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是骑着白马飞奔回闲云山庄的,这一路上,她几乎是一路憋着笑骑着白马往闲云山庄回来,那架势,好似逃命一般,虽是隔着一段距离,可一路回来,白马之上,她却是面色古怪,若是路上的人细看,还能看出她红了的一张脸,似娇似羞。
可其实,她脸是憋红的,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像一个疯子一般,一边回忆一边笑吧?
待回到了闲云山庄,将楚睿的两匹白驹都放在马厩之中,程锦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回想起先前在邬终别院的事儿,也不知是这一路骑马飞奔回来太久,还是因为忍者一路的笑意太久,她觉得自己心脏不规则的跳动还是停不下来。
可脑海中还是忍不住想起在楚睿院中的事儿。
在她想要溜之大吉的时候,楚睿愤怒之中猝不及防抓住了她,最后导致的结果便是她在重心不稳和楚睿的拉力之中,直直撞进了某个没有穿衣的男人的怀中,程锦犹还记得那咚的一声,她的脸颊撞上楚睿的宽厚的胸膛,肌肤相贴的触感,清晰、火热、真实,她整个人几乎往他怀中倒过去,更兼她的手不知以何种力道与角度,往他腰间滑过去,意想不到的碰上了不该碰的东西,而随着触感的清晰,有些东西,似乎已经昭示而出。
而更为重要的是,她脑子似是短路了一般,竟然下意识抓住了。
在她极快短路修复的反应和楚睿痛苦的闷哼之声中,程锦却是再次惊愣了,当然也明显感觉到了手中之物的变化,这样的情况,似两人都没有想到的,片刻的惊愣之后,两人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迅速分开。
思及此,站在马厩旁边的程锦面上升起一股古怪的懊恼之色,下意识收了收自己的手掌,想到先前的场景,心中仍旧升起一股莫名的心跳加速的感觉。
当时的场景,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慌乱,程锦想到此处,不由得失笑,可如今再回想起来,却是注意到,楚睿耳朵的发红,她脸颊的热烫,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个什么表情。
当然如今回想起来,却更是不知道当时的楚睿是个什么表情,她想着,那家伙是不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吃豆腐。
思及此,程锦面上的表情再是一变,虽是唇角带着一股笑意,最后终是憋不住,然后放声笑了出来,直笑得踏雪与白马双双躁动嘶鸣一声,可程锦却是摸了摸踏雪的头毛,拍拍自己的额头,口中笑道,“程锦,你完了,简直老草喂嫩牛啊!”
声音里边带着一股似是娇似是怨的嗔恼之意。
只花听双突然路过此处,在园子的门口看到程锦对着一红一白两匹马不知是个什么表情,只面上奇怪,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程锦这般古怪行径,但还是站在程锦的背后,“你怎的了?”
程锦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是你啊?”
花听双挑眉,许是昨日与程锦有过一番交谈之后,她面对程锦的时候,便不再是先前那样冰冷的表情,反倒是唇角勾着一抹奇怪的笑意,“否则,你以为该是谁?”
程锦瞪她一眼,“我以为是神仙大老爷!”
花听双嘴角一抽,上下看了程锦几眼,目光犹疑。
程锦被她看得心中怪异,“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很奇怪。”花听双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下了一个定论。
“奇怪么?”程锦面上疑惑。
花听双沉吟,最后,认真道,“我记得四婶思念四叔,想四叔的时候,是你这样的表情!”
四叔,是四长老姚奉的儿子,但是因为药王谷的事情,常年奔波在外,可四婶却也因为药王谷的事情常年留在药王谷之中,夫妻两人可谓聚少离多,花听双的意思明显是说程锦实在思念情郎。
程锦微愣住,想起自己先前脑袋里边想的都是楚睿,而后变了一个脸色,语气认真、不满,“胡言乱语!”
