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之镜 第十五章梦

    测试广告1历史的脚步走到二十世纪，最后一个伟大的诗人就是鲁迅。笔下乐  www.bixiale.com这个来自绍兴乡下的农家子弟，遇上一个激流澎湃的年代，他远渡重洋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也打开了一扇让灵魂觉醒的窗户。从前的生命只是顺应季节变化的野草，有了文化的种子，鲁迅让自己的生命变成一团野火，要照亮这个世界的黑暗角落。鲁迅是现实生活里面的诗人，他甚至不需要诗句的光芒，他的思想每时每刻都在释放着激情，他要改变这个不完美的世界。诗人要带领年轻人走出黑暗的铁皮屋子，到人生的荒原去做真的猛士，要面对捂着耳朵的人群发出雷霆一般的呐喊，诗要成为照亮时代前进方向的灯塔。鲁迅的孤独没有人能够理解，那个时代只是将他当做高分贝的扩音器，他的思想被无数人误读然后当做自己的旗帜，他痛恨这个虚伪的世界，然而除了一支笔，他没有任何力量来反抗这个肮脏的现实人间。鲁迅的精神远远超过了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穿透历史的尘埃被无数未来的读者重新发现，只是他们看到的是自己眼睛里面的鲁迅，而不是真正的鲁迅。诗人鲁迅只活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面，民国远去往事云烟化作片片风尘，诗人留下的文字却不曾磨灭，鲁迅的声音总是在夜空里面回荡。只有最简单的诗才会一行行排列，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诗，伟大的诗没有形状，犹如透明的空气，你时刻身处其中却没有发现一个字在你的周围，然而诗意弥漫让你不知不觉陶醉在酒一样的情绪之中。诗，就是发现宇宙未解之谜。

    他坐在电脑前面写着自己的博客，开通博客已经七年，虽然很少有人点击，他却一直保持更新。他将博客空间当成自己的日记本，总是记下一些偶然涌出的感想，无论是对文学，还是对社会，他愿意将自己的文字让更多的人一起分享，只是没有人发现这片互联网的海洋里面还有一丛美丽的珊瑚礁的存在。他现实之中几乎没有朋友，也不会使用任何聊天工具，他只有将自己所有的感情变成文字，敲打键盘的时候，他总是感觉在与一个熟悉的朋友谈心。他是属于那种后知后觉的人，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他也不想追着这个时代奔跑，三十五岁的时候，他学会了上网，他开始将自己的诗歌放到网络论坛上面。他不是被幕后推手炒作的网络红人，登陆过无数文学论坛，却从来都不活跃，放下自己的作品就会销声匿迹，他从来不去评价网友的那些灌水诗歌。虽然他觉得网络诗歌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垃圾，但是还愿意将网络当做自己发表作品的平台，他找不到一家文学期刊可以刊登自己的作品。互联网给他打开了一扇通向世界的窗户，他很少再去书店买书，喜欢的作品从网上下载电子版就可以轻松拥有，他读过的诗人作品越来越多，都是一些不知名的外国诗人，他觉得那些诗不一定会成为经典，但是让他看到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浏览着屏幕上的诗歌网站，都是一些相同的诗歌新闻，都是一些熟悉的名字活跃在各种活动的现场。这个年代的诗歌届越来越像娱乐圈，诗人如同被包装的明星到全国各地去走场演出，大小的诗会排满那些著名诗人的日程表，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创作自己的传世之作，只是一个又一个被媒体追捧的社会活动家。诗人的表演也许更高明，穿着文化的外衣，戴着精神偶像的面具，台下都是忠实天真的文学粉丝，他们的每一句话都会变成这些年轻人的格言语录，这真是一个追星的时代，以为夜空的明星总有一天会坠落在自己的头顶。还有谁会走进书店去买一本自己喜欢的诗集，还有哪个诗人能够沉默十年去完成自己的一部诗稿，匆匆太匆匆，没有人还有耐心去等待瓜熟蒂落的秋天。读者再也找不到让自己喜欢的诗人，找不到一颗能够让自己仰望的星辰，看不见还有那颗灵魂一尘不染悬挂在精神花园的枝头。走出象牙之塔的诗人倍感失落，他在人群里面看着自己的影子掉眼泪，他总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的对待自己，那么多人爬上物质财富的金字塔俯瞰人间，只有他依然清贫，他觉得自己这个精神的富翁不应该接受这样的待遇，他觉得自己早已经被这个时代踩在脚下，他不愿意成为金钱的奴隶，却又无法成为金钱的主人。他鄙视那些被物质包围的肉体人生，他嘲笑那些让欲望牵着鼻子走的庸俗大众，可是他自己又怎么样呢？他只能躲进自己的房间幻想自己依然是语言之王，依然是文字桂冠上的一颗珍珠。

