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殿没有烛火,看上去模糊一片。
宁长久站在殿门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影,原本略微紧张的情绪却放松了下来。
吸取了当初认错邵小黎的经验教训,宁长久悄悄打开了太阴之目,将少女雪白的身影勾勒在了识海里。
正是宁小龄。
此刻三更,宁小龄将陆嫁嫁的衣裳一丝不苟地穿好,她笔直地立着,端着秤,应是在为师尊配置明日的药,宁长久不知道她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到来。
月亮浮现出了一个光斑,于是三更这个时间点得到了更准确的计时,他走入殿时,从世间的角度看,月的光斑便不偏不移地停在了那里。
“三钱当归……”
宁小龄轻轻咕哝了一句,将秤放下。
‘当归’的余音里,宁长久悄然走入了殿中,向着那个雪白模糊的影行了过去。
他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瓷白花瓶,花瓶中插着深绯色,花瓣纤细如针的花朵。宁长久认得那种花。
他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少女忙碌的身影,长发末尾的细绳蝴蝶结在眼中一晃一晃的。
宁长久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她当初在别院醒来,第一次悄悄看向自己的眼神,当时他们之间隔着灯火,烛台上噼啪地炸着声音。
“师兄,你愣着做什么?”宁小龄忽地说。
宁长久神色微动,他知道这是师妹在催促自己了,于是更靠近了些,轻声作最后的确认:“师妹想要我做什么?”
宁小龄道:“喊师兄过来,当然是帮我的呀。”
宁长久问:“怎么帮呢?”
宁小龄放下了手中的细银秤,翻开抽屉,取出了一个崭新的秤。
她握着纤细的秤杆递给了宁长久,道:“当然是用这个?”
“用这个?”宁长久皱起眉头,注视着刻度精准、长度适宜的笔直秤身,又看了一眼宁小龄水灵灵的眸子,并不上师妹的当,立刻识趣地帮她一起秤起了药材。
“药方呢?”宁长久问。
宁小龄秀眉稍蹙,不动声色,她将药方取出,递给了宁长久。
宁长久陪着她一起按着药方上的剂量秤起了药。
“为什么要包这么多包?”宁长久看着一个个折叠精巧的药包,问。
宁小龄认真道:“因为你们马上又要走了呀,师尊肯定是要随你们一起走的,以后小龄不在了,你们笨手笨脚的,肯定弄不清楚药的。”
宁长久笑着说:“小龄才是笨手笨脚的吧?当初给陆嫁嫁倒茶,茶水倒在了外面,还让嫁嫁猜到了是我帮她扎的绷带。”
宁小龄一边秤着药,脑袋微歪,陷入了回忆:“可那是四年前的小龄了啊,那时候我足足差了师兄两岁,现在四年过去了,我……”
“当然还是差两岁啊。”宁长久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当时卢元白问你嫁嫁和襄儿谁好看,你说她们差了八岁,要八年后再比,四年过去了,小龄的算术水平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呀。”
“还是差两岁吗?”宁小龄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淡粉色的唇却噙起了笑意,她笑时露出了尖细的虎牙,好似一只小狐狸:“没关系呀,只要小龄一直长大,年龄总能追上师兄的,对吧?”
“这怎么追得上?”宁长久觉得小龄真笨。
“一直追呀,追到老,追到死,不就追上了吗?追不上就一直追……”宁小龄话语悠悠:“当然,师兄是仙人,小龄恐怕真的追一辈子也追不上你。”
宁长久看着她的眸子,听着她的话语,心中有酸楚之意涌了上来,他这才发现,笨的原来是自己。
“师兄永远不会抛下你的。”宁长久认真地说。
“嗯。”宁小龄乖巧点头,道:“可是……可是万一我以后再也出不了幽冥国怎么办?”
宁长久道:“那我就像现在这样来找你。”
宁小龄小声道:“可三千世界在西国呀,我们之间横跨了一整个中土,师兄去了西国,估计就不想着回来了,我可抢不过襄儿姐姐。”
宁长久问:“你对师兄就没点信任吗?”
宁小龄斩钉截铁地摇头:“没有。”
宁长久无奈地问:“那小龄想怎么办?”
宁小龄眼眸轻动,莞尔笑道:“不然师兄就入赘我们冥国?”
“啊?入赘?”
“对呀,入赘了可是还要改姓的哦,以后师兄就姓宁吧。”
“……师妹可真会出主意。”
“那是,我可都安排妥当了。”
宁小龄低下头笑了笑,她继续配着药,那衣袖于她而言有些长,在配药时碍事了些。
宁长久注意到了,便替她将袖子一点点卷起,露出皓白的手腕。
宁小龄心中感动,却听宁长久说:“不合身的衣服就不要穿呀。”
宁小龄咬着唇,道:“住口,再多说小龄就把你逐出宁家!”