花听双不语,料想到程锦先前出去是出去见了楚睿,只怪异地看了一眼程锦。
可诚信也瘪瘪嘴,却也并不是特别在意,她只是单纯觉得好笑罢了,男人那物,她解剖尸体的时候不知见过了多少次,只是想起楚睿的反应,两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分开,倒是显得他纯情了许多似的,尤其是后来想起他红了的耳垂,她好像第一次看到如此紧张的楚睿啊。
于是,她笑眯眯忽视了花听双,只道了一声,“小姑娘,你也还是小白一个,四叔和四婶,你明白什么呀?”而后,往自己的院子而去。
只花听双挺着程锦这话,面色沉了沉,她好像比她还大一些吧。
只是,看着马厩之中一红一白的两匹马,脑中蓦然想起那一日闲云山庄的假山之中的事情,冷静的眼中生起一股无名怒气,不再多看,便也转身离开了。
程锦回到院子的时候,旁子瑜恰好从别的院落那边过来寻她,程锦方才想起今日出门的时候旁子瑜似乎也是过来寻她,便停在门口,笑眯眯等他,“师兄找我有事?”
旁子瑜面上温笑,“我着人替你打造了一副完整的银针。”
程锦眼前一亮,她正打算这段时间有机会便去打造一套银针,毕竟,银针小巧好安放,还是她较为顺手的武器,只是比起银针,程锦更拿手的还是小型手术刀。
接过旁子瑜手中的针囊,程锦面上高兴,“谢谢师兄。”
旁子瑜莞尔,“与师兄还需客气么。”
程锦眼睛一眨,“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她面上开心,犹如得到了喜欢的玩具的小孩,旁子瑜只温温一笑,“还有什么需要的?”
看她的表情,便知道程锦不只是想要银针。
程锦听罢,响指一扣,“师兄果然爽快,不过我需要的东西,并非立刻能够拿得出来,师兄随我来,我将一份图纸交给你,你去帮我寻一个能工巧匠,将这些图纸上的东西全部打造出来。”
旁子瑜面上疑惑,但还是跟着程锦进入了她的院子。
程锦自是不客气,进了院子在书桌上翻找一阵,便将几张图纸交到旁子瑜的手上,“便是这些,师兄看看,可否?”
旁子瑜接过画纸的时候,眉头只微微皱起,图纸上边的东西,他并没与见过,饶是他自诩在外行走,见过不少奇特之物,但这些小物件,却是从未见过,只是拿着画纸,抬头看程锦,“这些都是锦儿画的?”
程锦坦然点头,看着旁子瑜的面色,程锦便知旁子瑜不太知道这些动作是什么,只简单解释道,“这些称之为手术刀,所谓手术便是医者使用刀、剪、针这些器物在手对人体进行局部的操作,形状不一,虽然我也喜欢银针,不过,比起银针,这些家伙,可是好用了许多。”
她并无太多避讳,料想旁子瑜不明白,便也简单解释了一阵。
可旁子瑜却是不明白程锦为何会有这些东西的,听罢这几句解释之后,更是疑惑了,“锦儿,怎么知道这些东西?”
程锦自是不会说自己便是靠这些东西吃饭的,只随口道,“以前无意发现,觉得好用便用了。”
她说得随意,可旁子瑜却是将之当成了程锦往年生活的不易,并未多说什么,只道,“好,我会尽快着人为你打制出来。”
程锦点头,可意识到自己作为药王谷的谷主,加之传国玉玺的事情一出还有之前遭到的暗杀,想着既然要打制这些东西,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师兄可懂得暗器?”
“暗器?”旁子瑜疑惑,“锦儿想要佩戴暗器,可锦儿并不会武。”
程锦唇角一勾,“师兄多年行走江湖,想必认识许多暗器。”
她这么一说,旁子瑜便明白了几分,“的确有许多针对不会武之人制造出来的暗器,师兄认识一些制造暗器的朋友,若是锦儿想要,师兄便让他们试一试。”
旁子瑜说得不用考虑,只问道,“锦儿有什么要求么?”
