来越深沉的晚风里,童燕燕轻声讲起了她的故事。
跟我一样,童燕燕也出身在一个残缺的家庭里,但她没有我那么幸运,因为她亲历了母亲的死亡。
童燕燕的母亲大约是死于产后并发症,具体的病症她说不清,毕竟家里不会让一个孩子接触这些。
当年童莲莲才刚刚出生,童燕燕也不过是九岁,在记忆里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母亲。
再后来,家里来了很多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让一个孩子看不懂的严肃,很多人见到她的时候都会深深的叹一口气。
父亲带着她去主屋,让她去哭,让她对着面前的木盒子跟热浪烧脸的火盆磕头。
虽然很懵懂,但她也在气氛中逐渐明白,她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这个想法彻底被一个迟钝的孩子理解透的时候已经到了夜里,她被家里人哄着去床上睡觉,蒙在被窝里的时候突然就彻底明白过来。
可她甚至不敢放出声音来,只能把自己的哭声蒙在被子里,把流出来的眼泪再咽下去。
母亲永远的离开了,养家的重任就留在了父亲一个人身上,父亲为了钱财远走他乡打工,童燕燕日复一日的望着天际,逐渐开始想象父亲长什么样子。
家中两个孩子都是爷爷带起来,但毕竟乡下人不能只绕着房子里转。
童爷爷因为年轻时不是正式工,退下来之后没有退休金,所以早年间还得去打零工贴补家用,现在上了年纪也耕种着几亩薄田用以收入。
所以童爷爷对童燕燕姐妹俩的照顾也仅限于照顾,关心是肯定达不到,尤其是一个爷爷跟两个孙女之间,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总还是有无可奈何产生的隔阂。
随着年龄的增长,童燕燕在生活中遇到的问题越来越多,但没有人能正确的给她排忧解难。
比如她知道因为家境跟家庭成员的问题,很多同学背后都对她嘀嘀咕咕,她除了假装听不见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缓解。
比如她在学校里被不怀好意的男孩骚扰,最后演变成明目张胆的欺负,也不知道给怎么跟家里人讲。
童燕燕在学校里是有不少认识甚至说是熟悉的朋友,就像是她那天去参加聚会一样,也是有人跟她打招呼的。
但每一个朋友,是每一个,没有几乎,都是她主动交往来的,并且单方面努力维系着关系。
可以说她一旦放手,他们之间脆弱的关系立刻就会崩塌。
童燕燕的世界是一片荒芜的凌乱,就像是眼前的草地一样,充满了能埋没过小孩子的乱草,却根本不能称为一片植物园。
她明明有家人,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一头扎进去放松倾诉的港湾。
别的朋友,只要她坚持,关系还能再维系下去,但在我这里,随着事件逐渐走向完结,她逐渐意识到我们之间相交的时间越来越少。
时间已经来到八月底,我马上就要开学,这个鬼地方,我肯定是迫不及待就要离开。
这段关系,不管童燕燕怎么样坚持,都要迎来结束了。
她好不容易找到理由填补起来的内心,又要走向空荡荡。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需要考虑的事情也太多,所以此刻看着她的眼睛,我才抽出思绪来后知后觉,她这段时间是不舍。
同时后知后觉涌上来的,也是我心中的不舍。
如果说,在这个糟心的暑假遇到最不想从心中抽离的,那就是童燕燕这个人了。
“哎,童燕燕,”
我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伸出两只手捧起她的脸,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啊?”
她一下子被我给问懵了,呼之欲出的眼泪一下子都憋了回去,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回答了我,
“十,十五啊。”
后面又战战兢兢地补充上一句,
“马上就十六了,差不多还有两个月吧。”
“那就对了,你知道我多大吗?”
这童燕燕就更不明白了,
“十,十八吗?或者十七?你不是刚刚高考结束吗?”
“昂对,十八。”
我说着,甩开了她的脸。
“假如说,我们就算活不到一百岁,就只活到八十岁,那我们未来的日子还长得很呢,”
“你是出于什么觉得,我们未来这么漫长的人生里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可,可我觉得,”
童燕燕像是没有底气,又低下了头去,
“我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你是哪个世界的人?你之后不高考了,不读大学了?要去异世界当魔法少女?”
听说我说到这里,童燕燕才猛然抬起头来,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
这丫头,看来是走进了自己内心的牛角尖,死钻钻不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换个角度想呢?
我们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只要想,我们的未来总能再相见。
那天,童燕燕突然扑到我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像是这么多年埋藏在心底的各种复杂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出口。
同样,我跟她一样混一天算一天的人生也找到了拥有光亮的方向。
那一天,我们几乎算是在抱头痛哭,在汹涌的情绪中迎来了鸣着汽笛呼啸而来的列车。
能等到火车经过的人,能等到幸运吗?
耳边的鸣笛声越来越小,我逐渐从睡梦中醒来,脸下枕着的桌面已经被我的体温热出温度。
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睡得这么沉,我爬起来的时候感觉腰椎跟肩胛骨都僵硬了,活动了好久才恢复机能。
透过桌边的窗户居高临下地看看楼下活动的人群,似乎已经到了下课时间。
真令人惊叹,竟然又梦到了几年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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