宁长久笑着告饶,道:“小龄真是越长大越凶呀。”
“一直很凶的!”宁小龄幽幽道:“等会师兄就能见识到了。”
两人一同包好了药,一共包了六十多包,足够喝上两个月了。
“对了,师尊去哪里了?”宁长久问。
“师尊在里面睡觉呀。”宁小龄说:“月亮虽然出来了,但师尊好像还是很累的样子。”
宁小龄这样说着,反问道:“嫁嫁与司命姐姐去哪了?”
宁长久道:“明日她们就要正式入主金乌神国了,我……让她们好好休息一夜。”
宁小龄微笑道:“然后师兄来找我了?”
宁长久无奈道:“你要是再问,我现在就把自己逐出去。”
“好了好了,小龄不问了。”宁小龄眼眸中尽是笑意。
收拾好了药包,两人一同去了内殿,隔得远远地看了一眼师尊。
今夜守夜的是九幽。
九幽坐在床边,注视着叶婵宫,浑然忘我。
而叶婵宫则侧躺在床上,雪白的被子盖住了半张幼嫩脸颊,她怀中抱着枕头,身子更显清瘦。
他们悄然无声地退了出去。
“出去走走吧。”宁小龄说。
宁长久点头答应。
两人去到了幽冥神国之中。
幽冥神国恢复了许多生机,路边的白骨彻底不见了,被灰白的草覆盖,其间还有许多房屋建造了起来,冥国的子民们便在里面居住。
他们越过了山头,来到了那片黑色的花海里。
宁小龄微微提着有些宽松的裙摆,她的裙下,花瓣在薄光中摇曳着,像是漫过足踝的潮水。
“现在的冥国很美吧?”宁小龄问。
“是啊,小龄可真是一位圣明之君。”宁长久说。
“又是讽刺?”
“没有,真心的。”
宁小龄与宁长久在花海中坐了下来。
“师兄这次离开,什么时候回来呀?”宁小龄问。
“我也不知道。”宁长久叹息道:“我不敢给什么承诺。”
“那……”宁小龄张了张口,道:“总之记得回来,不然我会伤心的。”
“嗯,一定回来。”宁长久点头。
“哎,你看,前面那只猫是……谛听吗?”宁小龄忽然瞥见了山坡上的一道身影。
宁长久也望了过去,道:“好像是的……”
他们越到那座山坡上时,鱼王正慵懒地趴在一块崖石上静静地享受着晚风的吹拂。
“你们怎么在这里?”
鱼王睁开了一只眼,看着他们。
宁小龄道:“我,我和师兄出来走走,找找击败暗主的灵感。”
鱼王看着她的衣裳,觉得有些眼熟,问:“这衣服不是……”
“住口!”宁小龄打断道:“这……这是新衣裳,不小心买大了一些。”
鱼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真的相信了。
宁长久看着它,笑道:“当初入赵国王城的时候,不是神采奕奕的吗?怎么现在遇到白藏,被吓成这样了?”
鱼王道:“妖兽之间生来就有相互克制的,鼠惧怕猫,蜈蚣惧怕老虎,毒蛇惧怕鹰……虎是我们的王,猫怕老虎并不不丢人。”
宁长久道:“这可不像是你啊。”
鱼王道:“那你觉得什么像我?”
宁长久说:“我听师妹说,当初你在衣裳街的时候,妖力尽失,拼死求活,直到眼睛闭上之前都是凶厉的。”
“偶尔的发狠罢了,谁都有。”鱼王叹了口气,它睁着死鱼般的眼睛,看着这片幽冥古国,道:“和血脉的克制一样,还有一个东西也是刻在骨子里的,那就是苍老与死亡……”
宁小龄神色一震,望向了它,心中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你……老了吗?”宁长久后知后觉地问。
“我已经一千七百多岁了,无论放在哪个族群里,都很老了……我很老了啊。”鱼王疲惫地趴着,道:“当然,对这个年龄,你们这些长存不朽的仙人,恐怕是没有察觉的。”
但它最初只是一只普通的妖而已。
无论它的一生多么传奇,它也只是一只普通的妖而已。
这些年,它也时常会感到没由来地困乏和疲惫,它也不知道,自己这副身躯还能支撑多久。
宁小龄心中伤感,轻声问:“谛听,你……你要走了吗?”
“当然不是现在了。”鱼王打了个哈欠,道:“只要我好好活着,再活个百来年应该不成问题。”
宁小龄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又想起了喻瑾,喻瑾……应该还什么都不知道吧,说不定还每日在找丢失的姐妹与猫。
鱼王也思及过去,道:“如果只是说死亡,我应该已经死了很多次了吧……那个雨夜池塘边叼着鱼桶的我已经死了,那个站在城楼上大吼的我也已死了,我只是带着它们残缺的意志活到今天的。”
宁长久深有体会,道:“我也有类似的想法,只是……支撑你的意志是什么?”
