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若无其事地扶着张太妃进殿中。
母子俩在殿正中的那张桌子前坐下,宫人立即奉上了香茗。
楚煜例行地问过张太妃的身体,张太妃笑道:“谢皇上记挂着,母妃的身体还算安康,倒是皇上日理万机要注意身体,累了要休息休息。”
“朕没事。”
张太妃慈笑地看着楚煜,问他:“母妃听说皇上宣许二爷夫妻俩进宫了,皇后想必很开心吧,那孩子也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爹娘了,她还是个小孩子呀。”
皇上对皇后的态度日渐改变,张太妃都看在眼里的。她早跟身边的嬷嬷说过,皇上肯定会上小皇后。现在的皇上对小皇后未必是,但开始改变态度是好事,等到小皇后再长大点,再瘦一点,皇上的心不粘在小皇后身上才怪呢。
楚煜嗯了一声,转移话题,“母妃,朕想请母妃帮朕一个忙。”
张太妃笑道:“皇上有什么事尽管说,母妃能帮的一定会帮。”
“朕的大皇兄也是恒王,十岁离京,今朕召他才回京一趟,年已二十,府中却无王妃,朕本想替他指婚,不过朕是皇弟,朕想想还是请母妃出面帮大皇兄赐婚好一点。现在离母妃的生辰也不远了,借着母妃的生辰帮大皇兄挑选几个名门淑女,赐婚给大皇兄吧。”
闻言,张太妃有点意外,不过她的脸上还带着笑,楚恒的母妃和她也有私交,她更照顾过楚恒,皇上年幼时,她照旧疼过皇上,许是她自己没有孩子吧,宫里的皇子皇女,不管是谁生的,她都会疼几分,故先帝的子女都与她关系好,她才会在先帝驾崩后得以成为新帝后宫中的太妃,被新帝当成长辈敬着。
可当今天子是先皇后所出,先皇后害死了楚恒的母妃,楚恒表面不说心里一清二楚,楚煜心里亦明白,他忽然间开始关心楚恒的婚事,张太妃总觉得很突然。不过楚恒年已二十,是该成亲了,与他同龄的人,很多都当爹啦。不管皇上出于何居心,张太妃都愿意接过这件事。
“还是皇上想得周到,母妃都忘了这件事。”张太妃没有告诉皇上,在楚恒刚回京进宫向她请安问好时,她关切地问过楚恒的终身大事。楚恒自己没有喜欢的人,他说他无心顾及终身大事,而且他是王爷,王爷的婚事大都是由宫里决定的。
楚煜淡淡地笑了笑,“朕觉得大皇兄年少离京,一走十年,在南蛮也挺苦的,身边又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早该成亲。朕以前年幼无知,想得不周到,皇姐又忙,也忽略了,现在朕想起了,总得帮大皇兄选妃,择日成亲的,这样他离开京城回南蛮时,便能带着新妃回封地,以后身边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皇上所言极是,既然皇上要帮恒王选妃,那我吩咐内务府先把合适的人选名单呈上来,待到我生辰那天,我再好生相看。”张太妃已经开始在心里过滤着京中贵女。
楚恒在南蛮政绩突出,突出到让少年天子都无法忽视了,想必是个眼界极高的人,一般的贵女,怕他瞧不上。张太妃想着她要派人把恒王请进宫里问问他的意思,看看他想娶什么样的王妃。
楚煜来静宁宫请安,目的是请张太妃出面帮恒王选妃,目的达到了,他借口政事忙离开了静宁宫。
等他走后,张太妃身边的嬷嬷问她:“主子,皇上是真的想帮恒王选妃吗?”
张太妃笑了笑,“你怀疑皇上不是真心的?”
