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如愿被牵着走了七八步,还是慢,慢慢腾腾的半点没有早上自在踢着腿,脸不红,只是微喘的模样。
再走十几步,眼巴巴的不走了。
和看过来的景深对视。
她感觉景深好像知道她在玩弄小心机。
不然不会眼底全是无奈的笑。
但知道了更好,如愿趴上景深后背的南桑,窃喜的想,知道还惯着她,不是爱是什么?
这天的中午和之前一样,不一样的是南桑感觉陈雪快来了,没睡觉,在洗衣服的景深身边晃一圈再一圈。
到被叫着躺下洗头的时候,好奇问他,“陈雪不来了吗?”
“恩。”景深手指汇入她漆黑似海藻的发,“我需要的她已经带来了。不用再来。”
这话的意思像是在说。
陈雪对他来说的作用只是帮他给南桑带东西而已。
很凉薄,还很没有人情味。
南桑不该高兴。
景深这样做不太好,但就是好高兴。
她在心里给有点傻乎乎的陈雪道歉,唇角的笑越咧越大。
高兴到回去路上蹦了起来。
在景深回头看过来的时候顿足嘿嘿笑,“怎么了?”
景深没说你现在精神抖擞的又蹦又跳,待会两三步后要拉手看着很假。
接着带南桑朝前走。
在三四步,南桑脚步慢下来,眼巴巴看着他后,噙笑伸手,牵住她开始不间断喝补药后,温度肉眼可见,直线攀升的小手。
在南桑哼着小曲走了十几步,想要背,再次眼巴巴时,配合她装作不知情,背着回家。
南桑在平台上睡的午觉。
一觉醒来,头发干透,她坐起身看向远处的夕阳,一瞬后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在皱眉一个个检查桑葚果有没有沾灰的景深。
突兀的,好似看到了俩人几十年后的样子。
她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
想干什么干什么。
想吃什么吃什么。
而他,就在她身边,做这个做那个,围绕着她,似乎有做不完的事。
日复一日,却不厌其烦。
南桑定定的看他许久,再转身看向夕阳,轻声告诉晚霞一个秘密,“我有点庆幸是江州杀我。”
这么说很对不起反反复复告诫她珍惜生命的忠叔。
因为她那会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慢半步,已经死亡。
但南桑这瞬间真的是这么想的。
若不然。
她现在会在干什么?
在郊区,被关着,吃得好睡得好,健健康康的站在院子里,看着似乎很快乐,但心里却像是破了个洞般的一日又一日,看上方四四方方的天空。
不停的在心里期许,想要的快点来到吧。
漫长岁月荏苒,熬到也等到精疲力竭。
南桑屈膝,下巴磕上,弯了眉眼说:“没有机会遇到他,也没有机会遇到爱情了。”
她很确定自己对江州心动过,但也很确定,和现在的感觉不一样。
南桑其实不懒,也不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
最起码她在盐城不是这样。
她会帮年长的园丁爷爷浇花,帮年长的保姆阿姨递衣服架子,帮腰不好的忠叔提东西。
早起会自己叠被子,整理衣柜,擦拭书桌。
她和江州肯定彼此相爱过。
记忆中江州对她的喜欢做不得假。
但南桑却就是笃定想不起来的那个时刻的自己,和现在在他身边的自己不一样。
最起码不可能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不说不做,懒到像是全身没一根勤快的骨头,依旧无所谓。
内心笃定忙碌没完的他不会嫌弃,还是喜欢这样的,也像是习惯了这样。
南桑自己偷偷的默默的笑开了眼,“好想快点带他回家啊。”
杨浅和忠叔一定会喜欢他的。
至于江州会不会在她没死,反倒逃了后对盐城反扑
南桑睫毛猛的轻颤了瞬。
抿唇片刻压下不想。
起身踩鞋去景深身边。
托腮一瞬,朝他再近了点。
在景深看过来时,朝他笑笑。
嘴里被塞了个半干不干的桑葚果,“有核。”
甜滋滋的果子,近在咫尺的身边人。
让突兀被不安和一种说不清内疚盈满的南桑心脏重新踏实了下来。
她默默的想。
忠叔说过,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江州不是要和我在一起过日子,是要生生折磨死我。
让我连死都回不了家。
忠叔和杨浅一辈子不知道就罢了。
若是有天知道了。
即便对她没那么在意。
和江州本就有前仇的杨浅,依旧会第一个不放过江州。
粉身碎骨也要义无反顾的来京市把他剁了。
而江州会把她的死讯告诉杨浅吗?