程锦嘴角一抽,觉得旁子瑜答应得太快了,却是眯了眯眼,道,“我知道暗器分为多种类型,我只要两种,药喷类的和机射类的,药喷类的,我想师兄应该清楚一些,至于机射类的,我想,以银针为武器是最好的,我听闻有一种暗器名为暴雨梨花针,这类机器的原理,便是通过机关向内拉动弹簧,使撞针机关下面的挂钩与机括挂钩挂住,而后按下按钮时,机括挂钩松开,撞针快速撞进每个相对应的针孔内,撞击针或钉使其飞出。同样的原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师兄找人帮我制造以这样的原理制作的轻巧一些的暗器,可以直接戴在身上,如指环,手镯,发饰之类的……”
程锦早年的时候,因为一时兴起,曾经研究一些暗器,却是明白大多数机射暗器制作的原理都是大同小异的,可她不敢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这些东西。
旁子瑜听着,顿了顿,不明白程锦怎么会知晓这些东西,至少他知道,旁靖柔与程云都是不用暗器的人的,可也没有多问,“锦儿所说的这些原理之类,师兄的确不太懂得,想是不用暗器之故,可却是懂得暴雨梨花针,不若你再细想一些,以你这些道理,若是细说了,该是更为明确,师兄也好与懂的暗器的朋友说清楚。”
程锦细想了一下,“好,晚些我尝试画一些图纸说明,可能算是班门弄斧,不过也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旁子瑜轻笑,虽是不懂得为何程锦会懂得这些,不过却也没有阻止,更没有阻止她准备这些东西,程锦不会武功是一个遗憾,而如今的样子看来,她也没有打算在这等时候习武,佩戴这些东西,加以她懂得制药,再加上她灵活聪敏,该是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即便有他们在旁,可也总有可能疏忽的时候,防不胜防,想起上次他被人暗杀,如今却是查无头绪,因而只应了一声好。
程锦只笑眯眯,她明白旁子瑜对于她许多东西的疑惑,可却也从来不会干涉她的事情,这个父兄一样的男子,的确让人觉得温暖。
程锦笑道,“师兄,这几日谷中可有什么事情可忙?”神色之中多了一丝娇憨。
旁子瑜见她主动问起药王谷的事情,只挑眉,“锦儿终于决定不再偷懒了?”
程锦呵呵一笑,摸摸鼻子,“这不是有师兄么?一个师兄,顶得一百个我,我还有什么可需要担心的?”
旁子瑜见此,只摇头,“你倒是半点也不客气。”
这么一说之后,旁子瑜只继续道,“也不过是朝廷与药王谷的事情,传国玉玺之事,兴许当年先祖决定将之与信物放在一处的时候便能料想到会有今日。”
程锦自是认同的,传国玉玺涉及朝堂,偏偏又与药王谷之间存在不可分离的联系,朝堂与江湖,历来是两个不同的集团,如今却是因为这条线,将两者连接了起来。
程锦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否对不起当年的先祖,但是,将传国玉玺这等什物放在药王谷之中,不管经历了多少朝代的变化,哪怕这一朝这一代药王谷能够安然无虞,那么后代子孙呢?
想到此处,她面上多了几分认真,“兴许吧,我们如今面临的情况,当年先祖必定曾经考虑到,这一日,不过是先祖的主动选择罢了。”
她面上突然的认真反倒让旁子瑜有些觉得不能一时立刻接受了,前一刻还是嬉笑慵懒的人,这一刻突然变得认真了。
旁子瑜只问道,“看来锦儿早想到这一层了。”
程锦却是唇角一勾,嘴角的笑意里边却是多了份了然的冰冷,“两百年前,先祖大概想不到两百年后,他的子子孙孙亦然能够在江湖之中占据重要的一席吧,他敢留下那个可能会让自己的子孙后代陷入江湖纷争与朝堂夹击的境地的东西,早该是想到这一层的,只是……他已然如此做了,没准儿是相信那一块传国玉玺永远也不会被发现。”
旁子瑜听罢,却是心中一惊,程锦说这句话的表情太过洞悉一切,他本不指望甚至不希望她能明白许多事情,可如今看她表情不是少女的鲜艳,反倒是经历了沧桑与风雨的平静,心中只升起一股复杂之感。
他的小师妹,终究是经历过太多艰辛。
可程锦却是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见他表情奇怪,原本面上的洞悉与冷然却是变成了单纯的疑惑,眼中的成熟已然褪去,倒是留下了一片澄澈,“师兄怎么了?”
旁子瑜摇摇头,“无事,这些年,锦儿辛苦了。”
他说得轻柔,程锦不知他为何有此一说,不过说到了传国玉玺,不得不说药王谷的信物,“师兄说,我们药王谷的信物石书,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是石头制作的书本?”
