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鹤刻意减慢了速度,并用灵气护住玄烛,但回到炙羽的院子里时,玄烛已经昏了过去。
小鹤化作人形,将乔映岚扔到一旁,扶着玄烛进了竹亭。炙羽起身,手中捻诀,将玄烛平放在小塌上。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件狐裘披风,盖在了玄烛身上。
原本在小鹤身上吹了一路的秋风,骤然间的温暖让玄烛感觉十分舒适,虽然还在昏迷中,却也不自觉地紧了紧狐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依旧跪在池边的花月见玄烛这一身的伤,微微有些吃惊。
炙羽却神色不变,坐在塌旁,执起玄烛的右手,缓缓地将灵气输入进去。
玄烛只觉得一股暖流自右手进入,在她周身游走,不出须臾,身子便感觉没有那么沉重,缓缓地睁开了眼。
见玄烛转醒,小鹤立即上前,递了个迎枕放在她身下,让她能坐起来斜倚在塌上。
炙羽见玄烛醒来,起身走到竹亭边沿,望向倒在池边的乔映岚。
乔映岚早在小鹤捆她时就晕死过去,此刻也已转醒。
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她便见到了跪在自己身旁的花月。
花月前方池水涟涟,月影映照在水面,微风轻起,将月影吹碎,随着水波摇曳。
再顺着花月跪着的方向望去,只见池中一处竹亭,栏杆旁一男子负手而立。
月明星稀,乔映岚目力不及,只能隐约望见一个挺拔的轮廓。但那周身的气派,让她肯定这男人定然不简单。又见花月跪着,心下了然,施施然爬了起来。
小鹤见乔映岚起身,冲过去对着乔映岚的膝盖便是一脚。
乔映岚脱力,膝盖重重地跪在了青石板上。一阵剧痛从腿上传来,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膝盖骨在跪下去的一瞬间被磕碎了。
乔映岚知道那竹亭中的男人在看她。她忍着剧痛,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隐忍坚强,又楚楚可怜。
这女童和少年看上去都是这男人的手下,保不定她辩解一番,这男人便信了他。更何况,世人谁人敢不给雅山一些面子,这少年与女童无知,看这男人的气派也不会无知到连雅山都不知道吧。
“公子,在下乃雅山弟子。今日与公子的手下有些争执,却不想公子的手下竟出口辱我师门。我一时不忿,才动了手。若有什么误会,还请公子见谅。”
玄烛本就伤了魂魄,刚醒来又听到乔映岚这般颠倒黑白,气得她脑壳生疼。
“坏人,我让你装!”小鹤又是一脚踢在了乔映岚的手臂上。
乔映岚顺势一倒,身子娇柔得令人不忍。
“嗯……”竹亭中传来炙羽的清冷的声音:“雅山……”
炙羽丝毫未动,身形却浮在空中,朝乔映岚而来。直至到了乔映岚眼前,她依然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人的修为深不可测。
但看这情形,他该是听过雅山名头,看来不会过于为难自己。
乔映岚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玄烛见炙羽已经出了竹亭,想要张口告诉他,之前追她的两个臭道士也是雅山的。但是脑子里有些混沌,张了张嘴竟没有发出声来。
炙羽将乔映岚打量了一番。
乔映岚面容姣好,双眼噙着泪,咬着下唇,在这月光下更显动人。
炙羽盯着她瞧了半晌,脸上看不出喜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身朝小鹤说道:“扔了吧。”
扔……扔了吧?
乔映岚感觉自己似乎不能理解这三个字,她是人,修仙之人。为何听这人的语气,竟将她弃之如敝屣?
还有……扔哪?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小鹤已经叼着她离开了。
玄烛觉得炙羽之前的沉默一定是故意的,在乔映岚燃起希望后在亲手掐死她的希望。
扔了吧……
这三个字还真是绝了。只是不知道小鹤会将她扔到哪里去,等小鹤回来她可要好好问问。
她现在很想大笑,可刚一张嘴呼气,便引来一阵咳嗽,接着胸内一阵剧痛,神志也跟着恍惚起来。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处理了乔映岚,炙羽又转身望向花月。
“知错了?”
“知错了。”
花月这回没有再顶撞炙羽。
当小鹤带着全身是伤的玄烛回来时,他便开始后悔了。
他自小在玖渊谷长大,身边除了炙羽便是小鹤。小鹤天赋过人,炙羽更是不用说。所以,他从未想过玄烛会弱成这样。她不过是在外待了片刻,便惹得一身伤回来。
炙羽见他认错,也不再多问:“去临崖领罚吧。”
花月未作声,起身便离去了。
玄烛虽不知临崖,但也知道不是个好地方,想着以后还要与花月朝夕相处,便欲开口向炙羽求情,却忘了自己还发不出声。
恰巧此时小鹤回来,炙羽将眼光从花月身上移开落在了她身上。
“糖人?”