会。
他权势身份地位都极高。
根本不怕杨浅。
杀了,自然要告诉。
南桑告诉自己,她和景深一起回去,不止是想自己的爱情能圆满。
也是在又一次救杨浅和忠叔。
她要让他们知道她没死,这样才能劝住杨浅,盐城的损失也才会降到最小。
南桑自己把自己劝的心里没负担了。
但心脏却还是莫名有种说不出的紧缩。
因为劝慰牵强,后患太多。
尤其是就这么走了,不如江州的意被折磨死,性情霸道的江州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吗?
一直不去想这块的南桑,不停咬口中甜滋滋的桑葚果,借此把脑海中冒出的念头往下往下再往下,不断的下压下压再下压。
压下去了,她跟着有点虚弱的靠在了景深身上。
本就离得近,靠过去像是倚着他的肩膀。
亲呢也没那么亲呢。
南桑靠了下去,景深也没推开。
一个摆弄果子,一个垂眸看着。
南桑在夜色暗下来后自言自语,“人最该的是为谁活着?”
声音细微,但景深听见了,侧目看向南桑垂下的漆黑墨羽,“自己。”
南桑扭头问他,“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
景深想皱眉,但南桑眼神太平静,似没波澜。
南桑开口,“我想听实话。”
南桑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景深心里不是用词汇可以概括的。
她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和年少一模一样。
在不在乎的人面前,和没失忆那会一模一样。
很复杂。
景深定定的看着,莫名吐话,“成为你在乎的人很幸福。”
这个答案脱离了正常描述人的词汇范畴。
南桑懵懂的眨了眨眼。
景深轻轻撩了瞬她晒干但是还没梳,略蓬松的发。
“你勇敢且聪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到绝境和最后一刻,都不愿意认输,会保护好自己在乎的全部人。”
景深低声说一个男人不该说的话:“和你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这是真的。
南桑在在乎的人面前坦率赤诚,像是个滚烫的小太阳,可以把人的心脏熨烫的跟着温热起来,不会胡思乱想,患得患失,会明确的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很有安全感。
若是遇到了什么困境。
那些年岁月给南桑留下的东西,会让她勇敢又冷静,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放弃服输,保护好她在意的全部。
真的很有安全感。
还有对景深来说最重要的。
他和南桑对视,认真又温柔,把对他最重要的事夸大成对所有人都重要。
“你在我心里最大的闪光点,不,是所有被你在乎的人心里最大的闪光点,也是你会让人有安全感的根本原因,是你有旺盛的求生欲。”
“你乐观又积极,坚信明天一定会变好,只要活下去,想要的一定会来到。会让你身边的人无形中开始期待起了明天。”
他哄她,也是蛊惑诱骗她,“你想想,你求生欲越来越旺盛后,你在乎的忠叔和杨浅,自从和你一起生活,是不是开始变得很平和,好似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没那么糟糕,明天变得值得期待。”
南桑想说不是这样的。
杨浅只要遇到了能名正言顺去死的机会,还是会去,义无反顾,不停留半步。
她早就不想活了,只是因为爱面子,在等一个名正言顺去死被人挑不出毛病的机会来到而已。
虽然南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但却就是这么笃定了。
至于忠叔。
他是个孤儿,妻子和他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彼此为心灵寄托。