    他在一家著名文学网站的首页看到先锋诗会的消息，他看着参加诗会的著名诗人名单，有些心动。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这样充满幻想，这些诗会只是年轻人的青春聚餐，不属于他这个已经走到人生中途的中年人。二十年前，他参加过一家著名诗歌刊物的文学笔会，他满怀着希望从家乡坐火车来到首都北京，以为自己终于等到出人头地的机会。见过几个杂志的主编，与几个著名诗人吃过几次饭，他也留下了这些文坛泰斗的联系方式，又怎么样呢？他依然是默默无闻的文学青年，后来，他不再订阅文学刊物，也不再去读那些国内著名诗人的作品，他只是读自己喜欢的诗集，写着自己想写的诗句，他觉得写诗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不是互联网的出现，他的文学梦也许已经走到尽头，他不会坚持到今天，他觉得自己一直不愿意离开城市，就是因为自己的理想还没有死去，他要让自己走的更远，诗就是他灵魂的亲密伴侣。

    他觉得自己很孤独。也会参加一次诗会，就能够找到精神的同道，他想在现实之中找到自己的知音。他看了好几遍这家文学网站的首页，目光最后总是落在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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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的宣传栏位置，他有些心疼参加这次活动的费用，足够他两个月的生活费。花这样的钱值不值得？他在反复问自己，他省吃俭用已经将自己的生活条件降到最低标准，他为什么要去认识一些陌生人，难道参加这次诗会，就能让他在诗坛崭露头角。他已经不再抱有什么文学幻想，只是这枯燥的现实太孤寂，他想要找到一丝精神的火花来温暖自己，他有些徘徊不定，有一种想要认识陌生人的冲动，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入集体的怀抱。就当是出门旅游一次，他安慰着自己，他决定参加这次诗会。

    在火车站买好车票，随着拥挤的人群进入候车大厅，他感觉自己正在梦境之中穿行。他要去另一座陌生的城市，他又要开始人生的旅途，在这座城市生活已经很久，几乎让他忘记自己的漂泊，他在路上又看到和自己一样表情茫然的异乡人。火车开动，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站台缓缓向后退去，就像自己的人生越来越远，他总是怀念那些过去的日子，也许是人过中年衰老的开始。可是，他的天真依旧，并没有随着岁月的年轮增加而变得麻木冷漠，他总是做一些让周围的人感觉不可思议的行为。他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城市从眼前匆匆闪过，忽然他想起自己打印的一本诗集。他舍不得带在身上去参加诗会，那是唯一一本，二百多页的打印费让他犹豫了好长时间。

    那是去年的秋天，他将自己过去二十年的诗稿整理成一本诗集，想要长久的保留下来。存在电脑硬盘里面，他有些不放心，思来想去他觉得只有打印成册才最安全，他将诗集的电子版拷贝下来，开始寻找打印店，比较了好几家，最后选择了一家最省钱的打印店。他清楚的记得看着自己的诗行变成铅字的时候，难以掩饰兴奋的表情，他总感觉这些诗句变成打印的诗集以后，更加有一种迷人的魅力。他整理着已经打印好的诗稿，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面前一天天长大，他的快乐让自己有一种精神的愉悦。

    “你花这么多钱，打印这些稿子有什么用？”打印店老板有些不理解他的举动，好奇地问了一句。打印机里面还在往外吐着美丽的诗行，老板将稿子整理着顺序，看了一眼那些诗句，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给出版社打印样稿。”他淡淡说了一句，撒谎以后，他有些心情不安，可是他又不知道如何对打印店老板解释。没有任何目的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打印一本诗集，这在别人眼里无法理解。也许在打印店老板看来，他的行为就是在花钱浪费许多洁白的纸张，只有不正常的人才会有这种不正常的行为。

    “你写的这些很好玩，你是一个诗人？这年头写诗的人不多了，写诗很穷，挣不了钱，你怎么没有别的工作。”老板抬起头来，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关心的问了一句。