小雀听到炙羽清冷的声音飘出这两个字,吓得后退了两步,扁着嘴有些委屈地哼哼道:“我……我错了,我不敢了。”
炙羽也未多苛责她,摸了摸她的头,便示意她退下。
小雀见状拔腿就跑。
炙羽转身,慢慢踱步复又走到小塌边,双眸似古井无波,盯着玄烛。
“燃生魂?”
所以,这是一个一个算账,终于轮到她了吗?
玄烛只觉得脑壳突然变得剧痛无比,双手扯了狐裘披风盖在了脑袋上。
忽然她感觉全身一凉,狐裘披风竟凭空消失了。
玄烛无奈,只能睁开眼瞪着立于塌旁的炙羽,没好气地说到:“那我能怎么办?我不燃生魂便被她杀了!而且我也没燃尽啊,我只燃了一魂,真的只有一魂。我想着燃了一魂,变成个傻子,你总该赶过来救我了吧……”
“你就没想过他们有三个人?”
玄烛一愣。
是啊,他们有三个人,若是她燃了生魂拖死了乔映岚,保不齐她那个师兄会立刻杀了她替他的好师妹报仇。到时候她还能指望炙羽来救她?
当时自己究竟是怎么脑子一热就想着燃生魂了?
玄烛对于自己的愚蠢有些心惊。
“现在才知道后怕,是不是晚了?”
“那……那也不是我的错!”玄烛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若不是你和花月指使,我又怎会得罪她?当时我若不是燃生魂,怕早就死了。”
炙羽只是盯着她,却没有接话。
玄烛哭丧着脸,有些委屈:“我是真的没办法,他们都是修行之人,我是皎兽,除了能够燃生魂,我和普通凡人没有区别。你让我怎么办……这吃人的世道,人家捏死我就跟捏死只蚂蚁一般。”
“别忘了,十年的素晖酿。十年内,我不会让你死。”
“哈?”
炙羽勾了勾嘴角:“嗯,能说这么多废话,看来是缓过来了,回去休息吧。”
经他提醒,玄烛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还不能言语,现下竟然说了如此之多。
炙羽拿出刚收回去的狐裘,裹在她身上,将她打横抱起。几个呼吸间,便回到了玄烛的院内。
炙羽的怀抱比她想象中要温暖得多。
习惯了漂泊无助的日子,玄烛突然有些贪恋这份温暖。安静地缩在炙羽的怀中,抬头仔细打量着他,却只能望见炙羽半边侧颜与紧实的下颚。只是即使隔得这么近,也依然像是在雾里,看不真切。
看来他是真不愿意他人知道他的真颜。可越是这样,玄烛心中越是好奇。
他说,他不会让她死。
玄烛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那清冷的声音让她的心不由得跳快了几分,莫名地心慌又心安。
只是这才认识两天,便让她感觉到安心?
玄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何时这么容易相信人了?似是要甩开这种想法,她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又感觉脑壳一阵剧痛。
炙羽见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挑了挑眉,将她放在床上,也未多做停留便走了。
经过这一日,玄烛早就疲乏得紧,沾了枕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脑子里依然昏昏沉沉。
玄烛知道,伤了生魂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这样,不过没有完全变成个傻子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了。
此时已是巳时,昨日炙羽吩咐了她在院子里将养几日,不需要前去修行。
她向来不是个娇气的人,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也没有给她娇气的机会。身上虽然酸胀得厉害,但略微翻了几个身,缓了缓也就起床了。
花月昨日将采买的东西都堆在一楼,虽秋日天寒,但若不早日处理怕都会坏掉。
“你还真跟个凡人一般。”
玄烛抬头,便看花月斜坐在梨树的枝桠上,双手环胸,左手拿着一只啃了一半的梨。
“凡人有什么不好吗?”玄烛停下了手中的活,眯着眼望着他。
“羸弱、矫情、虚伪、自私。”花月冷哼一声。
“那神魔就不羸弱、矫情、虚伪、自私了吗?世上强者无数,高峰之上更有高峰,对于神魔来说,凡人羸弱,可对于蝼蚁来说,凡人与神魔都是无法超越的高峰。而神魔之上还有天道,与天道相比,神魔与蝼蚁又有何区别。”
“再者,若说我见过最矫情、虚伪、自私的,怕都是些神魔。我皎兽一族为何会几近灭族,都是拜他们所赐,可与凡人没有任何关系。”
花月挑了挑眉。他在干什么?明明是来道歉的,为何又将这小皎兽惹炸毛了?
花月握紧了手中那枚小巧的发簪,一时尴尬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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