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曲 〇三章：山间神社

    山路崎岖，特别是未经开辟的山路，荆棘满布，杂木丛生。李玄霸一边走一边挥动干城巨剑劈荆斩棘，等走出山口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这时眼前的山岭开始逐渐趋于平缓，远远的一座鸟居隐隐出现在浓密的林子里。李玄霸一见鸟居，不由得一阵欣喜，心知有鸟居就意味着有神庙，而神庙里一定住有神官与巫女。

    他快步奔向鸟居，不过所谓“看山跑死马”，明明在中午便已发现了这座鸟居，可等他来到这座鸟居之下时却已是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清冷的白月亮悄悄爬上枝头，婆娑的暗阴下，就仿佛有无数鬼魅在林间起舞，嶙峋斑驳，影影绰绰。

    沿着石板道拾阶而上，大约走出一里多路，前方出现了一座瀑布。水流如一条白龙般由高山之上直窜而下，三座灯龛围着瀑布下的水潭，呈半月形散发出一道道幽幽的桔光。水潭里雾气氤氲，一看之下居然还是温泉。

    李玄霸喜不自胜。跋涉三天的他这时早已是一身风尘，脏乱不堪；遇此妙地，安有不清洗一番的道理。当即只见他将干城巨剑往水潭边一插，继而连衣服也不及脱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水潭。

    水潭里的水并不是很深，也就一人多高的样子。李玄霸这个猛子扎得有些猛，一下子便窜到了水底，眼看便要来个帅气的“天使下凡脸着地”，却不想就在他即将要与潭底的碎石子进行亲密接触的时候，在他与碎石子之间赫然出现了一个长发巫女。

    只见那长发巫女静静地躺在潭底，浑身衣衫完好，一头长长的黑发如同水草一般将她包裹着。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仿佛就像西方传说中的吸血鬼，让人一看便不由浑身一阵发紧。

    李玄霸正好压在长发巫女身上，四唇相触，感觉凉腻腻的，也不知是死是活，心中吓了一跳，赶紧扑腾双手向水面窜去；而就在他冲出水面，纵身跃向岸边的时候，身后万道青丝也随之由水中冲刺而出，向他的手脚缠绕而来。

    李玄霸心中怔愕，凌空翻转，跳到水潭边拔起干城巨剑便向扑面而来的头发辟出了一道十字剑花。他的双臂有千万斤的气力，四百余斤的干城巨剑在他手中仿如无物一般，快速的劈砍令剑锋压缩空气形成了两道锋利的气刃，当气刃与发丝相交，顿时满天青丝飞扬。

    这时水潭里的水彷如煮沸了一般翻滚起来，而随着水头逐渐升高，那长发巫女便在水力的托举之下慢慢自潭底浮到了半空。只见她站在水头之上，如同神祗一般俯视下方，双目清冷如电，琉璃质的眼眸中散发出一股暗淡而阴郁的光芒更是令人脊背发凉。

    “あなたはどんな人ですか？”

    声音很冷淡，如果不加问号的话完全像是在自说自话。

    李玄霸自然听不懂倭语。他这次随使团来倭只是担任护卫，交谈的事情自有鸿胪卿裴俊臣来打理。不过通过事情发展的客观规律，他还是能够猜出对方应该是在问自己的来路，于是开口答道：“我乃随国客商，因天晚不识路径，故欲于庙中借宿一宿，冒犯之处，还请尊主海涵。”

    长发巫女闻言，又看了一眼李玄霸，大约见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所以也就没有再行追究，当下轻轻一跃，由翻滚的水头之上飞落潭边。而随着她落地，那翻滚的潭水也悄悄恢复平静状态。

    “跟我来。”

    这回用的是汉语，虽然说得有些生硬，但是李玄霸还是能够听懂。长发巫女说完后便转身不知由何处拿出一支灯笼，随即打着灯笼在前方引路。

    李玄霸在后面跟着，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眼前这个诡异的巫女。只见她身形十分瘦弱，似乎是有些不足之症，一米六九的身高，总体重应该不会超过四十六公斤，腰肢如柳，不过下面的臀部却十分丰满，与腰肢形成一个完美的梨型。头发很长，又黑又直，跟他的母亲窦氏夫人有的一拼，都是可与身齐的变态存在。

    而最最重要的是……在月光下她是有影子的。

    “请问，你是姓祠草吗？”

    这是李玄霸从第一眼看到长发巫女时便产生的疑问。因为无论从衣着、相貌、还是神情，眼前的长发巫女都像极了他曾今玩过的一款猎奇游戏中的一个人物。虽然这么说有点暴露他的宅男本性，但是在这个说毛片都不一定知道为何物的时代，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长发巫女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而在她那彷如看待死人一般的无情视线压迫下，李玄霸只得收起自己的好奇心，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向前走。

    两人拐过一道岩壁，前方出现了一片竹林。而在这片翠竹的掩映之下，一座小小神庙怡然矗立其间，倒是颇有些淡墨山水画的感觉。

    从神庙的外观看，建成时间似乎已经非常的悠远，整体的建筑风格透着一股旧时代才有的古老气息。窗棂门框随着时间的磨噬变得暗沉无光，而在门前匾额之上，更是用秦小篆书就着“御神社”三个朱砂大字。

    长发巫女率先进入神庙，然后引着李玄霸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屋子。李玄霸鬼鬼祟祟的往内观瞧，只见淡蓝色的鱼油灯下，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妪正盘腿坐在房子中间。看年纪应该不小于八十岁，一副垂垂老矣的腐朽状态，似乎随时都有入土的可能。

    老妪在两人进屋后便慢慢睁开了双目，虽然老眼昏花，但是却挺贼，只一眼便看出了李玄霸的来路。只听她淡淡的问道：“大隋官家郎？”

    李玄霸闻言一愣，不过转而看看自己身上破烂的校尉军服便即了然，于是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来历经过简单说了一下，道：“因天晚，欲叨扰一宿，待明日问明路径便即告辞。”老妪听罢，亦不多言，只是对长发巫女吩咐道：“土御门，将客人引至书房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