    “有工作，写诗只是业余爱好。”他一边说话，一边将诗稿装订成册。他小心翼翼将每一张打印纸都铺展得很平，又检查了一遍稿页的顺序，最后看着手里面的诗集，他觉得就像是一个在秋天迎来收获的人。二十年的时光都浓缩在这本诗集里面，他看到了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的变化，他觉得每一首诗都是一段难忘的岁月。

    走出打印店，他拿着厚厚的一本诗集，心情充满喜悦，自己的文字终于可以保留下来。他忽然想到许多年以后，这本诗集会在哪里，他要将诗集一直留在身边，等到人生暮年，重新翻开这本诗集，就像正在翻阅一本时光的相册，他会看见生命的激流如何慢慢失去奔跑的力量。他看了一眼大街上来往的人群，忽然感觉自己很幸福，自己终于有一种方式可以让生命在时间的沙滩上面留下一行轻微的足迹。

    火车穿过长长的隧道，车厢里面亮起灯，他感觉好像是黑夜忽然降临。人生的隧道也是这样，每个人不知道要遇到多少高山，他觉得自己用诗在人生的隧道里面点燃一盏灯，人生的长夜不能没有灯光，他不想再黑暗里面没有方向的活着。他觉得没有理想的生活就是没有灯光的寒夜，可是，他不知道这盏灯会把他带往何方。火车驶出隧道，穿行在崇山峻岭之间，他在想着陌生的城市，他不知道将会遇到哪些陌生人。忽然，他觉得一群陌生人从四面八方聚到一起，谈论着生活里面并不需要的诗歌很可笑，诗歌在这个时代里面没有任何用处，既换不来面包，也换不来幸福。

    他走出火车站，这是北方很小的一座城市，火车站广场也没有多少来往的旅客。他按照地址寻找着诗会组委会的地址，城市的街头汽车疯狂而过，行人躲闪着钢铁怪兽的咆哮，他沿着人行道穿过马路。可是，这座城市的人群，还有疾驰而过的出租车似乎都已经忘记红绿灯的存在，十字路口看不见指挥交通的警察，也没有任何监控的摄像头，他觉得仿佛时光在倒流，又回到自己的青春岁月，那个没有秩序的年代。

    来到组委会指定的宾馆，服务台有诗会的工作人员，向每一个来参加诗会的诗歌爱好者先收取活动费用，然后安排住宿的房间。来参加诗会的人很多聚集在服务台前面，他来到休闲区想要等人不多的时候再过来交报名费。休闲区做着两个来参加诗会的诗人，他在网站上见过诗人的照片，他坐在离诗人不远的地方，诗人的谈话钻进他的耳朵。

    “这真是一个他妈糟糕透顶的年代，垃圾诗人遍地都是，以为获一个狗屁不值的诗歌奖，自己就是大师。现在的社会太浮躁了，已经不可能再出现伟大的作品，金钱腐蚀着每个人的灵魂，不会再有谁能够完全躲过欲望的魔鬼。我们是生不逢时，如果还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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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诗歌的黄金年代，诗人就是社会的明星，那时候写诗很荣耀。”男诗人高谈阔论神采飞扬。

    “我看未必，这个时代百花齐放，你看各种诗歌流派都有自己的阵地，诗人有了空前的创作自由，写不出伟大的作品只能怨自己没有才华。这个时代一切皆有可能，莫言都能获诺贝尔文学奖，世界＊中国的眼光变了。说不定哪一天诗人又成为世界舞台上耀眼的明星。不要急，慢慢来，总有一天会轮到你。”女诗人发表着不同的观点。

    “我看不到什么希望，这个娱乐化的社会，只有肤浅的文化，没有深刻的思想，都是精神快餐，没有人愿意细细消化。互联网的出现，还有那些弱智的电视剧，只会让未来的一代人更加愚蠢，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大脑去思考，只会道听途说，只会人云亦云，你看现在互联网上的那些年轻人，有几个人还有自己的观点。”男诗人继续抒发着自己胸中的郁闷。