“奴婢不敢质疑皇上,只是皇上忽然提出要帮恒王选妃,奴婢总觉得皇上还有其他用意的。”
张太妃点点头,“皇上肯定有其他用意,不过不管他有什么用意,既然他让我帮恒儿那孩子选妃,我自然要接下来的,恒儿老大不小了,早该成亲。过去是因为……难得皇上松了口,我得好好地帮他挑挑,选个好王妃关心他,也不枉我与他母妃相交一场。”
想到当年的那些一同进宫的秀女们,张太妃的笑容敛了起来,皇宫的美女们更新得很快,她们同批秀女进宫的,有人得到了皇上的临幸,获得妃嫔之名,有些一直得不到皇上的临幸,孤独终老,有些自请为宫女,等到年满二十五岁后出宫嫁了人。张太妃本意是想自请为宫女,好出宫嫁人的,可惜她偏偏成了先帝的宠妃。
后宫的女人嫉妒心都很重,也怪不得她们的,那么多人争一个男人,帝皇又薄情,喜新厌旧太严重,她成为宠妃自然引来别人的嫉妒,好在她不争不抢为人温和又低调,总算混了过来,如今成为唯一被少帝敬重的太妃。
相比于被封为太妃却进了冷宫的林太妃,张太妃是非常幸运的。
“嬷嬷,派人去宣恒王进宫,说哀家想见他。既然是帮他选妃,总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他喜欢什么样的,哀家才好帮他选呀。”张太妃有点心急,吩咐着嬷嬷派人去宣楚恒进宫。
嬷嬷笑道:“主子不用那样心急的,恒王爷瞧着是个孝顺的,只要是主子帮他选的,他肯定会喜欢的。主子又不会害他,一心为了他着想,恒王会明白主子的好心。”
话是这样说,嬷嬷还是唤来一名太监,吩咐太监拿着静宁宫的腰牌出宫去找楚恒进宫。
“如果由着我来,我自然想帮他选一名贵女,不过皇上心思重,我要是帮恒儿选了一个出身极好的王妃,皇上肯定会不悦的,说不定还会害了恒儿呢。”张太妃冷静下来后,蹙着眉对身边的嬷嬷说道,“恒儿在封地的政绩极好,如果王妃的娘家有权有势终究不是好事。”
嬷嬷也是一凛,别看皇上对张太妃恭敬孝顺的,那是张太妃对皇上没有任何的威胁,一旦威胁到皇上的皇位,皇上会反脸无情。皇上反脸无情之前还是一点迹象都没有,让人防不胜防呢。
长公主是活生生的事例……
“在七品以上,三品以下的大臣家里选吧。”张太妃似是自言自语的。
嬷嬷连连点头,“主子英明。”
张太妃叹一口气,“如果娴儿还在,她是不会委屈恒儿的。”
“主子,娴主子知道主子如此的用心良苦,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主子的。”娴主子正是楚恒的生母,被害死于景宁宫的,当然对外说是病死的。
张太妃又是叹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
楚煜带着阴德福走出了静宁宫后,他没有再上舆车,而是步行着往前走,一班奴才跟在他后面。
在御花园时,楚煜停了下来,只因在他的面前有好几条路供他选择,一条是回御书房的,一条是前往凤仪宫的,还有便是通往凤清宫或者其他妃嫔的宫中的。
阴德福揣摩着帝皇的心思,试探地提议:“皇上要不要去凤仪宫看看?”
楚煜板着脸,“凤仪宫有什么好看的。”
阴德福陪着笑,“是是是,那皇上要不要去婉妃娘娘那里坐坐?”