她曾近听过,但却是未曾细细了解过,若真如此,那先祖也当真是奇葩了。
旁子瑜却是微微摇头,“所谓石书,并非是石头制作的书本,而是一张绢帛,上边印写的是先祖毕生医学心血。”
程锦面上的表情几乎皱成了一团,“既然是先祖医学的心血,为何还要藏起来,何不拿出来让后代子孙学习。”
听他这么一说,旁子瑜只抿了抿嘴唇,似是考虑是否现在便将这些事情告知程锦,他私心里希望程锦能够担得起药王谷,但却又不愿她知晓太多沉重的事情,只怕她肩膀瘦弱,不愿她尚且年少便流入诸多纷争之中。
可程锦何其聪明,只看旁子瑜的表情便猜到了几分,唇角微勾,“师兄,其实所谓信物,并非只是先祖的遗迹,只怕背后另有玄机吧?”
旁子瑜抬头看她,终于叹道,“锦儿果真聪慧。”
程锦内心翻一个白眼,她若是这一层都猜不到,岂非是白白活了两辈子了。
却是听得旁子瑜道,“我们原打算是过两年再将一切告知你,如今你年纪尚小,所要承担的东西太多,可你却是接连问起了许多事情。”
程锦没好气,她还小么,时下的人,姑娘年过及笄嫁不出去不是已经嫌老了,不过还是好言道,“师兄,既然知道我已经是药王谷的谷主,早知道晚知道又何妨,你们这一处担心我,那一处担心我,想替我分担原本该承担的责任,不怕最后我成为扶不起的阿斗?”
旁子瑜只笑道,“锦儿怎会扶不起?”
程锦看他,等他继续说。
旁子瑜正了正色,只道,“先祖的手记与心血固然重要,然而,更为重要的是,石书暗中,记载的却是帝后的手记,帝后戎马数十载,但是一统天下便经历过诸多战事,后人一直觉得那位太史皇后神秘莫测,她与开国皇帝的手记,是可能记载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事,甚至,还有太史皇后一身神秘莫测的本事。”
旁子瑜幽幽说着,可程锦并不明白这些,也不明白那位被旁子瑜提及两次的皆是带着崇敬口吻的太史皇后究竟是何人,旁子瑜是何等人物,能被他以这样的口吻提到的女子,定然比如今她心中浅浅的认知要令人敬佩得多,可比起旁子瑜面上的认真与意识不够,她的眼底全部都是疑惑。
旁子瑜叹了一口气,知晓程锦根本不值大晟情况几何,只开口解释道,“锦儿可曾听闻,如今古离,朋门,天进,弘行?”
程锦点头,“天下四关,铜墙铁壁。”
旁子瑜点头,“其实说来,三国之间的平衡,便是依靠这四大名关来维持的,锦儿可知晓四大名关的历史?”
程锦诚实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
旁子瑜叹了一口气,“四大名关,是太史皇后依照地势、风水、加上当时无人懂得的技艺浇筑与设计的关卡。也许,有人觉得,太史皇后的手记之中,有可能提到这一点。”
程锦瞪大了一双眼睛,“那太史皇后到底是何方妖孽,怎的天下事都与她有关?”
旁子瑜自是无法回答程锦的这个问题,只道,“如今锦儿可是明白,朝廷需要传国玉玺,更不会放过药王谷的信物。”
可是若是将这一切全部交出去,那么药王谷的存在,便是只剩下一个虚妄而已了。
程锦自是明白的,不需多想,只是,明白归于明白,口中却是道,“那个太史皇后也着实怪异,死了两百年了,仍旧祸害药王谷,既然四方关口如此重要,为何不毁了那东西,何必留给子孙后代争来抢去,还有那传国玉玺,她不好好带入棺材之中,为何要将之放到药王谷之中。”
她的这一切问题,自是无从解答,旁子瑜只叹道,“太史皇后是女中奇豪,恐怕除了前朝开国皇帝,无人能明白她的心思了。”
程锦撇撇嘴,“以我说,她是恶趣味,没准儿如今在天上等着看天下为了她两百年前的设计大乱而起呢。”
旁子瑜微微摇头,不语,只是心中有感叹罢了。
“历经两百多年,到了我们这一代,药王谷的变数终究是要发生了。”
他语气里边的复杂,程锦听罢,只觉得这年纪轻轻的翩翩佳公子,身上生了一股无力之感,好似尤为珍重的一个东西在流失,那样的感觉,好比信仰的倒塌。
她沉思了一瞬,突然道,“师兄,你要相信,药王谷的变数即便发生,也是我们主动选择的机会,它不会消亡,更不会被鱼肉,终究会在我们手中,哪怕两百年后,子孙后代也能津津乐道的传奇。”
程锦是不轻易许诺的,更不轻易笃定一件事情,这么多年法医的经历,早已让她知道,若非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能笃定,若非证据十足,不能定论。
可是如今,她愿意,既然她来了,如果使命是为了让一个信仰继续屹立不倒,那么,她会全力以赴。
旁子瑜见她有一种在瞬间便长大了的感觉,只微微笑道,并不语,可眼底却是沉着一份坚定。
两人说到此处,话便也结束得差不多了,只旁子瑜突然问道,“锦儿觉得楚帅如何?”