    “那是你已经老了，跟不上这个时代了，你看看每天的微博，就知道年轻人不甘寂寞，每个人都想一夜成名。年轻人总是充满奇思妙想，你看看那些网络热词，就知道他们的想象力有多么丰富，他们的才华比诗人毫不逊色，只是现在的年轻人不会再得不到利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现在的青年一代活得很明白，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直奔目标，从来不去迂回走弯路。我真觉得自己早出生了十几年，自己的青春没有遇到这个巨浪滚滚的时代。”女诗人感慨着自己的豆蔻年华已经成为春梦无痕。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紧跟潮流，微博的粉丝数量一定少不了。你的诗越来越有女权主义的味道。”男诗人赞扬着自己的同行。

    “哪有什么粉丝，现在还有谁会迷恋诗人，说出来都丢人，粉丝才几万人。你看现在一个网络红人粉丝都是上百万，我们都是沉默的大多数。”女诗人自我调侃了一句。

    他没有走过去和两位诗人打招呼，他知道这个圈子很排外，像他这样默默无闻的人，诗人不会正经看上一眼。服务台已经变得冷清，他走到组委会的工作人员面前，交了报名费，拿了房间的钥匙。

    晚上酒店的包间里面，组委会给来自各地到会的诗人接风洗尘。大家互相寒暄，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酒席上诗人排好座次，开始一边喝酒，一边畅谈文坛往事。好像每个人都是文坛领袖，好像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文坛佳话，才子佳人的轶事在酒桌上翩翩起舞。

    “要说当代的诗人，我认为没有谁能超过北岛的诗歌成就，他已经是一块诗坛的里程碑。只可惜这几年的创作明显不如从前，似乎已经在走下坡路。”甲诗人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我认为海子更有影响力，只可惜英年早逝，他是杰出的诗歌天才，只有五年的时间，就留下惊人的作品。现在重读这些诗句，依然可以感动心灵。”乙诗人有着不同的见解。

    “现在下结论还是为之过早，谁知道一百年以后，还有哪一位诗人的作品能够广为流传，只有未来的读者才有发言权，只有时间才是检验作品的试金石。”丙诗人有着另一番真知灼见。

    “要我说，伟大的诗人在我们这个时代，还需要等待很多年才会出现。刚才那些诗人都属于上个世纪，和我们无关。我们应该写出属于这个时代的诗篇。”丁诗人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这个崭新的世纪一定会有与以往任何一个世纪都不一样的诗歌，互联网时代的诗人更加关心社会，诗与生活的关系更加密切。诗会让读者有一颗美好的灵魂。”戊诗人直抒己见。

    “无论哪个时代，诗人都是社会的良心，如果不能直面现实的黑暗，不能说出大多人的心声，诗没有任何价值。我相信好诗都是一面时代的镜子。”己诗人发表着自己的创作感想。

    “诗人在这个时代无足轻重，没有人再觉得诗歌可以给社会带来繁荣，诗歌创造不了物质的财富，诗人好像变成这个时代多余的人。这真是一个可悲的时代。”庚诗人感叹着自己的怀才不遇。

    “你既然选择了写诗，就不要抱怨，诗人就是注定清贫的命运。伟大的诗歌都是孤独者的事业，可能默默无闻写上许多年，诗人的付出总会有回报，时间会给出最公正的答案。”辛诗人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现在这个时代，是诗歌的黄金年代，每个人只要愿意写诗，都可以成为诗人，互联网就是最好的一本诗歌刊物，不会将任何一个作者拒之门外，只要你写的好，就会有读者。”壬诗人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

    “是金子总会放出光芒，不要害怕自己被时代埋没，只有昙花一现的诗人才会那么在乎自己的作品。好诗总是要禁得起时间的检验，埋头创作最重要，耕耘的人哪有不会收获的道理。”癸诗人坚信付出总有回报，只有经过默默无闻的辛勤耕耘就会看见硕果累累的季节。

    他坐在饭桌旁边是一个忠实的听众，他不想说一个字，他的诗都已经写在互联网上，而不是随风而逝说出来的话里面。周围在座的诗人都是比他年轻的人，也许缪斯总是钟情于青春的脸庞，他觉得这些人只是诗歌海洋里面一朵小小的泡沫。那么自己呢？他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在诗歌的大海上漂泊这么多年仿佛一直是没有航向的船，他经过的那些惊涛骇浪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他看不见有多少暗礁隐藏在海水下面，他只是黑夜里面有着坚强信念的一名水手，为什么不能去做一名船长？他在问自己。

    瞬间，他看见一座灯塔若隐若现。

    （本章完）测试广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