楚煜想了想,“朕也有些时候没有听过婉妃弹琴了,朕去她那里坐坐吧。”说着,他跨出步伐选了那条通往凤清宫的路。
此刻的凤清宫,却传出了茶杯被摔碎的声响。
“皇上不但恩准皇后的爹娘进宫与皇后相聚,还赏赐十只烧鸡给皇后,自从皇后留宿乾真宫后,皇上对皇后是越来越好了。”抱怨的人自然是凤清宫的主子婉妃了。
王嬷嬷连忙提醒着:“娘娘,小心隔墙有耳呀。”
苏婉儿剜了王嬷嬷一眼,怒哼着:“凤清宫是本宫的宫殿,谁敢把本宫的话传出去,本宫要他们的狗命。”因为得宠,苏婉儿拒绝让其他低位份的嫔妃入住凤清宫,除了皇后的凤仪宫,只有苏婉儿能独霸一宫。
丽嫔梅嫔等人也是一宫之主,不过她们的宫中还有位份低的宫人,那些位份的没有资格独住一宫,所以都是住进高位份的宫妃中。
“娘娘息怒,皇上不过是赏赐了十只烧鸡给皇后娘娘,相较于皇上赏赐给娘娘的,不知道要贵重多少了。”王嬷嬷只能劝着自家主子不要那样的小心眼。
苏婉儿的外表温婉大方,那是在皇上面前,私底下她高傲又小心眼,自从她入宫,因为小皇后胖乎乎的又胆小怕事,皇上根本不喜欢小皇后,对她极为宠,那么多的美人,只有她被封为妃,在后宫中属于第二高位的了。以往皇上的赏赐大都是赏进凤清宫,她是后宫诸妃羡慕讨好的对象。
可是现在皇上开始赏赐食物给小皇后了,别小看那十只烧鸡,这是皇上对皇后的好。
苏婉儿不生气不嫉恨才怪呢。
她狠狠地绞着帕子,美眸闪烁着毒光,说道:“嬷嬷,本宫绝不让那个小傻瓜得到帝宠的。她现在不会绝食减肥,那本宫给她送美食,让她吃吃吃,比猪还胖时,本宫倒想看看皇上还能容下她否?”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朝王嬷嬷勾勾手,示意王嬷嬷附耳过来,王嬷嬷照做后,她在王嬷嬷耳边低声吩咐着:“嬷嬷,帮本宫弄些无子汤药来,本宫大有用处。”
闻言,王嬷嬷大惊失色,小声地说道:“娘娘,这事一旦被发现,可是掉脑袋的。奴婢认为娘娘实在不必担忧的,皇后才八岁,虽说比以前瘦了不少,可还是个小胖子,又矮,皇上怎么可能会宠幸皇后?”
苏婉儿阴狠地说道:“本宫是要防患于未然,趁早断了她的子孙,算她以后能得到帝宠,也无法替皇上生下一男半女的,只要她无法育有皇子,皇上早晚都要废了她。本朝继承大统的都是嫡子,大臣们也会为了嫡子劝皇上废后的。”
王嬷嬷一想也对,趁皇上还没有真的宠皇后,先下手断了皇后生子的路,这样皇后长大后得到皇上的宠也无法生育了,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别说在皇宫算在普通人家里也是直不起腰的。
“娘娘英明,奴婢会悄然去弄药的。”
苏婉儿笑着嗯了一声,她笑得很好看,却是一条美女蛇。
“皇上驾到!”
苏婉儿大喜,立即站起来,把手搭放在王嬷嬷的手背上,娇媚地笑着:“嬷嬷,皇上来了。”
王嬷嬷讨好地笑,“皇上还是记着娘娘的。”
苏婉儿眉开眼笑。
皇后的爹娘进宫,皇上却来凤清宫,而不是去凤仪宫,这是对她的宠。
只要她能牢牢地抓住皇上,皇后之位迟早都是她的,只是皇上来凤清宫总是白天来,偶尔晚上来了也是坐坐走,不曾留宿也不会临幸她。
爷爷已经让奶奶进宫提醒她要早点生个皇子,有了皇子傍身,她在宫中的地位才能稳。
苏婉儿比丞相府更急呀,可她急也没有用,皇上不临幸后妃,她们能怎么着?又不是她一个人得不到临幸。
皇上已经十六岁了,为何不临幸后妃?