程锦疑惑,“什么如何?”
旁子瑜见她眼底的疑惑,只道,“楚帅如今是大晟兵马之主,位高权重,朝廷此番却是仍旧让他主理此事,锦儿可有担心?”
程锦抿唇,似是沉思了一瞬,方才到,“师兄,楚睿这样的人,不会任人掌控。”
同样的,她并非真的不明白历史,知道楚睿这样的人,才是皇帝会忌惮的人,可皇家倘若是借楚睿来一个兔死狗烹,那也太可笑。
旁子瑜不语,却是认同。
程锦心中并非无猜想。
正当此时,宁儿却是从外匆匆跑进来,“阿姐,阿姐,白马出事了。”
程锦面上疑惑,宁儿见到旁子瑜在侧,方才匆匆行了一个礼,“子瑜公子。”
而后却是急匆匆道,“阿姐,白马似是疯了一般。”
程锦皱眉,只与旁子瑜道,“师兄,我去看看。”
之后便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而去了,白马的异常她并非没有发觉,邬终别院其实只有两匹马,昨日踏雪被她带了回来,今日再看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可白马却是今日她与楚睿那一阵尴尬之后带回的。
旁子瑜自是跟在她后边往马厩而去。
马厩之中,踏雪虽是安然无恙,可是白马却是烦躁异常,用力撕扯着缰绳,程锦匆匆赶来,马厩旁边站着几个闲云山庄的子弟,不知所措,毕竟这是程锦从楚睿那儿带回来的马儿,轻易不能动。
踏雪与白马是一公一母,也不知是自然界中动物之间的本能还是别的原因,虽是白马烦躁几近疯狂,但是踏雪却是站在白马的身边,似乎是呈一股守护之势,因而,周边的人自是不能接近白马。
程锦赶过来的时候,只听得白马似是嘶鸣一声,看向她。
有时候,动物对于人的灵性,会让你觉得它们比人更好。
众人见程锦过来,皆纷纷看向她,似是终于找到了可以解决这一处麻烦的人。
白马异常烦躁,虽是有缰绳拴着,只怕此时已经扬蹄而去,它在不断嘶鸣,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
程锦自是小心,毕竟动物不同于人类,这样的情况之下,只能小心。
旁子瑜自是在后边赶来了,见程锦上前查探,只开口出声阻止,“锦儿小心!”
程锦回头,“师兄,没事,踏雪不会对我如何。”
她不顾反对,说着已经往白马而去,旁子瑜自是不会让她一人面对,只随着她走上前去,白马不停地踢蹄子、吼叫,还不停摇晃脑袋,饶是旁子瑜是男子,武力不错,对这样烦躁的白马也是有些棘手,何况还是楚睿的马儿,也是花费了许多力气方才震住了白马,让程锦不受伤害。
程锦只抚了一手旁边的踏雪,便观察了起来。
白马烦躁,旁子瑜震住的时候,程锦已经给白马喂入了一些镇定的药物,不消一盏茶的时间,白马已经相对安静下来,只是,发红的双眼,依旧能够看出白马体内的躁动不安。
旁子瑜在程锦的身旁,见着程锦给白马做的认真细致的检查,只道,“白马今日可是误食了东西?”
