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筝心跳猛地一滞,仿佛没听清一般,呆呆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慕白,长睫慌乱地抖动着。
慕白觉得脸颊有些灼烫,可是他既然已经说了出来,就不会再退缩。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容筝,仿佛在等着她的回应。
容筝终于怔怔回了神,眼波一动,素白的小脸刷地就红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慕白会这么大胆,竟就这么着向她表白了。心中乱得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慕白眉眼一垂,沉声开口道,“容姑娘,我知道,现在的我并没有资格说这话。但……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容筝此时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就没有听清慕白在说什么,胸前的起伏愈发剧烈。
见她这样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慕白面上的绯红反倒退去,只定定地看着容筝,一脸温柔的模样。他伸手,替容筝将半空的杯盏斟满,又朝前推了推,“先喝口水吧。”
容筝长睫猛地一颤,好像突然才回神似的,一旁端起茶盏往嘴里猛地灌了一口。她喝得急,难免有些呛到,不由自主咳了两声。
慕白面色一急,下意识就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半跪下来,手已经不由自主伸了出去,在她后背轻轻拍着,“慢点喝。”
容筝咳了两声,面色有几分潮红。她从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低垂了头,声如蚊吟地应一声,“谢谢。”
慕白瞥一眼她修长素白的脖颈,眼中一抹暗色浮现。他“嗯”一声,收回了手,复又坐回了容筝的对面。
“容姑娘。”见容筝还是不抬头看他,慕白一脸无奈,只得温声又开口道,“我知道我方才那话唐突了些,但我不愿多年之后的自己想起此事时会感到后悔。”语气微微一顿,“若你不能接受我,我也能理解。只要你说一声,日后我定不会再来打扰你。”
听出他话语中的自嘲之意,容筝眉头忍不住一拧。
“你不要多想。”她忍不住抬了头,看向慕白呐呐出声。
似乎是没想到容筝会说这么一句话,慕白一怔,不解地挑了挑眉,“容姑娘……”
容筝这才意识到方才那话有些没头没尾,定了定心神,她抬目看着慕白,咬了咬唇方斟酌着开口道,语气有着怅然,“慕白,我……我们不可能的。”
慕白眼中的亮意倏然泯灭,恍若无边的夜色,看得容筝一阵心疼。
“我……我知道了……”他垂了头,语气淡得听不出一丝情绪,“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容姑娘。”
不知为何,看着他落寞的眉眼,容筝心底一阵绞痛。她捂住胸口,急急出声解释,“我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
慕白缓缓抬头,永夜般黝黑的眸子落在她面上,嘴角带了一抹自嘲的笑意,“不是我想的那样,容姑娘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是我配不上你。”容筝见不得他这幅妄自菲薄的模样,眼眸被他凉淡的目光一刺,竟然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慕白的眉头狠狠一颤,紧紧盯着容筝,目光中有不解也有疑惑,嘴角一抹苦笑,“容姑娘说笑了,配不上的,是我。”
“不,你不明白。”既然已经说开了,容筝便也不想再藏着掖着。她素来是坦荡的性子,就算她最后同慕白走不到一块,但她也不想他误会什么。
听出了容筝话里的深意,慕白眸光闪了闪,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认真地看着容筝。直觉告诉他,容筝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虽然已经决定要将事情告诉慕白了,可真正要说出口,难免还是有些艰难。
“不着急,慢慢说……”慕白温声开口。
容筝轻“嗯”一声,深吸一口气,看向慕白苦涩一笑,“我……自出生起便有不足之症。”
不足之症?
听得这个陌生的词语,慕白狐疑地皱了皱眉。他虽对药理医术没有多大的了解,但看容筝的模样,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的病症。
许是看出了慕白的不解,容筝幽幽开口,“简单来说,就是我的身子一直很弱,经常会出现心悸胸闷的症状,严重的话,不定什么时候就告别人世了。”
她语声淡淡,语气也很平静,可听在慕白耳中,却似被利刃一刀刀凌迟般难受。
他怎么也没想到,看着健康无恙的容筝,竟然会得这样的病症。不足之症,他先前虽没有听过这样的病症,但听方才容筝的话语,竟是个十分棘手的病症?
“容姑娘……”他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先前调查容筝的身世时他便觉得奇怪,容筝年岁已不算小,普通女子在她这个年纪或许都已经当娘了。可不知为何,她竟迟迟没有成亲。他自是庆幸,庆幸自己还有些许微薄的机会。可庆幸过后,又生出些狐疑。
容筝家世不错,容貌又好,却迟迟未曾嫁人,难道……有什么其他原因?他也暗地里去查了查,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没想到,此刻,他找了许久的这个原因便这么裸地被剖开,鲜血淋漓般袒露在他面前。
“所以,我这样的人,倒不如孑然一生的好。”容筝几不可闻地轻嗤一声,淡淡开了口。
“谁说的?”慕白下意识反驳。
容筝一怔,旋即笑开来。她的容颜带了几分苍白的透明,这么一笑,有几分血色涌上,倒衬得她素然的眉眼潋滟不少。
看着眼前男子认真的眉眼,她不知为何,生出一股子顽劣的心思,眉眼一曳,似笑非笑地眯了眼睛看着慕白,“怎么,知道了我的隐疾,你还喜欢我?”
