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三个小时后,急救室的红灯才灭了。当小兰被放在担架床车上面,从急救室里推出来的时候,王明、徐贤、段云三人赶忙冲了上去。
只见,小兰脸色苍白,双眸紧闭地躺在那里,之前的那身血迹斑驳的衣服,已经被脱掉了,身上套上了病号服。但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一抹血痕。这不是没擦干净,而是她摔下楼梯时候,擦伤了一点点,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看不到的部分。
三人中阅历最丰富,也是最冷静的王明,只是看了女儿一眼,就找到之前那名医生,问:“医生,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医生摇摇头说:“还不确定。她失血太多,胎儿缺氧严重,在保证胎儿的前提下,抢救难度真的不小。幸运的是,她的孕期只有四个月不到,危险程度要低很多。但即使如此,能不能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我持悲观态度。不过我建议,为了她的健康,还是拿掉孩子比较好。否则,很可能危及生命。而且,就算孩子保住了,也肯定会有一些不良影响,但现在还无法确定影响有多大,但肯定对她的身体会有害处。”
王明怔了怔,问:“那……您的意思是不是,想要让她完全地恢复健康,拿掉孩子是必须的,对么?”
医生摇摇头:“不是必须的,但我建议拿掉,这对她更好。”
王明不禁沉默了,但,徐贤却开口了:“好的,那就拿掉吧。我想,你们意见也差不多吧?孩子还可以再要。但,小兰却是独一无二的。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她有事。”
大家是一边说一边走的,这时,段云无意中一抬头,却看到在前面不远,出现了一个指示灯箱。上面写着“妇产科”三个字。
段云一愣:“不是去病房么?”
那名医生回答:“不。我们要转到妇产科手术室,下面还要做一个手术,毕竟她是个孕妇。很多东西,在急救中心那边,是没有办法做的,只能转到这边。当然。待会儿你们还要签一份文件,是手术通知书。另外还有一份病危通知书。毕竟,我们不能完全保证她的生命安全。虽然情况没那么悲观,但危险还是有的。”
徐贤皱眉:“那就是说……就算拿掉孩子,小兰仍然有可能会失去生命。是么?”
医生叹了口气,点点头:“虽然很残酷,但。没办法,这就是事实。这个手术危险性远大于古代妇女难产。毕竟,她可不仅仅是因为胎儿的问题,胎儿只是一个不利因素。她的外伤意外地严重,有一根肋骨……刺穿了心包囊,还擦伤了右心室。同时,我们还在她的脑部,发现了一些问题。不过,最严重的还是心脏。”
顿时,王明、徐贤等三人,脸色更加苍白了。尤其是在拿到了小兰的手术通知书,以及病危通知书之后,徐贤的脸上,根本没有半点血色,就连眼神,都微微有些迷蒙。尤其是那份病危通知书,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很有可能,小兰根本出不了手术室……
“不就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徐贤的声音,仿佛是从幽冥之中传来的,飘渺,没有半点生气,简直就像梦呓一般。
那医生正好也在,他轻声说:“根据我的个人推测,她是大头朝下,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然后在台阶上滚了过去。因为身高以及楼梯台阶的角度,这让她上半身的伤害,尤其是内伤,远比下半身那一点点不值一提的擦伤严重得多。而且……”
徐贤猛地盯住医生,那双发红的眼睛,让医生心头也是一颤:“而且什么……”
医生看看徐贤,抿抿唇,说:“而且我们发现,病人的骨骼比常人脆弱不少。也就是说,同样的撞击,正常人,哪怕是女性,也只会觉得很疼,最多有点瘀血而已。但,她就有可能骨裂、骨折。这是因为她年幼时候严重营养不良造成的,尤其是缺乏钙质,这对骨骼发育影响最大。”
说着,他望着王明:“如果我没记错,您是她父亲,对么?”
王明点点头:“是,我是她的父亲。”
医生皱着眉问:“那我很想知道,她年幼时候,是不是曾受过什么虐待?或者说,你们……当初家里很穷?”