程锦一边看着,一边摇头,“今日将近午时的时候我才从邬终别院带着白马出去,最开始的时候,白马到底吃了甚么东西,我尚且不知,还需去问邬终别院的人。”
旁子瑜点头,可程锦却是面上疑惑,马对于危险具有灵敏的感知力,发生误食的几率太低,何况还是在楚睿的邬终别院。
她虽是这么想着,但内心却是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只撬开了白马的嘴巴,细细观察白马口中可否发现任何可以的残渍,服用了镇定药的白马任由着程锦倒弄,程锦尚未注意到,倒下了的白马,眼中似乎是蓄含了一些悲痛的情绪,只听得另一旁的踏雪突然嘶鸣了一声,这嘶鸣的声音,似乎带着悲伤。
程锦抬头看着踏雪,之见踏雪看着自己,眼中的似乎也含着悲伤。
身旁的旁子瑜轻叹了一声,“没想到,楚帅一对马,竟有如此灵性。”
可程锦的注意力不再于马儿的灵性,踏雪的反常,似乎是一场暗示一般,因为,前两日踏雪的精神恹恹和查不出的症状在离开邬终别院的时候,便好了,而白马没有随她离开,因她与踏雪情分更多,只关注了这一层,却是忘记了白马也在邬终别院。
这么想着,程锦站在起身,解开了踏雪的缰绳,却是见着踏雪在缰绳解开之后,踏至白马的身边,以濡湿的舌头蹭着白马的头部。
众人见此,解释发出了惊叹之声。
花听双自是也听说了马厩之中的事情,知道旁子瑜和程锦皆往此处而来,自是跟着过来了,进入园子的时候,一眼便见到了两只情谊深厚的马儿在面临不知晓的危难的时候的这番动作。
只微微皱了皱眉头,花听双便走过去,开口道,“怎么了?”
程锦见着这般只微微皱眉,摇摇头,却是着人去邬终别院了。
她站起身见着两只马儿的这般动作,心中升起一股莫名感觉。
可一切抵挡不住她观察的视线,见着白马掌印之下的一片污渍,程锦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却是抽出了手中先前旁子瑜给她打制的那一套银针,轻轻将踏白马蹄子上边的那一块明显因着不断行走被碾压得只剩下残渍的东西。
花听双与旁子瑜见着程锦敛住的眉头,面上认真的神色,皆是微微皱眉。
“这东西有何异处?”花听双看着她开口。
程锦却是未曾应答,只拿到用银针细细挑出,拿到鼻边一闻,她对于脏物毫无抵触与畏惧的敬业精神,倒是让一众在园子中的子弟给看到了,内心自是生起一股对于新任谷主的由衷敬佩之情。
毕竟身为医者,最不能畏惧的便是各种**之物。
这一口深闻,程锦便瞳孔一缩,原本出现了瞬间的神色涣散,可也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她一把将原本放在鼻尖的东西拿开,“是这个!”
旁子瑜却是接过程锦手中的药物,放于鼻尖疑问,紧接着便是瞳孔一缩,“致幻菇!”
他本是医者,加之常年行走江湖,自是知道有着这么一物的。
这等易于使人出现幻觉,导致最后情绪失控的东西,不仅仅是致幻那么简单,甚至严重者,会操控人的情绪。
然而,白马的蹄子下边,怎会有着这样的东西。
程锦眯眼,只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神色一变,只匆忙道,“师兄,我出去一趟。”
说罢,便不由分说,只翻身坐上踏雪,口中一句简单的,“雪儿,我们回去!”
一拍之下,踏雪便扬蹄飞起,可离去那一瞬,视线分明是停留在白马的身上。
邬终别院里边,程锦离去之后,关元便回来了,只道是城外的狮虎营出事了。
程锦到达邬终别院的时候,楚睿尚未回来,整个邬终别院里边似乎是有着异常的氛围。
邬终别苑的人自是认得程锦的,此时见她骑着踏雪匆匆而来,程锦将踏雪交给了守院的人拿去安放之后,便匆匆往楚睿的院子而去。
守门的人尚来不及告知程锦楚睿尚未归来。
邬终别院本没有多少人,她匆忙而去的脚步倒是显得让这个寂静的院子多了一些人气的声音,这会儿事情着急,她早已忘记了与楚睿先前那尴尬的一幕,只想着快些见到楚睿,将自己的想法与怀疑告知他。
可到了楚睿的院子,守院的人却是告知程锦楚睿并不在邬终别院,“程姑娘,军营之中有事,元帅尚未回来。”
程锦皱了皱眉头,“小哥,你可知道,军营之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程锦在邬终别院野蛮与疯癫惯了,平时总是嘻嘻哈哈,不知真假,邬终别院的人都知道她吊儿郎当有恃无恐的样子,极少见她如此认真,但还是回到道,“军营之中的事情,我等不知。”
程锦自知自己不过多此一问罢了,但想尚有一个钟隐,便急声问道,“钟先生可在?”
