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眼前之光被人挡住,秋心缓尔抬头看去,眼前之人一身青袍,身处荒漠难免沾染风尘,发髻之间皆是细沙,嘴角眼角也沾了许多,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在青州洛城中所见的算命道士。
如今再见,当时算卦时的言语映入脑海,盈满则亏,大凶之兆,自己现今这般,倒是被此人一语说中。
“小兄弟,你为何要在此乞讨,再往东,往北,又或者往南,都是乞讨的好去处,在这大漠之边,可不是那么好混的。”道士捋了一把颌下山羊胡。
眼见他没有认出自己,秋心将地上的铜钱捡起来握在手中,铜光暗淡,满是污渍,不知被多少人摸过。
“道长,你又为何要在此地算卦,再往东,往北又或者往南,都是算命的好去处,在这大漠之边,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秋心将道士之语一齐说了回去,道士一听笑言道,“心若广大,四海为家,贫道未愁吃穿,自然何处皆可去得,反观于你,乞讨为生,如此岂不是自断生路?”
心中略为一惊,又听道士说道,“乞讨之术,是说给乞丐所听,你又不是乞丐,自然不知乞丐之难。”
说到这里,道士顿了一下,站起身来,行一番道礼,“贫道道先,小兄弟,好久不见。”秋心一听猛然间抬起头来,目中精光四溢。
“道长手段高明,晓古通今,晚辈佩服。”自己打扮得如此破败,就算是与自己相熟的人都未必能认得出来,但是这叫道先的道士竟然识得自己,教他如何不惊。
当时算卦之语,秋心只当是他算三分,运三分,而且他识得天山玉佩,自然能猜三分。才貌似猜中自己之后的路途。
成为隐宗弟子尚且算作是飞黄腾达,在菁芜观尚且算作是万劫不复,但是也稍有牵强附会之意。
可是如今这道士一眼认出自己,让他不禁心生疑虑。难道世上真有这等预料未来的本领?
可是若自己当时一心下山,与鲁云回青桑山,便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道士相语,自然破了。可是……
此中道理,秋心是如何也想不通,算作巧合也未免太过之巧了,道士看着秋心思索迟疑的模样,言道,“走吧,今天我请你住店,否则风沙一起,真要把你埋在这里。”
心中疑惑不解之意一起,秋心便欲要一探究竟。于是跟着道先走进了小镇客栈,客栈只中到处都坐满了人。
掌柜也一如当时那般精干圆滑,一看秋心二人进来,未有嫌弃秋心这副模样,先拉着两人坐到一处角落。
“道长,晚辈有一事不解。”坐定之后,秋心如是问道,道先放好自己那写着晓古通今的牌子,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说道。“你是算命测字,还是求签。”
“测字。”想都没想,秋心便选了测字,既然道士看似有这等奇异本领。自己何不就此打问鲁云的下落。
道士拿出随身相带的白色布帛,摊开在桌上,又满上一碗清水,放到秋心面前,说道,“清吧。”道先意思是要秋心手指蘸水而书。
在纸上公公正正地写下“云”之一字。道士看了一眼,不多时水气蒸干,字也随之消失不见。
“随云既雨,不过这云是漫天乌云,亦或者是轻灵淡云,这雨是初春细雨,又或者是盛夏雷雨,都难测也,你是以此字测前途命运,还是测相逢别离?”
“测相逢别离。”道士见此一笑,言道,“云雨相随,虽有云,时尔无雨,但终究二者聚多离少,所以这相逢别离亦是如此,聚多离少尔。”
秋心心中一松,有些激动,“道长是说真的吗?晚辈此去,真的能见到想见的人吗?”道先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秋心,点了点头。
“若以此字测前途命运,依旧是福兮祸兮,无论是何云何雨,总是相随交替,定然福祸相依,不可夺也。”
自己没有测算福凶,道士还是说了出来,秋心此时听来倒有些云淡风轻,自己经历过这些,祸事难道还不算多么?
这时秋心突然听到旁边的人正在谈论卫州之事,“喂,听说了吗,卫州的火鉴派被灭了,一谷的弟子一夜之间就被杀了个干净。”
另一人闻此却鄙夷地看了一眼对面之人,“你身处这南北交汇之地,怎得如此孤陋寡闻,这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此事不是什么秘密,经这人高声一谈,旁边的人立刻来了兴趣,这人浓眉大眼,喝了一大口酒,说道,“这里消息虽然传得慢,但是火鉴派被灭确实是年关前后之事。”
这时在旁听的一人言道,“做下此事的人真是胆大包天,堂堂一个大派,难道还能让他给逃了?”