王明微微低了低头,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声不响。而徐贤,却诧异地瞪着王明,正打算说什么,段云忽然拉了他一把。徐贤回头看了段云一眼,忽然,也仿佛想起了什么,也闭上了嘴。
当年,小兰五岁时候,曾被人贩子抱走,然后在外流浪了十年之久。当她回到王明身边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五岁到十五岁,这十年,就是一个孩子发育成大人最重要的一段发育期。但,她的这十年,却几乎就是一个流浪街头的乞儿,几乎是朝不保夕。
虽然还有一个明辉照顾她,但,他也不过是泥菩萨过江。那段日子,很多时候他们总共的生活费用,用在单独一个人身上,都是相当紧张的,更何况,还是让一大一小两个人共同使用。
别看小兰年纪小,有句老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不仅是说男孩,女孩也一样。在身体发育阶段的孩子,都是很容易感到饿的。而他们的食量,甚至可能超过成年人很多。如果在这段时期,受到饥饿的影响,身体发育很可能就会受到很大影响。
而且,小兰还是个比较极端的例子。通常来说,年幼时期营养不良,很容易造成身高发育迟缓,也就是长不高。
可是小兰不同,她身高多少?一米七三……在女孩子中,这可绝对算是高人了。当然,仅限于东方女性。然而,她的身高,是在常年营养不良的情况下长出来的。因此,其实她的骨密度,甚至比同样幼年营养不良,但身高比较矮的人还要差。
这些情况中的大多数,在场的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了解。面对医生的疑问,王明低着头,段云和徐贤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医生不禁皱了皱眉,轻声说:“算了,这个问题我不问了。等你们签好这两份文件,我也要去参与手术了。我建议你们,对这个最好商量一下,但,要尽快下决心。好了,失陪一下,这两份文件签署之后,交给她就可以了。”
他指了指等在一旁的一名小护士,就转身走进了手术室。
徐贤有些轻颤的手,拿着两份文件,茫然地望向王明,嘴巴张了张。但他只觉得,嗓子一阵干涩,仿佛有火在烧,但又仿佛塞着一块千年玄冰。
王明眼神暗了暗,轻声说:“给我吧,我来签。”
徐贤愣了了,又看看王明,忽然,他将两份文件,放在身边的长椅上,拿起之前小护士递给他的笔,飞快地在文件上签下了他的名字。
“徐贤!你……”王明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徐贤。
徐贤低着头,也不看王明,只是用异常沙哑的声音说:“我是她丈夫,她是我妻子。”声音仿佛很平静,平静得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但,他扶着长椅的手,却在紧紧捏着长椅的边缘,指节紧紧绷着,透出一丝苍白。
小护士收起两份文件走了,手术室门上,那盏“手术中”的灯也亮了起来。三人静静地坐在长椅上,谁也不说话。仿佛,这不是医院的手术室门口,而是小兰的灵堂门口。
忽然,一声轻轻的哽咽,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是段云,她用自己的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低着头,哽咽声,从她的指缝之中挤了出来,透着难言的悲怆。
“闭嘴。”徐贤忽然开口了。
段云一愣,抬头望向徐贤。
徐贤也不看她,而是将头靠在长椅后面的墙上,仰着头望着那洁白的天花板,仿佛上面有什么东西一样。
“她还没死,你哭什么。”徐贤的声音很冷,冷得段云的身子都不禁微微一颤。
段云看着徐贤,咬了咬下唇,轻声说:“我……你们饿么?我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好不好?”
但是,无论是徐贤,还是王明,都没有应声。徐贤仍然盯着天花板,而王明的头却是扭向另一边,两个人甚至谁都没有朝着段云看上一眼。
段云抿抿唇,猛地站起身来,抬脚就朝外奔去。她离开了很久之后,才回来了。脸上没有泪痕,反而干净得很,只是鬓角好像曾沾过水,有点湿。而一双眼睛,也红得有点过分。
正如她说的那样,她似乎就是去买食物了。不过,这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她去哪儿买热食呢?她带来的,不过是面包以及火腿肠而已,最多加上瓶装水。
不过,这些食物似乎没有任何吸引力,徐贤和王明都没有想吃的意思。反而是瓶装水,却被两人各自喝了个干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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