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曲 第十八章 少女

    从望州到姑射山三万里地，玄烛并不着急赶路。一路上遇到城镇便歇息一晚，至荒山野路便用冯虚决赶路。七日之后，玄烛进入了东方大地，到达了一万三千里外的蕉州。

    蕉州临海，原是个小渔村，而后在一处浅礁发现了大量孕了珍珠的海蚌，似乎是一夜之间便富了起来，成了这东北一座大的城池。到了如今，蕉州不仅以珍珠闻名，且海味珍馐也引得各方食客接踵而至。

    玄烛赶至蕉州已是入暮时分，在城西寻了间客栈落脚。稍事安顿后，下楼准备去吃些东西。

    “你听说了吗？望州那小城主好像要来蕉州城了。”

    “你说的是那个被析泽神尊收做徒弟的那个小城主？”

    玄烛听了心中疑惑，她也只匆匆见过她那个便宜师父一面，一路上也未曾自称是他徒弟。怎的这里的人会知道她一路过来了？

    玄烛挑了个方便听的位置坐下，叫了两个小菜。

    “就是她，也不知道她祖上积了什么德，竟然能拜析泽神尊为师。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神界之人收凡人为徒的，更何况还是个神尊。”

    “她不是在北方大地吗？怎么要跑到咱们这儿来了？”

    “她在北方大地不过是个小小的城主。这城主之位怎能和神尊徒弟的身份相比？若是她真有心，想要这东方九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在那些神人眼里，咱们这些国啊城啊的，就跟鸟儿筑巢一般，想要又有什么难的。”

    “说得有理。不过你说她不去找神尊，跑到蕉州城来干嘛？”

    “呵呵……还能干嘛？雁过拔毛，搜刮些财物宝贝呗！”

    “神尊的徒弟也干这事？！”

    “就是神尊的徒弟才能干这事！若不是神尊的徒弟，谁敢明目张胆的干这事？还说是什么孝敬神尊，让我们散些身外之物，以敬天道，得神尊福泽。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神尊能看上我们这几个臭铜板儿？”

    “这神尊徒弟，说到底也还是个凡人，自然是抵抗不了黄白之物的诱惑。你还真当她一个凡人，拜了神尊为师，便也是神了，能像咱们析泽神尊那般清心寡欲？顶多修为大增，飞升登仙罢了，那颗心啊，还是一样的肮脏！”

    听他说话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神尊何等尊贵，他的徒弟被人随意羞辱，被人听到了估计得被扒皮抽筋！

    那人猛地给自己灌了口酒，继续说道：“你别不信。我跟你说，三日之前那小城主到了姜州地界，姜州城里的人不管是富贾乡绅还是平头百姓，都是掉了层皮。姜州杨家知道不？”

    “你说的是那个开绸缎庄的杨家？”

    那人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可是咱东九国的大户！哪座城里没有他家分号？怎的？他家孝敬了多少？”

    “呵……孝敬了多少？现在这些分号，十有八九都不姓杨了，都归到那小城主名下了！”

    “这……怎么可能？！杨家也愿意？”

    “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人家小城主说了，算到杨家灭族之灾，若是愿意孝敬，她看在他们一篇赤诚可助其化解。若是不愿，那便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真的假的？”

    “哎哟你这榆木脑袋，怎么就不懂呢！这真的是真的，假的也是真的。杨家会不会灭族，还不是那小城主一句话的事儿？！杨家若敢不孝敬，这没有的灾祸也会降到他们头上。”

    她从未去过姜州，怎的就在姜州干了此等之事？

    “我的天！太可怕了！那等她来了还不翻了天？那可怎么办？”

    “你别慌啊！那是杨家财大气粗，那小城主找了他们开到，普通的百姓，也不过就是交个几两银子。做不过就是这几年拮据一些过日子罢了。以后，怕是像今日这般还能来馆子里吃一顿的机会怕是少咯！”

    “咳……那小城主什么时候来？我得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藏起来，免得她瞧见了问我多要几两银子。我家里那口子这几年身子不好，还得看病吃药呢！”

    “估摸着，后天也就到了。唉……这日子，难啊……”

    玄烛越听心中越是惊奇，手中的茶杯越握越紧。

    她原打算今日在蕉州休息一晚，明日中午到街上常常这边的海味便离开。现在看来，不得不多逗留几日。不然，这拜师之后本事倒未学着，名声却已经坏得到泥潭里去了！

    两日后，果然如那人所说，那一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神尊徒弟”一行声势浩荡地进了蕉州城。蕉州城主率全称富贾乡绅在城门相迎，而全城百姓也聚集在街道两侧，望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玄烛混在百姓中朝那一行人望去，竟看见一辆与析泽几乎一样的座驾，只是少了几分神威，仪制也比析泽低了一等，更没有祥云环绕。