后宫诸妃在心里猜测原因,前朝的文武大臣也在猜测原因,老丞相虽然辞了相位回归家庭含饴弄孙的,依旧忧心皇上的子嗣,不仅仅是他的孙女在宫中为妃。身为人臣的,都会忧虑皇上的子嗣,皇嗣关系到江山社稷嘛。
楚煜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晃了进来。
“臣妾叩见皇上。”
苏婉儿温婉地行礼。
楚煜缓了整日都绷着的冷脸,上前来扶起苏婉儿,温声说道:“妃不必多礼。”
苏婉儿谢恩后顺势抓住皇上的大掌站起来,含羞带俏地仰眸看了龙颜两眼,皇上虽然年少却是人中龙凤,俊美得让人看着移不开眼。
那两片薄唇抿着,虽添了威严,苏婉儿却在幻想着当两片薄唇吻在她的唇上时,是什么样的滋味?
仅是想着让苏婉儿红了脸。
“妃没事吧,脸红红的,是不是中了暑气。”楚煜见苏婉儿脸红红的,一副关切的样子,大手却没有去探苏婉儿的额,眼里的关切亦未达眼眸深处。
苏婉儿脸更红,她竟然当着皇上的面想着羞人的事。“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她大胆地抬眸看着自己俊美的皇帝夫君,楚煜也在看她,两个人四目相对,苏婉儿的美眸婉转流动着娇俏,楚煜的却平静无波。“皇上,臣妾听说皇后娘娘的爹娘进宫看望皇后了。”
楚煜带着美人妃走向不远处的一座凉亭,两个人在凉亭下坐下,坐下后松开了拉着苏婉儿的手,答非所问:“朕想听妃弹弹琴。”
苏婉儿浅浅地笑,“皇上想听,臣妾便弹给皇上听。”
心里却失望至极,皇上来她的宫中要么听她弹琴,要么是下棋,有时候还会让她跳舞。
吩咐奴才们抱来了琴,苏婉儿坐在凉亭下弹琴给楚煜听。
楚煜静静地坐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听琴。
苏婉儿出身名门,打小是被当成皇妃培养的,自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的琴弹得很好,婉转动听,楚煜挺喜欢听她弹琴。这一次他却分了心,看着苏婉儿温温婉婉地坐在琴前,弹琴的动作高雅至极,此刻的苏婉儿是最美的,美得出尘脱俗,可他想到的却是那个胖乎乎的小东西坐在琴前会弹出什么音曲来?
苏婉儿一曲还没有弹完,楚煜便站了起来,撇下一句:“妃,朕先去处理政事,改天有空了再来听妃弹琴。”
然后大步地离去。
“皇上,皇上……”
苏婉儿停止弹琴,站起来追出凉亭,连叫了几声,都未能留住楚煜,只能气恨地看着楚煜离开,她不情不愿地恭送着:“臣妾恭送皇上。”
楚煜已远去。
……
许仪吃了一顿有亲人作陪的午膳,饭后,她带着双亲参观她的凤仪宫,走着走着便走出了凤仪宫,她干脆带着双亲去逛御花园。事实上她都还没有好好地逛过御花园呢。
外面的太阳很大,好在御花园花草树木众多,隔一段路会有凉亭,又有凉风吹拂,漫步在御花园里,反倒倍觉舒适。
“娘,你看看那些花,开得真漂亮。”
“娘,我带你去看湖里养着的鱼,又漂亮又大条。”烤着吃还很香。最后一句话许仪不敢说出口,免得吓着双亲。
她一路上吱吱喳喳的,极力地演好一个八岁的孩子见到双亲后该有的天真,一会儿指着花儿说花很漂亮,一会儿又说湖里养着的鱼很好看。
周雪莲一直噙着笑容看着她,不管她说什么,周雪莲都是慈地笑着点头。
许文斌也一样。
不知不觉走到了那座建于人工湖上的拱桥上,然后看到了从桥的另一端而来的楚煜。
许仪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怎么会遇到小皇帝的?
“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文斌夫妻俩看到楚煜时,当即惶惶地跪下行礼。
“臣妾见过皇上。”许仪恭敬地行一礼,楚煜淡冷地抬手,“都起来吧。”
“谢皇上。”
一家三口谢恩后站起来,楚煜已经走到了许仪的跟前,垂眸盯着许仪的头,沉声问着许仪:“可陪你爹娘用过膳?”
