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
刘婆子还是老练,先是把张支朝夫妇叫来,把两条柳树枝交给他们。
“守着你们闺女,有动静就抽!柳枝打鬼,打一下,矮三寸!”
嘱咐完张支朝夫妇,刘婆子又对我说道:“小年儿,去把住门口,别让那些东西进来!”
“诶!”
我应了一声,站在了门口。
仅仅一门之隔,屋外的温度绝对已经降到了冰点附近,我只是往门口一站,呼吸之间已经能哈出白气了。
只是一错神的功夫,我恍惚看见了一支漆黑的骨制箭矢朝我眉心刺来。
“啊!”
不等我反应过来,就觉得眉心一疼,那种刺痛和被人打了还不一样,是由内而外的一种疼。
我捂着脑门惨叫一声直接摔在了地上。
“茅山骨箭!”
刘婆子叫了一声,直接掏出了一把香灰捂在了我脑门上。
“小年别怕,快念六丁护身咒!!”
我几乎疼得就要昏死过去,听到刘婆子如此说,连忙咬牙念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仁灿管魂,丁巳养神!太阴华盖,地户天门,吾行禹步,玄女真人,明堂坐卧,隐伏藏身,急急如律令!”
随着最后一声“急急如律令”喊完,眉心之间的刺痛陡然消失,我眼前一清,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仅仅半分钟的时间,我都以为自己要去见太奶了。
“老杂毛!有本事出来和老子单挑!别他妈玩阴的!”
我那会儿十七八岁,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样阴损的手段。
“小心!”
刘婆子高声叫道。
只见那团雾气之中的一道黑影已经朝我扑了过来。
“来得好!”
我怒喝一声,右手五雷令牌往上一迎。
“召雷将,召雷兵,扬雷鼓,伐雷精,领天将,领天兵,发天鼓,扬天星,飞金精,执火轮,布巽炁,斩妖精,崦呻敕,摄五雷疾速行。急急如律令。”
随着我念动会兵咒,虚空之中只听轰隆一声,一股法力波动荡开,那个朝我扑来的黑色影子登时烟消云散。
“黄口孺子,也配在老夫面前献宝?去!”
层层雾气之后,一道苍老干瘪的声音传来
随后,只见大片雾气似乎是有人操控似的朝张芊芊家门口席卷而来。
“呼——”
刘婆子出手了,她此时手中高举一把香柱,张口一吹,香火化作点点火星朝雾气飞去。
只听一阵刺刺拉啦的响声,雾气和火星如百炼钢条入水淬火一般,产生激烈的反应。
雾气暂时被香火逼退。
刘婆子沉声说道:“即是茅山,报上名来。”
雾气之后一声冷哼,“乡野村妇,也配晓得老夫名讳,再不让道,连你一起收拾!”
随着雾气后面的老者怒斥一声,一股凄冷的阴风朝我们直扑而来。
刘婆子还想故技重施,结果还没来得及吹动手中香柱,就被那阵阴风直接将手腕粗的香柱折断。
香柱掉在地上,溅起点点火光。
刘婆子闷哼一声,连退了数步。
“婶子!”
阴风之中,一双鬼爪朝刘婆子咽喉探去,我眼见如此,立马抄起五雷令往鬼爪上一拍。
没想到鬼爪有形无质,我一拍之下,鬼爪忽的一拐弯,直奔我心窝而来。
不到一尺的距离,我根本无从闪避,就算回转五雷令牌防守也根本来不及。
就在鬼爪离我心口不到一寸之际,只听上空响起轰隆隆一声炸雷,恰如晴天霹雳。
一股阴阳激荡的赫赫正气顿时涤除了满院的凶秽之气,那双鬼爪直接被雷声震散。
“好大的口气,你要收拾谁啊?”
只见我师父从不远处一点点走进雾气,随着他的到来,那些至阴至寒的雾气竟从中分开一条道路。
师父还是那一身四季常穿的破道袍,身后背着那柄宝剑。
“师父!”