守卫只摇头,继续,“钟先生今日不在别院。”
程锦皱眉,怪不得今日她给楚睿施针的时候并不见钟隐。
她心中虽是着急尚有疑虑,但却是不得不等着楚睿回来。
她在邬终别院始终是自由的,除了楚睿的私人重地,只怕也不会有人拦着她,而她虽是自由,却也从来不会涉及楚睿的私人之地,倒是省心了许多,何况,她的出现,聒噪得让整个邬终别院每日几乎热闹不止,倒是给这一处沉闷之地,带来了不少人气,自是收到待见。
加之她没有等级观念,对谁都一个样,能说能笑,自是愉快。
楚睿尚未回来,钟隐与展蔺都不在,程锦未决定离去,只抿唇思考了一瞬,便往邬终北苑的厨房而去。
邬终别院,她比闲云山庄还要熟悉,厨房之中的人见着她进来,虽是诧异,倒也不曾说什么,只问了一声,“程姑娘。”
程锦点头,只对着厨房的管事道,“今日,进来的蘑菇呢?”
管事的虽是诧异与程锦的疑问,但还是带着程锦过去了,厨房放置蔬菜的地方,累堆了一袋蘑菇,今日她骑着白马出去的时候,看到了别院厨房的人去采购回来。
可那时候情况紧急,她没有多看,但是白马脚下的那残物,依照受残的情况以及安置时间来看,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时间。
管事的人带着程锦过去,“程姑娘,这便是今日采购进来的蘑菇。”
程锦蹲着身子查探了一番,见着一切皆是寻常的蘑菇,并无异样,可是,没有异样的外表之下,却是隐藏万般危险。
程锦微微眯眼,只似是无意开口问起,“今日负责采购的是何人?”
管事的见程锦这般怪异的行为,也难免开口了,“程姑娘可是发现了异常?”
众人自是知晓程锦身怀医术,何况她如今是药王谷的谷主呢,不会被人怀疑。
程锦却是不多说,一切需要等待楚睿回来之后方做决定。
只是抿了抿唇,“有些问题,需要替你们元帅问问。”
她这么说,可管事的自是聪明之人,不再多想,只道,“今日负责采购的正是在下,不过,由于人手不够,后边将采购的东西带回别院的,却是卖家的两个伙计。”
程锦看了一眼地上的蘑菇,“这袋东西,也是那两个伙计带回来的?”
管事的只是点头,程锦唇角一勾,带起一股讽刺,“这袋菇,用不得了,你将它拿出来,另外,所有与之接触过的定西,都不要再食用。”
她说得郑重,可管事的却是面上一紧,“可是这些都是今日晚餐需要做的。”他不太乐意,如此一番,可是极度浪费。
程锦只冷冷看他一眼,“若是你想不要命了。”
剩下的话无需多言,她已经转身,继续去查探厨房之中的东西,除了那一堆被被沾惹了致幻菇的东西,是否还有别的东西有异常之处。
厨房的人见着程锦这般严谨的样子,面上皆是升起一股惊慌与害怕的神色,毕竟厨房出事,最后,遭殃的必定是他们这些人。
程锦自是看出了这些人内心的不安,可她不知道厨房之中是否也会有主导一切的人,如今的邬终别院尚无主人,做不得决定。
但还是开口道,“诸位无需恐慌,只是时下的季节,元帅身体抱恙,不能食菇类,我来查探一番罢了。”
她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有人呼出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人提心吊胆。
程锦却是不多说了,一番查探之后,尚未发现其他异物,便走离了厨房。
她不会担心在她这一番打草惊蛇之后让可疑的人有可趁之机,楚睿那样的人,怎的可能留着一个空荡荡的院子无人看守,在这院子的周围,不知安置了多少隐卫。
她坐在前厅等待,直到天色渐黑,直到酉时已过,直等了两个多时辰,外边方才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程锦听着外边沉定的脚步声和沉着的说话声,便知道是楚睿回来了。
她原本尚在焦急等待,这会儿闻声,便赶忙从椅子上坐起来,往外而去。
楚睿一边往回走,却仍是还在与一旁的展蔺说着什么,两人的面上皆是认真的神色。
程锦不顾有他,见着楚睿,只出声道,“楚睿。”
她声音清润灵,因他一路回来皆是在与展蔺说话,守门的人自是尚未告知他程锦尚在别院的事情。
见到程锦,面上有些微微的差异,不过眼底却是多了一抹柔和,“你怎么在别院?”