鱼王想了想,道:“或许是打破牢笼吧,这是我当初对一条鱼的许诺。”
宁长久道:“万灵之间有无数数不尽的牢笼。”
鱼王道:“将有形的打破就好。”
宁长久仰起头,道:“那就只剩下最后两道了。”
一道是神国,一道是暗主。
“嗯。”鱼王看着他的眼睛,道:“可惜我能力有限,注定要抱憾而终,但你一定是不一样的。”
宁长久也看着它的眼睛。
鱼王的毛发很长很白,看着也很可爱,但它的瞳孔却已难掩沧桑之感,只是宁长久分明看见,那疲态尽显的眼眸里,依旧有藏不住的光和未熄灭的火,它们会在今后的百年里熄灭,还是会在某一天再度爆发出灼烧世界的亮芒来,无人知晓。
“谢谢你的祝福。”
宁长久由衷道。
鱼王悠悠起身,沿着山脊向前走去,“不打扰你们了,放心,本王是只好猫,会为你们保守秘密的。”
宁长久与宁小龄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之后立在山脊上,与鱼王挥手作别。
他们走过了黑色摇曳的花海,向着更荒芜的山中走去。
荒山死寂,堆着残碑碎块,长着青草野花,再向前就是冥国的湖泊了,那是一片黑湖,望不到尽头,据说连接的也是轮回海。
宁小龄立在湖泊前,双开双臂,似要拥抱整片大湖。
宁长久立在她的身后,能感受到少女心中的欢愉。
某一刻,宁小龄忽然放下了手臂,嗓音清冷道:“徒儿,你带为师来这里,是……做什么?”
宁小龄穿着陆嫁嫁的衣裳,学着陆嫁嫁的样子,回头一瞥,端庄优雅,噙起的笑意里却带着小狐狸独有的清媚。
“你说是做什么?”宁长久微笑着问。
“放肆!”宁小龄威严道:“你若再敢上前一步,为师就要师门规矩伺候了。”
宁长久佯作害怕:“什么规矩?”
宁小龄道:“当然是把师兄……不,把你这孽徒……啊!”
话音未落,宁小龄惊呼了一声,她倒在了柔软的沙地上,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离得如此之近。
“师妹,你偷了师父的衣裳,还扮她的样子,这是有谋逆之心啊。”宁长久认真道:“今夜师父不在,我应当代师施罚才是。”
“哎……”宁小龄勉强支撑,道:“你,你这你孽徒胆敢这般……哼,姐姐,姐姐定要严惩你。”
湖水拍打着沙滩,涨落不定。
宁长久与宁小龄还在沙滩里纠缠着,展开着各种无厘头的对话。
他们有时是师徒有时是姐弟有时是兄妹……
有一刻,宁小龄娇小动人的身躯被抱起了,湖水与此同时涨起,像一只手,将落在沙滩上的衣裳卷走了,那雪白的衣裳像是一片永不融化的雪,在湖面上渐渐远去。
宁小龄再度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师兄的样子和皇城的那场雨。
只是不同的是,她再也不是躲在暴雨的屋檐下,心怀恐惧听着雨淅淅沥沥落下的少女了。 她仿佛成了主宰皇城的妖狐,满天飘荡的云皆是她铺开的狐尾。
让雨再下大一点,再大一点……打穿屋瓦,打穿木板,打穿整个皇城,将屋檐下躲雨的少女浇个淋漓痛透吧。
再大一点……
少女像是站在暴雨的云端啼鸣着,风雨皆凭她的心意。
于是这座幽冥神国也有了感应,整个世界随着她的心意流转变幻着,黑色的花海在狂风中摇晃而歌,天空中黑色的流云齐齐痉挛,化作了千奇百怪的形状,黑湖的湖水时而腾起,时而又诡异地静止。
她是冥国的君主,她就是冥国的一切。
宁长久亦有一种自己在撬动整个世界的成就感!
湖水涌来,花蕊似的红色被顷刻稀释、卷走。
冥国逐渐亮起了光。
心意攀至极致时,天空中的云终于汇聚成了雨。
暴雨如注,倾泻而下,似要击穿整个世界。
黑湖顺着心意将衣裳送回。
两人躺在沙滩上,看着彼此的眉目,收拾着宁静的欢喜。
“好大的雨呀,小龄真厉害。”宁长久仰起头,看着不停坠下的雨线,感慨道。
“不许嘲笑小龄了……”宁小龄披着衣裳,蜷缩在他怀中。
他们尚在说话,上空忽然黯了些,坠下的雨丝也不见了。
“雨停了吗?”宁小龄问。
宁长久没有回答。
宁小龄从衣裳中探出头,她看到了一个青灰色的面和无数细长的竹节。
“这是……”
宁小龄怔了回才反应过来。
伞!