“回皇上的话,用过了。”
楚煜颔首,他双手习惯性地背到背后去,“烧鸡还好吃吗?”
“好吃,谢谢皇上,不过皇上以后不要赏那么多烧鸡,臣妾吃不了那么多。”她更怕吃下了十只烧鸡,会胖十斤。
楚煜弯下腰,凑到许仪的耳边,低冷地说道:“朕想把皇后养得白白胖胖的,猪嘛,养肥了才能宰。”
许仪暗暗地磨牙,真想一脚踹死这个小皇帝,他才是猪!
面上却皮笑肉不笑的低声回应:“那臣妾可能会让皇上失望了,臣妾根本没有吃那些烧鸡。”楚煜什么心思,她一清二楚。
楚煜站直了身子,倏地吩咐着:“去把负责做烧鸡的御厨重打五十大板,他做出来的烧鸡,皇后竟然吃不下。”
许仪:……
这个混蛋太阴了!
“皇上,臣妾说烧鸡很好吃呀。”许仪厚着脸皮睁眼说瞎话。
楚煜瞟着她,似笑非笑的,“真的好吃?”
许仪猛点头。
“那朕再赏你十只烧鸡如何?”
许仪在心里骂了他千万遍,嘴上却说着:“皇上,臣妾拉肚子刚好,实在不宜多吃肉食呀。”
楚煜伸手弹了她的额一下,许仪抽脸,瞪他一眼,接收到他的注视时,她又飞快地换上了憨厚的表情,惹得楚煜忍俊不住,露出了浅浅的笑。
许文斌惊悚。
他为人臣多年,不曾见过少年天子温和带笑的一面。
皇上对他的女儿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思?
“皇后这是游御花园?”楚煜明知故问。
许仪心里恼极他的反复无常,表面上还得恭恭敬敬的,楚煜知道她心里肯定在骂自己,她自己亲口说过,他弹她的额时,她在心里骂他千万遍,骂到他打喷嚏为止。他今天打了好几个喷嚏呢,不知道被她骂了多少遍。
知道别人骂自己,楚煜肯定会生气的,可是眼前这个小东西,他越看越顺眼,哪怕她还是胖乎乎的,可私底下相处,她很好玩,无拘无束的,比后宫中任何一个美人都要吸引他。
“回皇上的话,臣妾的爹娘难得进宫一回,臣妾便带着爹娘逛逛御花园。”
楚煜嗯了一声,抬头望天空,太阳钻进了云层,没有艳阳高照,天地间失色很多,“似乎要下雨了。”
许仪也抬头看看天,是有些乌云飘过,夏季的天如同皇上的脸,说变变的。
“阴德福。”楚煜扭头吩咐着阴德福,“去拿点鱼料来,朕想带皇后去喂鱼。”
“是。”
阴德福应着,赶紧去拿鱼料。
许仪却有点错愕地望着楚煜,不明白这个比夏季的天还要反复无常的小皇帝干嘛要带她去喂鱼?以往他不是很不喜欢她的吗?最近态度稍好,可也是一阵风一阵雨的。
难道皇帝都是这般性情?反复无常了,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见许仪望着自己,楚煜弯下腰来,把他那张俊脸凑到许仪的跟前,乌沉沉的眸子对着上许仪清澈明亮却眨着错愕的美眸,低沉地问着:“皇后这般看着朕,朕脸上长花了吗?”
许仪连忙敛回视线,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臣妾觉得皇上很好看,比花还要好看。”
楚煜:……
额上一痛。
许仪当即抬手捂住额,不满地瞪着楚煜,他又弹她的额了。
脸上也痛。
楚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像逗猫逗狗似的捏住许仪胖胖的两边脸,捏了不说还扭,又扭又捏的,许仪有点痛,又不敢拍他放肆的大手,只能在心里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皇后是说朕长着花容月貌还是说朕娘娘腔?嗯?”楚煜捏着她白嫩的小脸,觉得手感特别好,她胖,脸上的肉多,又年幼,肌肤光滑如煮熟剥了壳的鸡蛋,所以手感特别好。过去他怎么不知道捏她的脸很好玩?