他说得随意自然,程锦却是当先开口,“军营之中可是出事了?”
这会儿的程锦,少了平日里的细小与不认真,楚睿抿了抿唇,点头,“你知道?”
展蔺原本是在与楚睿说着今日军营之中的事情,这会儿见到程锦竟是在他们尚未开口的时候便已经提出这事儿,当即面上也生起一股认真神色,“你怎会知道的?”
程锦只淡淡看了展蔺一眼,便继续看向楚睿,神色认真,“今日白马出事了,疯癫、烦躁。”
简单的话语,楚睿瞳孔一缩,今日程锦还骑着白马出去。
却是不问其他,“何时?”
“我回到闲云山庄半个时辰之后。”
楚睿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可是白马的烦躁与军中的情况却是相似十足。
他看向程锦,“你有发现?”
程锦点头,几人却是一边往前厅走去,程锦一边开口道,“导致白马失控的原因是因为白马误食了沾惹了致幻菇的东西,而我今日在北苑的厨房之中,见到了沾惹了致幻菇的蔬菜,楚睿,有人要对你不利。”
楚睿嘴角一抽,但见程锦面上认真的神色,只缓了缓嘴角,并不多言。
程锦见此,不多说什么,楚睿这等人,岂会是事到临头方才知晓一切的,恐怕,有的异常早已被他掌控在手中了罢。
不过却是问道了军中的情况,“狮虎营出事,可是军中的人,出现了大面积腹泻与头晕,甚至产生幻觉的景象?”
楚睿没有隐瞒,“嗯,钟隐已经控制住。”
程锦点头,“看来,那些致幻菇,是关键所在,不过并没有用大剂量,发现得早,这些,可真是多亏了踏雪与白马。”
她这么说着,得知情况在这一刻已经被楚睿掌控,心中也放松了一顿,只睨者楚睿,“看来,你仇家不少吶,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随便怎么的将你如何了。”
展蔺听闻,嗤笑一声,“那也看对方的本事了,小小把戏,能如何?”
展蔺不以为意,可程锦却是轻靠在椅背之上,看着楚睿,面上表情似笑非笑,“展少将好自信,不过,大元帅身在江宁府,恰是山高皇帝远的,这会儿出了事情,指不定明日皇帝陛下的桌子上边参了一本大元帅谋逆之心呢,或者,如今我们没有发现致幻菇,等到狮虎营的情况控制不住的时候,大元帅,被逼着造反也不一定呢,皇帝陛下脑洞再大开,指不定大元帅成了反贼呢,瞧瞧狮虎营盘踞江宁,前有兰江做天险,倚靠富贵之地江宁府,多好起义。我若是皇帝陛下,分分钟相信大元帅有反心!”
展蔺见她口无遮拦,只愤愤道,“你还真什么都敢说!”
程锦轻哼一声,看向楚睿,“大元帅,你说是不是?”
她了然一切的神色,眼底的分明与洞察,实在不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这番猜想,她自然而然脱口而出,可她面上尚还带着稚气,眼底的澄澈尚未消退。
楚睿没有应声,只看着程锦,她真的只有十五六岁么?
程锦见他盯着自己看,摸了一把脸,没好气,“看我做什么?”
楚睿抿唇,移开视线,“你今日过来,是为了此事?”
程锦摸摸肚子,“可不是,饿得我连晚膳都未曾吃。”
展品却是无心理会两人了,见着程锦大逆不道,楚睿却是只当未曾听闻,只看了两人一眼,“小爷我怠于理会你们!”
便离开了前厅。
楚睿不理自行离去的展蔺,只对着程锦道,“走吧。”
程锦面上疑惑,“去哪?”
“不说肚子饿了?”楚睿转头,视线留在程锦用手摸着的肚皮上。
程锦闻言,咧嘴一笑,“不枉我今日苦苦等待。”
楚睿的脚步已经跨出前厅,声音在程锦前边响起,“才几日不在,便不识得邬终别院的厨房在哪儿了?”
“是姑娘我废寝忘食……”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通往楚睿的院子的路上响起,融合与黑夜的虫鸣声之中,也渐渐消融了一日的疲惫,半日的紧张。(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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