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另一户人家里。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闭着眼睛,嘴里咿咿呀呀地念叨着什么。
她的身后摆放着一张小床,床上是个虚弱到极致的男人。
男人瘦骨嶙峋,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从外表看,他才十几岁的样子,其实已经有四十六岁的年纪了,是老妇人的亲生儿子。
老妇叫吴青,也是玄门中人,膝下只有一子。
吴青的儿子生来虚弱,长年卧病在床。长到十六岁便大限将至,医生让领回去准备后事。
吴青对任何人都无情无义,唯独对儿子倾注了全部的心血与关爱。
她自然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死去,于是用特殊的手法给儿子买命。
每年的中元节,鬼门大开,阴气最盛。
吴青会在偏僻的路口,将事先动过手脚的钱丢弃在路边,诱惑过路人捡拾。
一旦有人捡起钱,就算默认同意卖命给她。
事后,无论那几张票子是被花掉,还是被重新丢弃,买卖已成,无法改变。
最初捡到钱的人,会在半小时内横死,以此瞒天过海,成为替死鬼。
而她的儿子,则会换得十年的寿命。
哪怕,这样的办法并不能带给儿子健康。她的儿子依然要缠绵病榻,可只要还能活着陪伴在自己身边,吴青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从三十年前到今日,这种买命的术法,她成功实施过三次。
每一次都会特意挑选健康,且衣着普通的年轻人。
年轻是为了续命的质量更好,而衣着普通则说明出身也普通,家里人见识少也接触不到玄门高人,自然不会怀疑死因。
这三次的“换命买卖”进行得很顺利,也成功地让她的儿子活到46岁。
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中元节,也是第四次给儿子换命的时候。
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换命却没有成功。
得不到续命机会的儿子,此刻越来越虚弱,只怕等不到天亮就要死去。
吴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让那个年轻人保住一命,可既然已经被她选定,就必须代她儿子去死!
张晓宇捡到的那几张钱上有她的咒术,换命买卖就算没有完成,对方和她儿子之间就还有一份羁绊在。
此刻,她利用这份羁绊使出了更为的恶毒的术法——诱使对方自杀身亡!
虽然这个死法容易让对方家人起疑,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
她闭着眼睛,透过那一丝羁绊,冥冥中感应到对方已经拿起了刀子。不过亲属应该在旁边,所以把他拦着迟迟没有下手。
“妈妈”
旁边榻上的儿子痛苦地哼唧着:“我好难受,好难受”
“儿子你再忍耐下,妈很快就帮你续命了!”
她摸出一张黑色符咒纸,一边燃烧,一边念叨:“挣开!挣开!杀了你自己,杀了你自己!杀!”
隐隐约约中,吴青能感应到张晓宇的情绪猛然高涨,用力挣开了阻拦的人,菜刀高高举起对着自己的脑袋。
“住手!”
大门突然被人踹开,带出一缕清风,瞬间熄灭了符纸上的火焰。
另一方的张晓宇突然定住了,老张也反应过来,一把夺过了菜刀。
吴青阴冷着脸看向出现在门口的桑非晚:“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坏我好事。”
桑非晚的语气依旧清冷,只是此刻却掺杂了些许的怒意:“你若做的是好事,我自然不管。可你害人,我就不允许!”
“我说那个男生为什么死不了,原来是你在暗中捣乱!”
吴青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桑非晚,寻思着她是什么来历,实力如何。
再看她穿着单薄的裙装,没有携带什么法器之类的东西。便猜测,她就算是玄门中人,可如此轻装上阵未免有些妄自托大。
她冷笑道:“小姑娘,别以为学了点皮毛功夫,就能来多管闲事了。世界之大,高人辈出。你若是识相立刻离开,我可以不追究。但你若是再碍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桑非晚非但没走,反而还走了进来。
她瞅了瞅床上那奄奄一息的男人,摇头叹息:“如此苟活何必呢?对你而言,也许死了才是解脱。”
吴青暴怒道:“谁准你在我儿子面前胡说八道的!”