许文斌夫妻俩吓坏了,皇帝心性难测,现在看着他是在逗着小皇后玩,小皇后一旦回答了,皇上突然反脸,一家三口都有可能交代在这里。
“皇上。”周雪莲护女心切,先跪在地上,惶惶地替许仪解说:“皇后年纪还小,率真,说话不经大脑的,她觉得皇上很好看,那是真心话,绝对不会有其他心思,请皇上明鉴。”
“娘。”许仪不舍娘亲跪在地上,虽说不是她的亲妈,相处了一个上午,她喜欢上这个便宜的娘亲了,再者她占了原身的身体,也曾告诉过自己要替原身尽孝的。她不等楚煜开口去扶周雪莲。
“起来吧,朕是和皇后开玩笑呢。”楚煜看出许仪很在乎爹娘,适时地让周雪莲起来,许仪才能把娘亲扶起。
等许仪扶起周雪莲后,楚煜忽然说一句:“许文斌,皇后还在娘家之时可曾念过书?朕觉得皇后有点无知,应该是没有念过书的原因,打算让皇后跟着朕那两位小皇弟一起去上书房,你觉得如何?”
你才无知!
许仪暗暗地骂楚煜一句。
许文斌恭敬地应着:“皇后进宫时年仅五岁,还没有到启蒙之时,故不曾念过书。皇上认为可以,那便是极好的。”让皇后跟着两位小王爷一起去上书房读书,看似不符合祖制,好在皇后还年幼,不过八岁,倒是无防,只要皇上不计较便行。
许仪一听要让她跟着两位小王爷去上书房读书,脸都绿了几分。她懒得要命,在现代里读了十几年的书早读厌了,穿到古代还要她去上学,让她重头来过,简直是要她的命。再者古代的学堂和现代不一样,特别是上书房,严得很,学的又是文言文,要吟诗作词的,她文学方面除了会写小说之外,写小说是好,其他都不行。
但她人在屋檐下,命在楚煜手里,又无法反抗,楚煜要她去上书房念书,她得去。
哎呀,不能睡懒觉了。
听说小王爷他们都是寅时要起来的,那时候才几点?凌晨四五点吧,妈呀,她还在梦周公呢。
“皇后可有异议?”楚煜瞟到许仪的脸色不好看,故意问着她。
许仪撇撇嘴,她有异议有用吗?不过她还是尽力地挣扎一下,“皇上,臣妾是女子,女子无才便是德,上不上学都不重要,只要会三从四德行。”她不认同三从四德,现在为了能免去上书房念书,她不得不睁眼说瞎话。
周雪莲也觉得让女儿和两位小王爷一起上学不妥,如果是兄妹还无所谓,偏偏是叔嫂,算女儿还年幼,始终不好,万一叔嫂间相处的时间长了,闹出什么事来……
周雪莲觉得皇上这样安排是存心利用女儿出事,好找个堂而皇之的借口来抄许家的家。
楚煜睨着许仪,“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朕的妃们都会琴棋书画,皇后会吗?皇后要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朕免了你上书房行走。”
许仪张张嘴,她不会呀。
她只会吃,只会睡。
“皇后会吗?”楚煜故意问着。
许仪老实地摇头,“臣妾会吃,会睡,是不会弹琴下棋。”
楚煜莞尔,“既然如此,那等皇后跑完欠下的那十七圈步之后,去上书房念书吧,虽说你是嫂子,两位小王爷是小叔子,好在你们还年幼,倒是无防。除了去上书房念书,朕还会请最好的琴师和棋师教皇后学弹琴,学下棋,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总不能什么都不会是吧?”