我心中一喜,高声叫道。
“小年别怕,老头子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动你和那里面的丫头?”
师父往那一站,稳如泰山,眯眼看向层层雾气。
雾气之后,那老者闷哼一声,似是吐血了。
而后大批雾气开始回缩。
我见状叫道:“师父!那老东西要跑!”
师父冷笑一声:“跑?跑得了吗?”
师父单脚一点,身子已然冲了出去,身后宝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
“直娘贼!逼人太甚!”
雾气之中老者怒骂一声,而后大约五六道黑影裹挟这白雾朝我师父席卷而去。
“破!”
师父怒喝一声,他手中宝剑嗡的一声,爆发出一道剑鸣。
雾气和其中的黑影只是顷刻之间,就被宝剑从中破开。
我看见雾气之后藏着一个身穿大约三十年前的破旧蓝色工服的老者,戴着蛤蟆镜,蒙着半张脸,看不清面目。
老者见我师父杀来,立马双手掐诀,口中念道:“奉请昊天玉皇尊,天大不如地大,地大不如我大,我大不如泰山大,一请千斤来榨,二请万斤来榨,一人榨十人、十人榨百人、百人榨千人、千人榨万人,千人扶不起,万人抬不起,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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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出老者念的是千斤榨咒,此法出自道门,广泛流传于民间,后又和苗贵之地的鲁班术相结合,是一种见效极快的治人法术。
被此法点中之人或牲畜,顷刻如身负千斤,便是一头十几条壮汉都按不住的大牯牛,被点中后也寸步动弹不得。
但我显然低估了师父的本事,不等老者最后一声急急如律令喊完,师父宝剑已然贯穿老者左肩。
“呃!!”
老者中了一剑,咒语声也戛然而止。
师父一脚踢在那老者胸膛,直接把老者踢飞数米。
“想用千斤榨对付我,道友,你这念咒的速度,可不够快啊。”
老者摔在地上,半晌也不见动静,由于老者摔倒的姿势是背对着我们,所以我们谁都看不清他的正面。
师父见老者不动,眉头微微一皱,而后缓缓靠近。
师父用剑尖将老者一挑,结果地上的居然是个纸人。
纸人和常人一般大小,穿着和老者一样的衣服,此时已被师父挑在宝剑之上。
“金蝉脱壳?”
师父不屑地冷哼一声,然后随手将纸人往地上一丢。
随着老者遁走,院子中为之一清。
方才我和老者对峙的时候,整间院子似乎都与外界隔绝了,镇子里晚上虽然没啥娱乐活动,但也本该有着蝉鸣狗叫之声,可我们却都没听见。
而且我们这折腾的声音不小,街坊四邻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师父随后又查看了张芊芊的状态。
“这丫头没事,就是有些伤了元气· · · · ·”
师父问张支朝要过纸笔,写了一个方子。
“按这上面写的抓药,记住,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喝上一个月,一个月里不能受凉,也不能吃发物,每天还要到院子里晒太阳。”
张支朝夫妇收好了方子,连声道谢。
我插话道:“师父,那老者· · · · ·”
师父抬手打断我的话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会和茅山术士有关· · · · · 小年,我记得你是说,那孙小六死前剖心挖肺浑然不觉吧?”
我点点头,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孙小六当街给自己动外科手术的场景
岂止是浑然不觉,他根本就很爽啊,那场景至今想来,仍不寒而栗。
师父点点头说道:“厌胜术。”
“师父,我记得厌胜术是对人下咒,令人诸事不顺,可孙小六明显不太对劲啊。”
师父叹了口气:“旁门左道往往出人意料,但是究其根本,无非是在魂魄上动手脚而已。”
当晚就算平安度过,我第二天还是被老爸揪去学校,张芊芊则在家休息。
“来了啊小年,我还以为你小子又逃课了呢。”
周大爷站在保安亭门口,捧着个木盒子,往烟卷里抹了点不知什么东西,一边冲我说道。
“瞧您说的,咱可是三好学生,怎么能逃课呢。”
“你小子,你爸咋样?最近没揍你吧?”
