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有秦军!”
随着一声惊呼,在已经乱成一片的街道上想起,身穿着韩国衣甲的门客才真的看清了,那已经从各个方向包围过来的秦军。
他们手中高举着的火把将那些已经高举起来的刀刃照亮,在他们的眼中落下,溅起一片鲜血。
那些本该毫无防备的秦军,此时却手握着染着血的长戈站在他们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们。
倒在地上的尸体无声地睁着眼睛,血液流出淌在地上的声音细微,很快被那相撞在一起的金鸣之声盖过。
韩国的门客和秦兵混战在一起,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无措地紧拉着身下被惊乱了的马的缰绳。
秦国的队伍之中,老将看向那人从背后取出了一张弓箭。箭矢搭在弦上,随着张拉开来的声音,带着寒光的箭没入夜里,掠过乱战之间,射入了那人的胸膛。
“嗬······”身穿着韩国官服的人低头看着射入胸前的箭矢,双手放在身前,想要止住那流出的血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他茫然地抬起头,眼前模糊,看着那刀光扰乱。
耳边好像是又想起了那日韩王坠城,城头上的呼声。
“韩国啊。”那人的眼中一热,张开了嘴巴,血从嘴中溢出:“真的就,亡了吗?”
“这让我,用何面目,去见先人?”
他不知道在问谁,但是却已经有了答案。
再无力气,染血的官服从马上摔了下来。
老将收起了弓箭,将自己的剑抽出:“镇压叛逆!”
“是!”
今晚的新郑是注定不能平静了,火光乱了,震耳欲聋的杀声从各处响起,到处都是交战的声音。
韩成骑在马上,呆涩地回过头看向远处。
他明白,如果夜袭成功了的话,不会有这么大的声响。他没上过战场,但是他也明白,那是两军交战才会发出的声音。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秦军早有准备,而且,他们已经被秦军埋伏了。
街道的远处传来马蹄和脚步着落的声音,韩成看去,那是一对约莫千人的黑甲军,领在前处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将领。
在战阵中身着白衣的将领是很少见的。
韩成看着站在街前的秦军,脸上的神色却是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良久笑出了声:“呵呵。”
站在韩成身边的老臣脸色惨白,身子一晃险些从马上摔下去,险险稳住了身子看向身边的韩成。
他可以死,死在何处都可以,但是韩王宗室不行。
看向四周的门口吼道:“一队人,护送公子离开!其余人随老夫阻挡秦军!”
“是!”一队人正要上前,韩成却抬起了手。
“先生,不用了。”韩成骑在马上,神色肃穆。
秦国围城的时候,他逃了,王兄坠城而降以保全韩国王室。秦人入关的时候他也逃了,站在秦人面前躬身作揖,委曲求全。秦人关押不肯依降的韩国旧臣的时候,他也逃了,站在一旁不敢作声。
这次,他是真的不想再逃了。
“成不必走了。”韩成皱着眉头,握着自己的剑。
“公子。”老臣看着韩成的模样,急切地说着。
“先生!”韩成打断了他,吼道:“成为韩王宗室!成都走了,叫士兵如何迎战!”
老臣说不出话来,他在韩成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韩王的影子。
韩成将手中的剑举起了起来遥遥地对着那对面的来人,手中的剑好像是在发抖,他很怕但是依旧举着那把剑喝到:“来将通名!”
“陷阵军。”那声音淡淡地回答道。
“呵。”韩成强笑了一下:“成不通战事,但是你们的名声成倒是还听过。”
“凶丧之军。”
“来吧。”韩成压着声音说道,他的身后门客皆是架起了自己的剑。
马蹄扬起,那一袭白袍带着那黑甲军冲来,韩成笑了。
来吧,乱世。
韩国宗室韩成领旧贵叛乱,随后韩国各地纷纷响应,举旗而起。
不过叛乱来的突然,去的也很快,当日韩王宗亲韩成所部就被秦军镇压,韩成身死。秦军像是早有准备,韩国各地的起军接连告破,终究不能成势被平定了下去。同时韩成府中被搜出了一份从召竹书,上面牵连了大半的韩国旧臣。
一时间韩国之中的遗旧非是流放逃窜就是被秦军抓捕。
顾楠坐在桌案前看着刚刚从秦国传来的文简,其上写着的却是对新郑之民赐分田地的明细。
如果按照秦曾经以军功赐田顷的办法肯定是已经不再适用了,所以顾楠通文所报当有的一份新的分田赐令,如今却是已经有了结果。
内使腾坐在顾楠的身侧问道:“郎令,如何了?”
顾楠放下文简看向身边的老将笑道:“已经有了详明,分授田顷,人授耕地一户。所余收归于国顷,后赐功绩之人。”
一边说着,她合上了文简:“另分韩旧爵所遗之粮于民,已过冬收。”
听到此内使腾呵呵地笑了一下,苍老的声音颇为感慨。
“陛下好大的手笔,如此一赐,就等于将这新郑之地过半赐予韩民了。”
“非是新郑,而是韩国,而后,会是这个天下。”
顾楠淡笑着说道,从自己的身旁拿起了一份竹简拟书,准备明日就开始行令。
内使腾看向堂外,外面的天色正好。
他也已经是人近暮年了,走过了大半个百年。
曾经的世间流离历历在目,他少年时参军入阵的那日家中之人来送他,交给他一包发黑的蒸饼,那是家里大半的余粮。
那般的年月当是真不叫人敢想着能活下去,路上甚至常能见到饿死的冻骨。
分赐田顷于民户。
老将的视线不知道看着何处。
“世无流离饥寒,那该是一个什么样子?”
他问道,顾楠听到了他的声音抬起了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秋日里少见的暖阳。
摸着自己的胡子,老将抬起了眉头,额头上的皱纹抬在一起,收回了视线:“也不知道,老夫还能不能看到了。”
“当是。”顾楠顿了顿,低下头写着拟书:“要不了多久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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