许仪:……到了此时此刻,她才知道楚煜在挖坑等着她跳呢,而她一不察觉跳进大坑,现在想爬起来都没有机会了。
像她这种懒人,只知道吃和睡,既要她念书,又要学琴学棋,妈呀,简直要命。
许仪不看楚煜,不过嘟着的粉嫩红唇可以看出她的不满。
楚煜瞄瞄她嘟着的粉嫩红唇,眸子沉了沉,暗暗地咽咽口水,他竟然生出一股冲动来,想亲上那粉粉嫩嫩的红唇……她才八岁呀,他可不能有那种邪恶的心思。
“皇上,鱼料拿来了。”阴德福去而复返,把拿来的鱼料递给楚煜。
楚煜接过了鱼料,对许仪说道:“皇后想去喂鱼吗?”
许仪在生他的闷气呢,被他坑了一把,心里恼他恼得想扒了他的皮,随口应着:“臣妾要陪爹娘,皇上自个去喂鱼吧。”
音落,周雪莲白着脸碰了她一下,许仪回过神来,望向周雪莲,见周雪莲脸色白白的,她又心疼,许家人有没有反心,她现在还不知道,但许家人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及煎熬,她知道不少。他们小心翼翼,不管皇上说了什么,他们都顺从,怕稍有差池落下把柄让皇上抓到,有借口抄许家的家,灭许家的族。
“看来朕还不如皇后的爹娘重要呀。”楚煜这句话说得莫测高深的。
本来嘛,爹娘是比丈夫重要,可是到了许仪这里,她只能回答:“皇上和臣妾的爹娘在臣妾心里都是重要的。”
“朕带你去喂鱼,你还要陪爹娘吗?”楚煜步步紧逼。
许仪的牙都要磨碎了,这皇帝很闲吗?不是说做皇帝的都要日理万机,楚煜怎么闲得当个第四者来打扰她一家三口的相聚呢?早知道会在御花园遇到楚煜,她宁愿在凤仪宫陪娘亲睡觉,也懒得来御花园走动。
“臣妾陪皇上去喂鱼,不过臣妾与爹娘久不见面,今天蒙皇上开恩,恩准爹娘进宫相陪一日,恳请皇上允许臣妾带着爹娘一起去喂鱼。”
楚煜抿抿唇后,大度地说道:“走吧。”他吩咐许文斌夫妻俩:“跟着。”
“草民遵旨。”
夫妻俩谢恩,虽说有皇上在场,一家三口不能随心所欲,只要能看着女儿,对夫妻俩来说是最好的了。
不过周雪莲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许文斌则比她镇定多了,想得也多。他看得出来,皇上对小皇后没有恶意了,以往小皇后见到皇上如同老鼠见到猫一样,皇上也是满脸嫌恶,哪会带皇后去喂鱼呀?
如果……许文斌只敢想如果,小皇后能够得到帝宠,说不定能够化解皇上对许家的猜忌及因长公主而生出的些许怨恨。
楚煜率先走到桥中间站在桥边,看着桥下的湖水。
许仪撇撇嘴后,跟着走到他的身侧,她矮,他高她很多,站在他的身边,许仪生出一股压迫感,很不喜欢和他站在一起。相较于现在,她更喜欢刚穿越过来第一个月过的日子,什么都不用干,有得吃,有得住,还不用面对阴晴不定的小皇帝,那才是美好的穿越人生呀。
谁想到闲后的日子不好过,米虫生活结束得太快。
小皇帝开始针对她,时不时挖坑坑她一把,隔三差五整她整得生无可恋的。
唉,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楚煜往湖里撒了两把鱼料,养在湖里的锦鲤立即游了过来,抢食着鱼料。
“皇后看看哪条鱼最大?”
楚煜偏头沉声问着许仪。
许仪看向湖里的鱼儿,怀念昨晚烤鱼的美味,于是她很认真地看着,心里想着今晚刺客要是再来,央他带她来偷鱼,然后躲起来烤鱼吃。
“都很大条,肉多,吃起来肯定不错。”脑里想着烤鱼,嘴里嘣出这样的话来。
“嗯?”