说罢,她拿出一把水果刀就向桑非晚刺来。
别看她年纪一把了,可身手敏捷,功夫不俗。即便还是几个壮年男人,她也能轻松撂倒。
可再好的功夫,在桑非晚跟前也不值一提。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待到刀子将要刺到身上的时候,她随手一抬,就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刀刃,又轻轻一掰,刀刃就成了两截。脆弱得好像是冰做的一般。
她嫌弃地把刀刃丢下,又拍了拍手,生怕被染脏了一般。
吴青这下终于发现她身手不在自己之下,不敢再硬来。
吴青道:“你要保那个年轻人?好我给你面子,放过他。你赶紧走,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桑非晚说:“放过他?然后,你再找另一个替死者吗?不怕告诉你,今晚你一个替死者都找不到了。”
“你!欺人太甚!”吴青气得变了脸色,“既然你不知好歹,我跟你拼了!”
然而这次,不等她再出招,桑非晚指尖凝出一股灵力,幻化出一条光索。
光索瞬间缠绕在吴青的脖颈间收紧,让她呼吸困难,又不轻易叫她死去。
而桑非晚却是一脸戏谑地看着眼前垂死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脱的人,冷冷地道:“凭你?什么东西,也敢和我拼?”
“你你到底是谁?”吴青此刻是终于知道怕了。
难怪,她敢轻装上阵不带任何法器,这样的本事,任何法器都显得多余了。
桑非晚并不回答她,嘴边挂着一抹讥诮的笑,看吴青好像在看一条垂死挣扎的死鱼。
“你不能杀我,否则阴九门的人不会放过你!”生死与共之际,吴青还在极力给自己找条活路。
“阴九门?又是什么门派?不知道和守龙山哪个比较厉害。”桑非晚喃喃自语,想到守龙山,脑海里便又浮现出那个玉树临风的男人——俞北冥。
吴青在听到“守龙山”三个字的时候,惊讶道:“原来你居然是守龙山的人,难怪”
看来是误会了什么。
吴青道:“你若真要杀我,我也认了。我只求你放过我儿子,他一生命苦,活着不易。求求你,让我再为他续最后一次命吧!”
直到此刻,她居然还不忘为儿子续命的事。
桑非晚冷笑:“命苦,不是你们害人的理由!你的儿子想活,旁人的儿子就活该去死吗?”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噗嗤”一声。
吴青猛的瞪大了眼睛,大吼着:“儿子!”
她那病恹恹的儿子,已经用断刃刺入了自己的胸膛,巨大的痛苦让他浑身都在战栗,可他的脸上却浮现出前所未有的畅快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吴青哆哆嗦嗦地爬到儿子身边,试图捂住儿子胸口的血,可伸出手又不敢触碰,怕他会更疼。
“你为什么不再等等?妈肯定还有办法的,肯定还能帮你续命。你怎么那么傻啊!”
儿子道:“用不上了妈,你为了让我活,害害了那么多人。可是你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想不想活?”
他能一轮轮地续命,可却无法改变这病弱、残破的躯体。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的异样,这么多年来,他甚至都没有出过门。
这样枯燥而又漫长的生命,让他痛苦不堪。他无数次地想要结束这荒诞的一生,又没有勇气直面死亡。
此刻,终于战胜了恐惧,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他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僵硬的眼眸转向桑非晚,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祈求:“我死了,我妈就就不会害人了。你放放过她”
说罢,他的头无力地歪下,咽了气。
“儿啊我的儿啊!”吴青扑在儿子的尸体上号啕大哭。
桑非晚只是淡淡地看着,好像这样的生死离别在她眼里也不值一提。
吴青哭了一阵子,忽然抬起眼,恨恨地瞪着桑非晚:“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桑非晚没有再说话,但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吴青掏出手帕,帮儿子擦去了嘴角的血污,又将他的身体摆正,好让他即便死了身体也能躺得舒服些。
做完这一切后,她颤颤巍巍的伸手慢慢地把儿子胸前的半截断刃抽了出来,然后一咬牙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老张把儿子拽回床上,依然不敢松懈,生怕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再度出现。
他甚至还找来了绳索,把张晓宇五花大绑地给捆在床上。
刚刚捆好,张晓宇却突然清醒过来了,见状大叫:“爸,爸你干什么绑着我啊?”