    座驾前两只白鹿傲然挺立，四周饶有八名身着留仙裙的仙子，分别提着宫灯与香炉。

    座驾在入城之后便停了下来，两名仙子上前以银钩挑起帘子，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从里面聘婷而出。

    同样带着银色面具，同样一身银色衣袍。

    只是那日玄烛看着析泽的袍子上似是有流云盈动，而她身上只是一件普通的银丝袍子而已。

    玄烛轻挑长眉，看来这人还真是做足了准备。至少这些个衣裙车驾倒是下了一番功夫。

    “蕉州城城主苏原携全城百姓跪迎神尊仙徒！”领头的苏原高声说道，右手一撩袍子，伏身跪了下去。他身后全成上万百姓顿时也随着他跪，众人高呼“拜见神尊仙徒！”

    玄烛当然不会跪。

    她就这样站立与一众百姓中，挺直了腰杆，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抬眼望着远处的“神尊仙徒”。

    跪在她身边的百姓，却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人是谁？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挑衅神尊的徒儿？！

    那少女显然也注意到了此处的异常，朝这边看过来。

    “你是何人，为何见了本座不跪？”

    玄烛咧开嘴，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问道：“你和我看上去一般大，也不知道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可即使我尊称你一声姐姐，也不用跪吧。我爹娘可从未跟我说过，见着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也要跪下问安。”

    那人听了面色立刻冷了下来：“一个乡下丫头也竟敢与我姐妹相称，你可知我是谁？”

    玄烛摇了摇，满脸疑惑地望着她：“不知啊。”

    跪在地上的众人皆吸了口凉气，蕉州城主苏原更是急得背脊冒冷汗。

    “这哪儿来的小丫头，一副天真的模样，却生了副不怕死的胆子。”

    “要死自己死一边去，别害了我们。”

    “就是……要死自己死一边去！”

    玄烛没有理会身边此起彼伏的议论，轻巧地踱着步子一步一步地朝那少女走去。

    “给我抓起来！”

    少女一声令下，原本侧立于旁的两位仙子立刻点足飞身上前，一人擒住了玄烛的一只手。

    玄烛露出一副被吓坏了的表情，挣扎了一下，却被二人死死地拽着，挣脱不开。

    “姐姐你这是干嘛？我只是看着你那面具好看，也想戴戴。”

    “放肆！”还未等少女开口，苏原已经站了起来，指着玄烛呵斥道。他可不想整个蕉州城都毁在这个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小丫头手里。

    玄烛“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边哭边喊道：“你们好凶，别抓着我，我要去找我爹娘！”说罢，一口唾沫啐在抓着她的一位仙子的裙衫上。

    那仙子一惊，下意识地松了手。玄烛立刻将右手挣脱，抓住左侧仙子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左侧的仙子一声呼叫，也松了手。

    玄烛趁机转身便跑。

    少女见玄烛上蹿下跳的背影，冷声道：“区区如蝼蚁一般的凡人，也敢在本座面前蹦跶？”

    语毕，右手捻诀，一道紫光击中玄烛后脑。玄烛感觉一阵刺痛，向前倒去。

    玄烛倒下后，被人用绳索绑了个结实。在众人跪拜完少女后，被人抬着送入了苏原为仙徒一行准备的宅院，关进了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里。

    “这便是今日闹事的女子？”门外隐约有两个人影，一个略显尖锐的男声问道，听声音，这男人约莫四十来岁。

    “是。”回答的正是今日冒充神尊徒弟的少女。

    “为何不直接杀了？”男子声音里透出一丝阴翳：“当着那些百姓的面杀了，既省了麻烦，又可以在众人面前立威，接下来行事也能更顺利一些。”

    “可是……我们不是为了财吗？杀人的话，会不会惹更多麻烦？”

    男子似是有些生气：“愚蠢至极！惹麻烦的那也是神尊徒弟！谁敢找神尊徒弟的麻烦！你这般仁慈地将她带回来，那帮子百姓会怎么想？呵！原来得罪神尊的徒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那少女似是嘟囔了些什么，声音太小玄烛没听清楚。

    只是那男子的声音略微柔和了些，说道：“下次不可如此，应当机立断。既然人都抓回来了，这次便算了。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她推出去，当众杀了立威。该怎么安排你知道，三日之后我不希望看见她还活着，免得夜长梦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