“哦,不是,臣妾是说这些鱼都很大条,很漂亮,看起来很好看。”
楚煜垂眸盯着她看,许仪眨着无辜的大眼,尽量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天知道让一个二十九岁的灵魂装成八岁的孩子,是极大的挑战。
“臣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有几分耳熟的男音响起,许仪本能地望去,见到的正是楚恒。今天的楚恒总算穿着王爷该穿的衣服,不需要别人介绍,许仪也能确定他的身份了。
楚恒的出现,让帝后之间生出了微妙的变化,当然了,许仪是察觉不到的。
“平身。”
楚煜的声音恢复了低沉冰冷,许仪抖了抖,站在大冰山身边,夏季的热浪都无法让她暖和起来。
“谢皇上。”
楚恒站了起来,视线看似随意地扫一眼许仪,见许仪正瞪他,他回给许仪一记笑容,惹来小皇帝阴森森的瞪视,跟在楚恒身后的三宝则是直冒冷汗。
“大皇兄是进宫找朕的吗?”楚煜沉声问着,不着痕迹地往前跨了一步,很巧妙地挡在许仪跟前,恰好挡住楚恒看许仪的视线。
楚恒连忙说道:“太妃娘娘派人请臣进宫,说是与臣的终身大事有关,臣是进宫见太妃娘娘的。”
“嗯,大皇兄年已二十,府中还不曾有王妃,是该好好地考虑终身大事了,趁大皇兄还在京中,让太妃娘娘好好地帮你选妃,待大皇兄选好了妃,朕可以替大皇兄指婚的。”
请张太妃给楚恒选妃的人正是楚煜。
“臣先谢过皇上,那臣先去静宁宫见太妃娘娘,不打扰皇上的雅兴了。”
楚煜点头。
楚恒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带着三宝离开,离开前没有再看许仪一眼。
距离拉远了,三宝一边拭着冒出来的冷汗,一边说着自家主子:“爷刚才冲皇后娘娘一笑,皇上一副想吃人的样子,可把奴才吓坏了。爷,奴才求你了,千万不要打小皇后的主意呀。”
楚恒笑道:“三宝,爷说过了,爷已经二十岁,皇后才多大,再说了她胖嘟嘟的,爷还看不上呢。你家爷的眼光有那么差劲吗?放心吧,爷不会和皇上抢女人的。”
三宝小声嘀咕着,“可是爷对皇后有点反常呀。”
“好了,别说皇后的事,这是皇宫,小心被人听了去,咱们主仆俩一辈子都离不开京城了。”因为被皇上宰了。
三宝立即噤声。
主仆俩朝静宁宫走去,楚恒忽又说:“爷都二十了,他们才想到帮爷选妃,这事有点跷蹊呀。”想必是皇上的意思吧,皇上让张太妃这个长辈出面帮他选妃,他对张太妃孝敬有加,自不会反对太妃的关心,待选定了人选,既可由太妃出面赐婚,也可由皇上指婚,总之是要塞一个王妃给他。
想了想,楚恒又低笑起来,“醋劲倒是越来越大了。”
三宝不明所以。
那边隐隐吃醋,隐隐地打击他认为是情敌的皇帝,正在低声质问着他的小皇后呢,他刻意把小皇后拉得远远的,许文斌等人未经允许又不敢近前,听不见皇上的问话。
“大皇兄刚才冲你笑了,你和大皇兄有过接触?”
“他不冲我笑,难不成对着我哭?”
楚煜:……
伸手,他又弹许仪的额,惹来许仪的瞪视,他好笑,再次捏揉着许仪的脸,许仪忍无可忍,不客气地拍开他的大手,一本正经的:“皇上请自重!”不要把她当成玩具,搓揉掐扁。
楚煜哼了一声,“自重?朕是皇帝,你是朕的皇后,哪怕朕现在临幸你,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音刚落,许仪一副防色狼的样子防着他,并且迅速地拉开与他的距离。
许仪的反应及退避的动作惹怒了楚煜,他黑着一张脸,微眯着眼,眼里闪烁着危险,阴阴地盯着许仪。(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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