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诚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看了苏子义一眼,点头嗯了一声。
苏子义瞄着他,接着说道:“你和郭三娘子的亲事,定下来吧。”
“不行!”苏子诚断然拒绝。
苏子义皱起了眉头。
苏子诚别扭的拧着头,伸手端起杯子,低头只顾喝茶。
苏子义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轻缓的训斥道:“朝堂政务,要讲究制衡,不能用蛮力镇压,再说,如今也不是用蛮力的时候,还有父亲!郭家,得有个交待!你不定亲,打算怎么处置?”
苏子诚烦躁的站起来踱到窗前,站了片刻,转回头,看着苏子义道:“案子还没审定,他们就这么急着上折子?要处置,也得等结了案再说!”
“你!唉!”苏子义指着苏子诚,连声叹气:“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刑部也就是过过样子,礼部使节带着口供画押等会儿就该启程了,还有什么没审结的?”
苏子诚坐回椅子上,阴着脸沉默半晌,看着苏子义说道:“宫里不是想给三弟封爵?给他封!”
苏子义眉头皱的更紧,沉着脸仔细思量了半晌,缓缓拉开折扇,慢吞吞道:“你既不肯定亲,那也只好不急,总得等刑部先结了案子,正好,好好看看这朝中人心,无事时万般皆好,难得有这样的事。”
苏子诚暗暗松了口气,赶紧点头,表示赞成苏子义的安排。
“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苏子义转了话题问道。
“再等几天,总要等吴地有了信儿再兴兵。”苏子诚垂下了头。
苏子义明了的看着他,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他自小脾气就拧,顺着还好,他还能自己拧过来,若是一味强压,他反倒真拧死在那儿了,再说,这李小幺,再怎么说也不过一个女人,这会儿他正情浓心热,他这脾气,淡然处之最好,过了这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
太阳的光辉照不进阴暗的地牢,晕暗的地牢最里面,月亭双手抱膝,头埋下去,团成一团紧紧挤在母亲怀里。
严二婶子将女儿抱在怀里,侧过身子闪避着周围恨毒的目光。
范大娘子跪坐在地牢靠门的地方,头靠着牢栏,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玉砚坐在她侧对面,双手抱膝,眼巴巴的看着地牢入口。五爷不管她们,还有大爷,还有老爷,老爷总不能不管她们,老爷肯定会来救她们!
地牢狭小的入口突然暗住,几个人影背着阳光进来。
玉砚急扑过去,范大娘子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横七竖八各自坐着的众人急忙往牢门口挤扑过来,严二婶子搂着月亭,急切的看向牢门口,却不敢离众人太近,离的近了,就要被踢被踹。
走在最前的,是看牢的狱婆,腰间的钥匙随着步子’咣哗哗’作响,带着后面两个胆怯拘谨的女子一直进到最里面,指着范大娘子等人粗声叫道:“到了!”
后面两人对着狱婆曲了曲膝谢了,小心的靠到牢门口,离得近了,牢里的众人才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在前头的,是张大姐,紧跟后面的,是明婉。
“婉姐!婉姐!快救我们出去!婉姐!”万六堂婶十岁的孙女明玉扑过去急叫道,
“大/奶奶,张大/奶奶,求您求求五爷,救我们出去!”玉砚脸挤在两根牢栏间,仿佛要把头挤出来。
明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张大姐忙伸手扶住她,怜惜的看看明婉,又看看狱中众人。
“五爷不能不管我们哪!孩子可怜哪!”刘三婶子推着媳妇赵氏怀里的小孙子朴娃,也跟着叫道。
张大姐皱起了眉头,推了把明婉,狠瞪了范大娘子一眼,转眼看着刘三婶子驳回道:“什么话!不能不管,凭什么管?怎么个管法?你们这一大家子逃难到笔架山,不是五爷肯接手,你们能活到现在?今天这事,怎么管?你们这叫自作孽!”
张大姐咬牙恨道:“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五爷怎么待你们的?你们看看你们,怎么待五爷的?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对得起五爷吧,都这会了,这想着要拖累死五爷是吧?”