慕白皱了皱眉,似听不得她这话语中的自暴自弃,语气肃然了几分,却是没有任何迟疑,“自然。我喜欢的是你的人,这些因素又怎能影响?”
容筝眼中有湿漉漉的浮光微闪,她定定地盯了慕白一瞬,忽的垂眸,语声幽幽,“得了不足之症的人,不适宜生育。”
不适宜生育,也就是说,她不大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
而这个时代,女人的最大用处便是传宗接代。这样的她,又有哪家会愿意娶她呢?而再浓烈的情感,到最后都会因着时间的流逝而消磨殆尽,到时,她容颜不再,最好的结果,而已只剩下相看两生厌。
“我不在乎。”没想到,对面凝肃的男子斩钉截铁地开了口,没有一丝犹疑。
若说心中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可容筝素来是冷静惯了的人,面对慕白这样赤诚的目光,她终究还是找回了冷静。
“你现在不在乎,可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看着旁人都儿孙绕膝,你却还是孑然一身,你还会不在乎么?”
慕白唇一张,刚要说话,却见容筝清冷的眸光射来,“你也许会说纳妾之类的话,可是抱歉,我这辈子,想要的爱情,唯有忠贞二字。”一顿,语声染上些许苦涩和自嘲,“我知道,我这样的身子,又是这样古怪的想法,大抵只能孤独终老了。不过这样也好,谁也不拖累谁。”
她一口气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才觉得心中陡然一松。
这些话,她从未对旁人说过,今天却阴差阳错在慕白面前说了出来,也不知会不会吓到他?不过他若真知难而退也好。与其希望过后再生出绝望,倒不如一开始便不要有希望。
却不想,对面的男子眉眼未眨,竟淡淡地应了一个“好”字。
容筝一愣,呆呆地瞧着他,“好”?他这是在好什么?
对上她怔忡的神情,慕白忽的一笑,眉眼也柔和起来,“我说好,我若娶了你,定不会纳妾。”
容筝彻底怔住。
感情她方才说了那么一通,他却只听进去了这一句?
无奈地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半晌才怔怔开口,“慕白,你有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你若真娶了我,我日后不能生育,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慕白眉头一挑,眉眼间竟生出几分飞扬来,“我不在乎。”
“可是……”容筝还不放弃。
慕白打断她的话,“我本就是孤儿,就算无后,那又怎样?”
他说得冷淡,容筝却心中蓦地一酸。慕白的身世他并不清楚,但既然跟在寒王身边做了这么多年侍卫,想来家世也算不得好。瞧见他眼底的暗色,容筝心底越发软了起来,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太过冷淡了些,叹一口气,换了种语气,“慕白,我还比你大。”
“我也不在乎。”慕白眉眼凝肃,语气却是无比的郑重。
容筝彻底败下阵来,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无奈,“慕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说起来,他们见面的次数不过屈指可数,她自认自己还没有这么大的魅力,那么,慕白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
慕白一怔,仿佛容筝这个问题将他问倒了一般。
是啊,他喜欢他什么呢?好像细细想来,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似乎第一次见面,他就对她生出不一样的感觉。后后来,公子叫他去查关于她的信息,越往深处查,他就越对她生出浓烈的兴趣。那样娇娇袅袅的一个人,是如何将偌大的沉香阁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再后来,她小巷中遇险,看着她明明害怕却仍一脸冷静的模样,他的心中,忽然被什么触动了一般,目光再也挪不开了。
他知道,身为侍卫,他本是没有资格谈情爱的。可偏生,这爱意来得如此迅猛,来势汹汹,竟让他连挡都挡不住。好在,公子却是通情达理的主子,知晓此事并未说什么,而少夫人,更是不遗余力地给他创造机会。
如果她是因为不喜欢自己,或者嫌弃自己的地位,那么,自己不会再死缠烂打。可如果她是因为自己这不足之症的原因而拒绝他,那么他想,他大抵是不会放手了。
抬了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容筝,语气清俊,一字一句,“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就这么喜欢上了。”
容筝见他方才沉默不语,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大段的话语来,却没想到他的理由这么言简意赅。先是怔忡,继而释然,是啊,真正的喜欢,有哪里有那么多因为所以呢?
“容姑娘,你不讨厌我是吗?”慕白又沉沉开了口。
容筝眨了眨眼睫,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的确不讨厌她,可是……方才自己才拒绝过她,这会子若是叫她点头,却又有些不大好意思。
慕白也不是非得求她个答案,见她这神情,立刻便明白了过来,眉眼一弯,“若是不讨厌我便好办了。”
他抿唇一笑,“那么,容姑娘可愿意给我个机会?”
“机会?”容筝一时犯了迷糊。应该说,今日所有的事都不在她的计划之中,仿佛迷迷糊糊间便顺着慕白的心意走了。
慕白的笑意加深了些,“既然容姑娘原本并不想嫁人,那么或许,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等我挣得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我便上门向令堂令尊提亲。你……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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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完了,大概就没慕白阿筝什么事了,等收收尾,就该去玉衡岛啦!玉衡岛是最后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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