在她死去后便不想活了。
后跟杨浅是为了报恩。
久而久之把杨浅当成了他妻子想给,但没机会给的女儿。
他不会拉杨浅一把,会在杨浅名正言顺死的时候和她一起。
因为他以前告诉过南桑一句话——浅姐怕孤单。
他舍不得让杨浅一个人孤孤单单,会陪着她。
不犹豫不停顿。
也不会因为她南桑有片刻停留。
南桑在知道杨浅和自己没血缘关系后,心里的第一直观感受,其实不是江州想看到的恨,也不是彷徨和崩溃。
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空落落。
人在这个世上要有点牵绊,每日又一个每日,才能满含期待的活下去。
杨浅和她没有血缘牵绊,把杨浅看得更重的忠叔,和她的牵绊便也跟着没有了。
她事非分明的厉害。
知道除去血缘外,真情实感和被疼爱过的那些岁月都是真的。
但却开始比较了起来,小心眼了起来。
这也是南桑在知道杨浅和忠叔,明明有生路却不走,丢下她一个人,俩人一起去赴死时突然崩溃,和忠叔的最后一面,把难听话说尽的缘由。
南桑在乎的人只有杨浅和忠叔。
她想告诉景深,不是你说的这样。
杨浅和忠叔对明天没有期待。
我在他们心里有位子,却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改变不了他们在死亡来临时去赴死的决心。
我成不了他们留恋在这个世间的因果。
却说不出来。
因为好丢人啊。
你最在乎的人,最在乎的却不是你,两个都不是。
可想回家。
南桑手掌越握越近,没说杨浅和忠叔和他说的都不一样,问他,“你有因为我感觉到明天值得期待吗?”
景深微怔。
南桑问他,“有吗?”
景深恩了一声,他像是感觉力道不够,补充,“有。”
几秒后手指蜷了蜷,没说喜欢,但说出的话比喜欢还要重上千倍,“你活着,我才想活着。”
景深笑笑:“也感觉活着会有点意义。”
南桑被景深没有前兆突然砸下的话弄懵了。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当成最重要。
还是自己很喜欢的人。
不该。
因为在南桑心里,他其实排在杨浅和忠叔后面。
这样对他不公平。
可南桑心情却就是违和并且扭曲的从低落一点点的爬了起来,有点暗淡的眼睛转瞬亮到了极点。
在日渐昏暗的天色里像是一颗早早冒出来的闪闪发光的星星。
南桑绽开了笑,“我”
她想说点什么,又激动和惊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迸出一句,“你没谈过恋爱吧。”
南桑咬咬唇嘟囔,“一大把年纪了,才和我谈几天就把心,甚至是命都交出来了,太蠢太笨。”
南桑心跳速度太快了,说完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闷闷的再嘟囔,“傻子,笨蛋。以后出门在外跟紧我,不然会被人骗的连裤子都不剩。”
南桑不止心跳的快,脸隐约也开始变红了,抱着水杯喝了好几口,怎么都压不下去,匆匆起身想走,手臂被扯住。
景深仰头,挑眉下眼神隐带匪夷所思,“你在嫌我老?”
南桑没有嫌弃他老。
只是他这个话真的很不符合他这个年纪。
偏还说的是真的。
不知道哪来的直觉,但南桑就是知道是真的。
他比她自己都要珍惜她的命。
这个点冒出来的瞬间,结合在盐城他对她嫁人的不闻不问,加上突然出现再次拼死救她。
守着她,牢牢的,仔细的看顾着她的命。
把这些和一见钟情以及爱情这个因素牵扯到一起,很矛盾。
处处都透露着奇怪。
但南桑这会想不到,也没空去想。
被景深这句比告白还要猛烈的话砸的大脑白花花一片,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丢去了九霄云外。
她慌乱的点头,很大声的顺着他的话,没过脑子的说:“你就是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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