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引得“灵”注视,足以指引伊甸降临的眼睛却看不透邪佞之物。
亚希伯恩心下感叹,还记得青染与他说道破除这场困局的方法便是将平衡仪轨彻底毁灭。调转碑颠倒生命的状态,梦境和现实的状态,时间和空间的状态。
他没法正常离开这里,除非在梦境当中他能达到位阶,起码得和梦境营造的皇帝陛下有着一般实力。就算离现实再接近,也无法改变这里仍然处于大衮的三层“潜渊之梦”中,他扮演的角色有着无可置疑的中心性,而青染作为梦境根基,大君是梦境构建者。
处于三者角力的中心,加之素材,仪轨的缺失,他的刻印再往前进步一点都难。而镇子外,距离和时间的模糊关系,就像是一双合拢的手,将这里围成了球。
当球体形成时,他就真成了笼中鸟。
这块扎根在“梦行之梯”和现实之间的调转碑便是最无可替代的关键。
身后鱼头骑士的长舌已经触及他的后背了,亚希伯恩拧动龙息灯下方的旋钮,与此同时他展开因素炉的构建,汹涌的纯净因素引燃了其中凶兽的意识,冬之龙的气息席卷了整个霍恩家墓地。
平衡仪轨当中遗种的比重大幅抬高,被遗种化的骑士身上鱼鳞退散,长长的舌头缩回,而蓝白色的光芒照耀下,他们面露惧怕之色,人鱼和龙种关系就像是食物和猎食者。
亚希伯恩手中的“因素之钥”顺势出鞘,他直奔着墓地中央的调转碑石,藏在内衣布袋的精粹一颗颗灰暗碎裂,而剑中意识似乎仍不满足。没有位阶的倨傲,只是满心的期许,和对因素无限的渴求。
汹涌的纯净从因素炉充溢在剑刃之上,面前平衡仪轨的纹路在因素视野的逐渐清晰,如果先前暂时破阵不过是力有不逮,短暂封存。而现在这把锁的内部机械,锁孔之下,一切结构以具象化展现在亚希伯恩面前,他只需要用自己的因素捏造剑身,将其插入面前因素之门的锁中,拧开大门就足以完结一切。
但不知为何,面前这扇陈旧华美的因素之门让他短短迟疑了一刻。
博学纤丝争先恐后地缠绕上那些异化的骑士们,像是某种喜欢将猎物封入丝巢将其溶蚀成浆液的蜘蛛,向其吐露最深切的情感,将其分毫不剩地吃干抹净。
虚构之树上名为鱼民的枝杈伸长着,生长出果实,反哺于亚希伯恩身上,生出鳞片,但遗种化又止步于此,对位阶诠释物的负载专精到了极点,令亚希伯恩对手中这柄剑的掌控越发如臂使指。
大地的封锁在此刻破碎,倒挂的赤裸男人睁开眼睛,艰难地咳嗽着,他浑身痉挛着,拔开自己的右手,粗大的铁钉贯穿他的手掌,干瘪的肉体撕裂,“平衡.调转”中死生逆转。
生机诞生的同时,他的身体膨胀着,一点点将扎入他体内的铁钉顶出,无数的手脚从缝隙中钻出,毫无美感和秩序可言,散漫肆意地向外蔓延,抱住了“因素之钥”的剑刃,一点点拧动,要模糊上面的纹路,磨灭因素的排列。
“那一份大君取走的虚构权柄果然在这里。”亚希伯恩早有预料,“繁冗之触”的虚构权柄被杂糅在了“平衡”的载体中,霍恩家前家主舒展了身姿,天边的月斑驳痕迹,沉眠的“大衮”睁开了眼睛,将目光投向了从木架上挣脱下来的怪物。
月下流云宛若一团污浊的泪,怪物朝见恩主,他是蛾母的子嗣,虚构“繁冗之触”权柄和“平衡”仪轨的载体,亦然是人鱼祭祀和鱼民的源头。
真正的现实反馈下,历史幻影中曾经出现的怪物以另一种状态来临,“大衮”赞赏地拍抚手掌,扯下血肉,“平衡”作为“灵”的赐予冗余出赘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权柄虚实早已纠缠不清。
平衡仪轨骤然收缩,辐射镇子的力量凝聚一身。亚希伯恩闭眼不看,手上利剑挥出一道谪剑风骨,连绵因素和其中神明气息碰撞,想引动一丝时光侵蚀,可此间时间和距离早已扭曲,他挥剑那一刻,时光侵蚀却与怪物错身而过,就算瑶池金水,谪仙刷落,也难动面前怪物一分一毫。
亚希伯恩睁眼,眼前的怪物肉团堆叠,无数的手臂从其背后和肉缝中穿插而出。偏偏脸上挂着慈祥的笑,雄雌莫辨,浑身鳞片张合,在月光中粼粼作闪。
遗种,神明残余,刻印者,还是受污者?亚希伯恩强忍心中的恐惧,但心中的负面情绪却像野草一般疯狂增长,他依稀记得蛾母能调动人的情欲。对方只不过手指捏起,嘴角露出笑容,那种鼓动人心神,任其无序发展的气机便冲散了冬之龙的凶狠。
龙息灯外头的琉璃罩裂痕遍布,不过几秒,通体崩碎,其中灵韵逸散,被面前的怪物勾摄,生吞下去。
他丢下手中的宝剑,毫不可惜,寒光宝剑在被他扔下时,光华和力量不存一丝,退为废铜烂铁一堆。
还真是空怀宝山不自知,亚希伯恩一把握住自己脖子上的权戒。权戒是誓约最实体的表现,上方因素的烙印又象征其在刻印“因素”当之无愧的权威。
小指上“风之环”上两色闪耀,虽仅有“东风”和“北风”的力量,但一时风扬,亚希伯恩捧着手中的古银酒壶,他第一次拔开酒壶的盖子,醇香的酒液熏得他已有了醉意。
酒液倾倒,在凛冽毁灭的北风中挥洒,古银纹路上青色火焰迎风便涨,一下便围住了面前的敌人,就是要在此炼一炉。管他是谁的作品,熔了大君的骄傲,炼了“大衮”的得意。
亚希伯恩怀中的精粹早就耗尽,再往下,便是他的生命。无形的因素炉容纳着纯青炉之火,拘束着面前的怪物。他抬眼,嘲讽地看向天上早已正常的月亮。
顿时仿佛上天震怒,他的眼睛流下血泪。“大衮”眼中不屑他这样的蝼蚁,但他背后毕竟站着一个伺机而动的“灵”还有一个广撒网的“博论者”。
他自愿成为祂们的刀,又怎么不能让他狐假虎威,耍一招驱狼吞虎呢?唯一的代价不过是夹在中间任由倾轧的亚希伯恩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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