老张一边加固绳索一边道:“儿子你忍一忍啊!爸也是为了救你!刚才那事再来一次,爸不一定能按得住你了”
然后张晓宇才知道刚才自己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差点丢了命。
可现在,他真真切切地感觉自己已经好了。除浑身疲累之外,他没有不适,便央求父亲松绑。
这时,桑非晚终于给老张回复了消息:“事情已经解决,你儿子没事了。”
老张顿时松了口气,正要给儿子解绑,却又停下了动作:“虽然桑小姐说没事了。可万一对方还有坏招呢?儿子,安全起见你还是委屈下,绑着睡吧。反正怎么睡不是睡?”
张晓宇:“”
月光悄悄地滑进了云层,夜色越加地深浓。
偏僻的池塘边,蛙声阵阵,听着莫名有些渗人。
可书生不迂却一点不觉得恐怖,他天生胆子大。
小时候邻居家办丧事,他趁大人不注意,悄悄地爬进棺材里看死人,还顺走了死人手上的金镯子。
也是因为胆子大,无所畏惧,进入新媒体行业后为了吸睛获取流量,他打着破除迷信的口号,做了很多让人瞠目结舌的疯狂行为。
此刻,哪怕是半夜三更独自在荒凉的野外池塘边上,他也没觉得害怕。
还拿出了鱼竿,笑嘻嘻地和直播间的粉丝聊天:“兄弟们,你们说我会不会钓出一只水鬼啊?”
“哈哈哈,我和你们说啊。这个野塘子以前还真淹死过不少人。我小时候,家长都不准我们到这里玩,说有水鬼把我们抓走。可你们看看——”
他把镜头对着池塘扫了一圈,好让直播间的粉丝能看得更加清楚,自己则大声地喊了起来:“喂喂,水鬼啊!在不在啊,爬起来找我啊!跟我一起钓鱼啊!”
野塘子上一片宁静,偶尔夜风吹过,落叶贴地挂过,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略带阴森。
书生不迂已经上好了鱼饵,他把手机架好,然后道一声:“走!”鱼饵被高高扬起,又远远地抛进了池塘中央,惊起一圈圈的涟漪。
钓了一会儿也没一条鱼上钩,公屏上粉丝们都喊着无聊,想要退下睡觉。
书生不迂急忙说话活跃气氛:“我也不想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啊。可那个姓桑的主播说我会在这里遇到想见的东西。哎哎,大家都别走啊。等下我钓到鱼了,表演烤鱼给你们看。调料我都准备好了!”
正说着,他突然觉得鱼竿晃了晃,远处的荧光浮标在下沉了。
书生不迂道了声:“鱼上钩了,我和你们说啊,这个塘子里的鱼很肥很大!”
说话间他想要收竿,可也不知道上钩的是多大的鱼,居然把鱼竿都压弯了也没能拖动一点。
书生不迂站了起来,加大力气想把水里的东西拖上来。
恰好这时,月亮从云层中滑出,清亮亮的光芒洒落在池塘上,也让他看清了饵上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撮头发!水草一般地浮在水面上。
书生不迂骂了句:“谁那么无聊,把假发丢池塘”
话到最后,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因为此刻他看见,那团头发慢慢地浮出水面,变成了一颗脑袋的轮廓。
脑袋微微上扬,就露出一张被水泡得发白、发胀的脸。
清亮亮的月光正好照在那张脸上,他清晰地看到脸上的嘴唇微微勾起,扬起一抹阴森的笑容。
“啊!”书生不迂惊叫了一声,慌忙甩开了鱼竿。
直播间的公屏上,网友们还在聊天打屁:
【书生你喊啥呢?故意吓唬人啊?】
【哈哈别告诉我有鬼啊,我才不信。自从粉了你后,我现在也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书生,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书生不迂把手机镜头对准了河面上的那颗脑袋:“可能是个死人不对,它刚才对我笑了”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河面上什么都没有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书生,你是不是想转型当灵异主播了,故意给兄弟们装神弄鬼?】
【好了,别装了。什么都没有,还装得跟真的一样。要装,你好歹摆点道具给我们看啊。】
书生不迂颤颤巍巍地指着河面:“你们真的看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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