一把伞没过了他们的头顶。
“嫁嫁……你怎么来了?”宁长久清醒了。
宁小龄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恨不得晕过去。
陆嫁嫁支着伞,淡淡地俯视着沙滩上的人影,她看着那件白裳,蹙起眉,问:“这衣裳好眼熟呀,小龄新买的吗?”
宁小龄不知如何作答。
宁长久犹豫道:“这是嫁衣。”
“嫁衣……”
这一语双关之词让陆嫁嫁微怔,“哼,巧舌如簧!”
宁长久想以同样的成语回复,想了想还是没敢。
陆嫁嫁一手握伞,一手负后,道:“谕剑天宗宗门规矩之一,可是不准弟子之间谈情说爱的,你们忘了吗?”
宁小龄恍然大悟:“哦,所以师徒之间是可以的!”
“小龄!”陆嫁嫁微恼。
宁小龄委屈道:“师父,我们私下不是都说好了吗……你怎么还来……”
“私下说好?”这下轮到宁长久愣住了。
这种事还能事先打招呼的?
陆嫁嫁更生气了,支支吾吾道:“我,我什么时候与你说好了。”
宁小龄道:“反正师父有诺在先,可不许罚小龄。”
陆嫁嫁点点头,道:“我只说不因为那个罚,可小龄胆敢偷师父衣裳,是为行窃……”
“小龄错了,小龄再也不敢了。”宁小龄立刻投降,钻到师兄怀里。
暴雨渐小。
天边逐渐亮起了光。
叶婵宫披衣而起,看着雨线垂落的殿前。
许久之后,她才看到了三个一同回来的人影。
“弟子见过师尊。”
三人礼节性地施了一礼,叶婵宫轻轻还了一礼。
“你们去何处了?”叶婵宫难得地发问。
“参悟心法。”
“看湖。”
“送伞。”
三人异口异声地说道。
微微尴尬的气氛里,他们悄悄交换着眼神,互相瞪眼。
叶婵宫没有追问,她走回殿中,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日历。
今日已是十一月四日。
“金乌神国最终落成还要多久?”叶婵宫问。
宁长久道:“五日。”
叶婵宫道:“那五日之后,我们一同动身,前往古煌。”
“古煌?”宁长久问:“确定是那里了吗?”
“嗯。”叶婵宫没有解释更多。
月亮显露出一些之后,她的能力也恢复了很多,可以看见更多的东西了。
而月亮自从开了一个口子之后,五师兄显然有一种势如破竹之势了,每隔一夜,月亮都会更明亮一些,想必用不了太久,月亮就能再度重见天日了。
变故被逐渐抹除,一切又缓缓向着正轨汇拢了过去。
宁长久有一种预感,古煌应是这次中土之行,最后的终点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他们几乎抓住了每一刻时间去修行,金乌神国的疆域向着无形的边界扩展着,落在中央的红日将光芒传递到了更远的地方。
入主神国也很顺利。
雪瓷殿三字已替换完毕,司命进入其中,与周遭的一切慢慢建立起了感知。
陆嫁嫁的宫殿是刚建成的,则要显得简陋很多,只能等以后时间充裕再修缮了。
陆嫁嫁虽然不满,但自己的殿距离主殿更近,而且神国副君的身份,听上去要比神官更强一些,所以她也没有多计较什么。
就这样,她们也在金乌神国之中闭关了。
这个关并不算长。
他们比计划的五日更提前了一天。
第四日,夜。
宁小龄给叶婵宫熬好了药出来,恰看见前方的山脊线上,万丈金光涌了起来。
太阳好像就当着自己的面升起了。
叶婵宫喝过了药,徐徐走出,亦望向了那轮太阳。
她们的眼眸皆被照成金色。
台阶上,无所事事,陪九幽玩了好几天的白藏也睁开了眼,她化作了少女的形态,熔银的长裙被也被映得金黄。
或许……真的有机会呢?
白藏这样想着。
……
光斑状的月亮切入人间。
古煌无穷大的废墟里,断臂的老人行尸走肉般飘浮着,他的身躯里盈满了黑气,像是藏着一整朵乌云。
他保持着握剑的手势,但手中早已没有了剑。
他飘荡在古煌的遗迹里,意识不清,似在寻找什么,又似在等待什么。
忽然间,他向着东南方向望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里亮起了一束光……
这是十月八日,距离剑阁弟子出七十三洞天尚有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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