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说完,场中静了下来。
刘老门生站出来一个,“刘老那呢?”
江老没看他,眸子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刘家和我江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江家本家人,缺了一代血脉。
旁支这边没一个资历够朝上的,是真的一个都没有。
能塞进半山腰,已经顶破大天了。
江州横刀阔马,直接扶偏远地区,小门户,但是资历勉强够,心也够狠且谨慎的刘老上去。
带江家年限算最老的堂叔。
在刘老退后,让他顺其自然上位,江堰几年后升过去,做后背人。
江家缺一代人,这是无法弥补的短板,想继续往上爬,刘老必保。
他的话意思很明白了。
江家不容有失。
刘家完好无损。
江州——要被抛弃了。
场中刘老这边的人怎会不知道江老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好听话。
说白了,不是保刘家,是保他自己的家族,他到现在了,还在贪心的想着江家未来。
但刘老联系不上,这个紧要关头,不管江家怎么选择,能不把刘家抛出去就好,这样才能有来日可说。
而江家旁系的带头人,悄无声息的和江堰对视了瞬。
不过两秒,开口附和:“听江老的。”
一声出,细细碎碎的附和声响起。
这件事定下了。
舍江州,保刘家和江家。
跟了江老五十多年,亲历江家沉浮数次,看着江家三个孩子长大的管家,无声的叹了口气。
江堰回头,对扶着江老轮椅的管家笑笑,温文尔雅低声询问:“管家您是有话想说?”
管家有。
他想说在场二十几口,刘家不提,江州看着,刘老只是塞了七八个人而已。
可江家不是。
背后没来的,杂七杂八被江州塞进去的还有三十几口人,算上因此得利的连襟女婿外系一族。
近上百口人。
这些人之所以能在一年的时间盘踞京市,翻身一跃人上人。
是因为江州,只因为江州。
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尤其是
管家看向江堰带笑的眼睛,默默的想,尤其是您啊,大少爷。
江家从稳定多年未曾变过的辉腾,开始走向衰败。
是因为你。
这件事出来后,你该做的是尽快把情况彻底了解清楚。
再从长计议。
而不是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擅自打开医院的隔离,让乌泱泱的人闯进来。
随意江家旁支和刘老的人闹成一团。
仗着老爷子最看不得的便是家族纷争,人心不稳。
逼他在情况还未明晰的情况下,为安稳人心,直接把结果钉在舍江州,保江家这。
这般擅自定下了,后续和系统的人对接。
江老也好,刘老和江州身后的系族也罢。
为保他们不受牵连,会一股脑的把什么都朝江州身上推。
这是卸磨杀驴,是趁他病,要把他架空。
并且不给他半点挣扎的机会。
管家真的想说,视线移到前方苍老的背影上,嘴巴蠕动片刻,什么都没说出口。
江堰想趁江州病,挤下他,做江家掌权者。
江老要的是江家荣耀。
就算是江堰不逼,他大抵还是会这么选择。
更重要的是江州
江堰看管家什么都没说,不屑的冷笑一声,回眸整了整西服,沉稳道:“这件事性质太恶劣,和我们对立的一方不会因为我们丢出一个江州,而就此结束。他们会想尽办法把江家势力削弱,让刘老受牵连下台,不,甚至想借这件事一把让我们全部人直接出局。”
“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是拖,拖到最后一刻,把掌控权握在我们手里。”
事情刚出现,对面两个有权限的推三阻四,不愿下指令找刘老和江州。
打的主意很清楚。
不给他们出现,商量如何从中脱身的机会。
但这件事最终还是要解决。
因为性质太恶劣。
真的爆出来了,对面两位最高者同样要担责。
要知道不管江州为什么去,去干什么,调动一区这么多人出境去拥有独立管辖权的城邦。
需要四位直辖签字。
你们说你们不知情,是江州擅动。
谁信?
就算是区队翻档,发现的确少一纸文件。
连坐之罚,依旧谁都跑不掉。
江堰笃定,他们开始多推三阻四拖延时间。
到后期,快到时间临界线时,江家仍不出面,他们便会有多急。
拖到最后阶段,谈判先手在这方。
丢出一个江州,可保江家和刘家,不受任何牵连。
江堰说的有道理。
但也有漏洞。
有个年轻的没忍住,“最重要的不该是盐城那边吗?如果拖到最后,盐城那拿不下,到那会,我们都要玩完。”
江堰唇角勾笑,看向江老,“您觉得呢?”
资料他们二人没看,但具体全部都清楚了,包括钟无为和杨浅的那通电话。
江老回眸和江堰对视,瞳孔闪烁半响,回眸道:“盐城不足为惧。”
如果到最后盐城拿不下,大家都玩完。
损失最大的是江家。
江家笃定,事情便不会有恙,现在他们需要做的,便是拖了。
在接下来的八个半小时里,拖到对面恨不得跪下来求他们出面,再出面。
事情彻底定下。
江堰和管家扶着江老去会议室后面的休息室。
随着门咔嚓一声关上。
江老手臂从江堰掌中抽开,缓慢转身,拐杖砸下,狠厉道:“跪下!”
江堰退后一步,跪下了。
手放膝盖,仰头看他。
眼神坦荡平静,没有半点悔恨和犹豫。
“老大啊。”
江老扶着拐杖的手掌一寸寸收紧了,沙哑重道:“没有江州,就没有已经无缘系统,又站上高位的你,也没有江家的现在!你何故架空还不够,甚至想要他的命!他是你弟弟啊,是你的亲弟弟!甚至于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活不活得下来,都是未知数!”
江老耳目欲裂,“你就这么容不下他吗?就这么迫不及待吗?看见机会,就要歹毒心肠,卸磨杀驴的把他送去死路吗?你!”
管家被突然砸出来的‘死’弄懵了。
搀住摇摇欲坠的江老坐下。
回眸茫然想问,怎么会牵扯上江州生死呢?
不等问出口,跪在地的江堰启唇,平静道:“爷爷,这个时候还只让我做恶人可就有点没意思了。”
他勾笑,视线直达江老瞳孔,“江家儿孙的命,在您老眼中,不及江家荣耀的千分之一。是,没有江州就没有现在的我、你、江家的繁盛。但从江州掌权的第一天,您便生了把他从家主位子赶下去的念头,随着他权势越来越盛,您的忌惮便越来越大,杀心也更浓,爷爷。”
江堰单膝着地,站了起来,随意拍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手插兜额首闲散道:“江州进手术室二十六小时,您每分每秒都在盼着他手术失败,直接死亡。”
他朝前几步,弯腰和江老对视,勾起讥讽的笑:“手术成功,您比谁都失落,这件事出来,您也比谁都庆幸,因为您清楚,这是名正言顺无人质疑,让江州合情合理去死,并且把江家掌权者位子重新握在掌心的最好机会。”
“歹毒心肠,卸磨杀驴,这话没错。但我只多算是在尸体上补刀。”江堰手伸出指向他浑浊黝暗的眸子,一字一句温声道:“真正挥刀拿走他首级的,是虚伪的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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