周大爷卷好一支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周大爷的烟卷和我爷爷还有太爷抽的不一样,好像夹杂着一股呛鼻子的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
“您歇着,我得去教室了。”
闲聊了几句之后,我便进了教学楼。
当年学校没那么严格,尤其是县镇里的学校,像我这号的,基本已经被老师放弃了,只要你不打扰别人,爱干啥干啥。
我就是如此,从后门大摇大摆地进了教室,坐在我的单人单桌上,大大方方把刚买的包子和豆浆往桌子上一摆就吃了起来。
第一节课是数学,讲课的是个半大老头子,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我吃饱了饭就趴在桌子上睡起大觉。
一天的课程,除了历史和语文我还算打起点精神听了几耳朵,剩下的课不是看小说就是睡大觉。
可我不知道怎么惹到了班主任“梅灭绝”,放学前她又来没事找事,把我臭骂了一顿,并且让我给全班来个大扫除。
我是无所谓了,慢慢悠悠地就在班里干活。
等我干完活,天色已暗,学校里早就没人了。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 · · · ”
那两年华语乐坛神仙打架,苏打绿的这首《小情歌》是当时我们高中最火的曲子。
我哼着歌锁了教室的门,准备去看张芊芊。
结果就在我下楼的时候,走廊的另一头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我一愣,难不成还有跟我一样的倒霉蛋被留下来大扫除了?
“哎哥们儿!那边楼道下不去,这边。”
我喊了一嗓子,我们学校的教学楼两边各有一条楼梯。
但“他”走的那边通往学校后门,为了防止有人翘课,一般在下午第二节课前就会锁上了。
那人站在了楼梯口,和我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彼时天色昏暗,我也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但隐约觉得那人好像是张芊芊。
“芊芊?你不在家休息,来学校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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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着这丫头不至于这么爱学习吧,大晚上来学校?
可那酷似张芊芊的人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慢慢走了过去,等我走到楼道中间的时候,我越发觉得那人不管是体型还是轮廓,都很像张芊芊。
就在我即将看清那人样貌的时候,“她”突然顺着楼梯跑了下去。
“哎!”
我心里咯噔一声,然后就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
那人速度很快,不多时就跑了下去,我追到了一楼,却发现本该锁上的一楼楼道口的铁栅栏门居然开了。
不但如此,在一楼楼道口的那个通往地下室的铁门居然开了一条缝。
不用说,那人肯定跑下去了。
我们学校据说在二十多年前,曾是一个卫生院的旧址,后来卫生院由于各种原因迁走了,我们学校就在原址的基础上修建起来。
至于地下室,很少有人下去过,就连那些学校的杂物也都是放到教学楼的空地上任其腐朽。
我打开了铁门,一股阴风混合着地下室特有的霉味和潮湿之气倒灌上来。
“芊芊?”
我看着地上的脚印,大概也就是三十七号,和张芊芊的脚大小一样,只不过痕迹却很浅,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留下的。
我喊了一声,只有空旷的回声。
思虑片刻,我顺着楼道下去,摸见了一个拉绳开关。
啪嗒!
我拉开了照明,没想到时隔多年,下面的照明设备还能正常运转。
转过一个拐角就是一条悠长的走廊。
每隔十步左右,就有一个瓦数不大的灯泡照亮一小块地方。
那个酷似张芊芊身影就站在第三个和第四个灯泡中间的地方,由于两股光束互相反射,我压根看不清全貌,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别闹了,跟我回去,这地方阴气重,你不能待。”
说话之间,我就走了过去。
张芊芊穿着宽大的校服,梳着高马尾,只是没背书包,而且背对着我。
“你咋了,说话啊。”
我伸手一拍张芊芊肩膀。
这不拍还好,一拍之下,张芊芊半边身子居然叫我拍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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