大汉吃一口卤肉,道,“我年前在卫州做生意,此事前前后后知道得一清二楚,话说那火鉴派一夜被灭,三宗震怒,立刻派了弟子来查,你们猜怎么着?”
其余的人瞪大了眼睛,往下听,“查来查去,没有半点头绪,这些可丢尽了三宗的脸面,在卫州逗留多日,那时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大派的弟子,看你稍有不对就要抓起来盘问。”
又喝了一口酒,发现已经见了碗底,旁边的人立马倒上,“就这样查了一个多月,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可是后来那些大派的弟子突然消失不见了,再到后来就看见了三宗的讣告。”
“说是抓到了凶手,现在正关在泰山,而且没过几天卫州就被子洲的军队占领了,说是成了大荒的地盘。”
说到这里,大汉呸了一句,“都是这****的凶手,灭了火鉴派,卫州变了天,生意做不下去,这才要北上寻一条生路。”
闻此旁边有人哼道,“尽是胡说八道,依你言语,灭了火鉴派的可只是一个人?不是放屁却是什么?”
大汉脸上一怒,“谁说不是呢?三宗发下的这条讣告不是放屁却又是什么,现在大家都私底下传言,这些大派分明是查凶不到,随便抓了个人来顶罪,还说得冠冕堂皇。”
大汉说到后面这几句,分明压低了声音,虽然在这种地方少有大派的弟子,但是也不得不防,万一被听了去,也是大大地不妙。
此时便听见噌得一声拔剑的声音,之后便有一把剑插在了大汉眼前的桌子上,众人向着剑的主人看去,顿时脸上失了神色,大汉更是咽了一口口水。
那人身着丝缎绸袍,其上绣着沧海澜湖的花印,眉目清秀,气度不凡,正是沧澜派的弟子。
难怪这些人如此害怕,在此讨论三宗之事,恰巧被大派的人听了去,平日里高高在上,为人尊敬,哪里忍受得了这般言语,随即出手。
此人看起来只有秋心一般年纪,冷声说道,“三宗不是讣告天下,召开三宗法会,你若是不信,自去泰山瞧上一瞧,在背后说这些言语,算什么英雄好汉?”
大汉眼神惊惧,连忙起身跪地,“大爷饶命,小的胡言乱语,该死该死。”少年人瞪了一眼在场的人,将剑拔下,坐到了一边。
大汉再不言语,像是被吓丢了魂,旁边的人被如此一闹,也兴趣大失,无意再问下去,一一坐了回去。
秋心心中此时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不能相信地问了一句,“道长,这是真的吗?”道先轻轻点头,秋心顿时面若死灰,嘴中不停说道,“怎么可能。”
三宗抓到了凶手,并且要召开三宗法会,除非大奸大恶之人,不轻启法会,如此便做不得假。
这凶手难道真的如大汉所言是一个人?倘使真是如此,那么是师父的可能性极大,但是师父为人正直稳重,万不会做下这种事情。
可是秋心又想师父武功高绝,做下此事虽难,但是却不是不可能,但是转念又想,如此武功,又怎会被三宗的弟子抓住呢?
难道真的如世人所猜的那般,是随便找了替罪羔羊?可是火鉴灵器现身又是事实,如果把伐木之剑确是火鉴器,那么……
心中杂念揉作一团,秋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任何杀人的理由,难道自己所担心的人,如鲁云,又如师父,都是像自己这般苦命?
心中莫名的杀意,眸中四色又开始闪动,屋中所有人都感觉到一丝凉意,直透心肺,紧了紧身上衣衫,沧澜派的年轻人直接站起身来,疑惑地看着四周。
秋心脸上痛苦,愤怒诸多地负面情绪汇杂,体内的真气紊乱,身体开始发起抖来,这时道先摸了一下秋心的手背,快速翻转过来,又顺着小臂血脉向上一捋,紧接着道先眉头一皱,看了一眼秋心,手也随着秋心不自觉得抖动起来。
道先又用另一只手攀上秋心肩头,用力一按,秋心终于缓过神来,大口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屋中杀意顿时消散。
那名沧澜派的弟子十分疑惑,又不明杀意来源,站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坐下,好似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道先额头也渗出了汗珠,定了定神,言道,“一切皆有定数,人在其中,如何挣扎,却也泛不起半点波澜,这其中命数,只能坦然而面,执念太深,总是有违天和。”
秋心长出一口气,言道,“多谢道长指点,不过人生在世,若一味坦然面对,岂不是失了自我,就算天数一定,也要挣扎看看。”
夜渐渐深了,屋外风沙涌动,屋中鼾声渐起,秋心又向着道先问道,“道长可知道这次在卫州行凶的究竟是何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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