“大姐,别说了。”明婉拉了拉张大姐,低声央求道。
张大姐’哼’了一声,胳膊抱在胸前站着,不再说话。
明婉蹲下,打开提来的食盒,将里面的吃食、点心托出来递进去,看着刘三婶子和年迈的万六堂婶低声解释道:“三婶子,六堂婶,月亭和大娘子窝引刺客,刺杀三位皇子,这是灭族的大罪,五爷也受了牵连,今儿我和大姐能进来探监,也是五爷身边的嬷嬷托人说了情,事已至此……要是能来,我下回再来,也就是多来几趟。”
“明婉,咱们范家满门,除了你们,都在这里,姐求你,你给大爷捎个信。”范大娘子突然伸手拉着明婉哀求道。..
明婉看着她,苦笑问道:“大娘子,这个信,你是要让五爷替你捎呢?还是让我替你捎信?”
范大娘子怔怔的看着明婉答道:“就是送个信,你找个人送去就行。”
“大娘子,大爷现在在哪里呢?这信捎到哪里?”明婉又是可怜又是可笑的看着范大娘子问道。
范大娘子张口结舌的傻看着明婉,拉着明婉的手一下掉垂到地上。
明婉垂着头,将两只提盒里的东西都递进去,收好提盒,看着还傻在那里的范大娘子,叹了口气,低声道:“大娘子这一向的心思,我也能看出几丝,也劝过大娘子几回,大娘子只听月亭调唆,非要跟五爷较个长短,招来这样的灭顶大祸。”
张大姐正胳膊抱胸前看着众人,听了明婉的话,怔了怔,突然用力拍了下手叫道:“你是跟小五较劲?俺哩个娘来,你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这一两年,什么事不是小五想法子?咋有这样的糊涂浆子!你比,那你比啊,现在,这不是正好?来,你展展才!先把自已个儿救出去!”
范大娘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手指用力抠着牢栏,只抠得手指惨白。
明婉一手一只提了提盒,用肩膀推了推张大姐,“大姐,咱们走吧。”
张大姐伸手接过一只提盒,用力甩了把帕子,转身走了。
刘三婶子看着狼吞虎咽吃着点心的小孙子,突然双手撑地站起来,冲着缩在边上的月亭母子扑过去,扯着头发又打又骂,玉砚跳起来,提着裙子用脚狠狠的踩着月亭的腿脚,钱四嫂子和明玉也扑上去撕打着月亭母子。
范大娘子呆看着打成一团的众人,抬手捂着脸,号啕大哭起来。
………………
安远侯府书房内,气氛沉闷。
安远侯水清明喝着茶,看了看垂头丧气的弟弟水清亮,又转向神情淡然的水砡,和头垂得低低的水岩,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到几上,打破沉闷道:“大爷都没说话,咱们怎么好多说?!再说……哼!不宜多说!”
水砡看了父亲一眼,敏感的从那声带着浓浓不悦的’哼’里听出了缘故,扫了水岩一眼,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水清亮胡乱摇着手里的折扇,连叹了几口气,还是可惜不已:“润文可惜了!真是可惜了!难得的全才!”
水岩看着伯父,拧着眉头:“伯父,我觉得不妥!二爷待李小幺如何,咱们都看到了,这事必定伤不到李家,连大爷也不会让这事伤及李家,二爷就更不用说了,可咱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袖手旁观,李小幺那样的玲珑七窍心肝,必定看的明明白白,往后,咱们跟她……”
“大爷脸色不好。”水砡在旁边接了一句:“未必象你说的那样。”
“那照大哥的意思,郭家这回可能置李家于死地?置李小幺于死地?”水岩看着水砡,不客气的问道。
水砡皱着眉头没答话。
水岩长吁短叹,再看向伯父:“伯父,那李小幺凭一人之力,不过一个月两个月的功夫,就能搅得吴地大乱,以吴太后那样的心计才智,也栽在了她手里,林丞相连命都被她算计进去了。郭家那几个蠢货,怎么是她的对手?
这事,我看,只怕不用二爷回护,不用咱们出手,她自己就能了了,别忘了,她是从三品淑人,也能往朝里递折子了,还有!”水岩顿住,片刻,才看着水清明,低声说道:“梁地俘官,只怕也已经被她网入袖中,伯父,我敢肯定,她自己必能了了此事,咱们,不过送个虚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你懂什么!”水清明一脸的不悦,捻着胡须,盯着水岩训斥道:“七姑娘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七姑娘怎么会认识那个魏水生的?你听着,往后水家姑娘不许进李家半步!”
水岩脸色有些发白,看着水清明,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嘴,拧过头不再说话。
水清亮打着呵呵圆着场子:“润文若不是这场意外,必能名列一甲,若能列一甲,也是门好姻缘么,啊?哈哈,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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