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沉落下来,如一道帘幕,覆住整片草原。
虽然白天的天空阴沉了一整天,但是夜里过了12点后,月亮意外地冒出来,月光不浅。
山脊上,铁甲微微泛光。
这样就看得清楚了,不怕把人跟丢了。吴恤落在锈妹侧后方稍远的位置,一边走,一边吃着压缩饼干左顾右看。
当然,就算是走,他们的速度也很快。
前方铁甲突然站住了,目光看着远处,站在那里。
“怎,锈妹你看到了啊?”
吴恤连忙把剩下的半块压缩饼干一把塞嘴里,拔出背后的病孤枪,激动地跑上去。
摇头,锈妹听见问话,扭头看看他,迟疑了一会儿说:
“其实堂堂他可能已经没了,是吗?吴恤。”
她在铁甲下面突然开始啜泣,也许已经想了一路,也忍了一路了……不懂怎么去安慰人,吴恤有些无措地想了想,“青子说堂堂还活着。”
这话说出来其实连吴恤自己都不信。
且不说贺堂堂当时独自面对那么多人的围攻,其中还有顶级战力……就是“濒死潮涌”结束的那一环,吴恤都不确定他能不能扛过去。
之前在于氏的时候,吴恤曾经被命令把这一技巧教给另外十名战奴。那十人试着用过一次后,当场死了一个,后续废了三个,就是另外的六个,结束当时也都陷入了一个连普通孩童都能杀死的无力状态,分别持续二至五日不等。
这种情况,现场又还有活人后来撤走的脚步痕迹,贺堂堂怎么还有可能生还?!
“我不应该教他。并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贱命无得死’的。”
吴恤想起曾经别人说他的这句话,懊悔而愧疚地低下头,右手把黑色病孤枪死死握紧,指节泛白。
说起来,他当时也是因为说漏嘴,被缠得实在没办法了,才把这东西教给贺堂堂的。
当时贺堂堂整个人软在地上抱他的大腿。
那么魁梧,那么粗放的一个男的,来这套。吴恤本身又是容易害羞和无措的性格,实在顶不住。
教完当时,看到贺堂堂跃跃欲试的样子,吴恤就后悔了,一直努力强调后果,千叮万嘱让贺堂堂不许随便乱用。
同时吴恤也有往好的方向想过,觉得这或许能成为贺堂堂以后关键时刻保命的手段也不一定……谁知道他第一次用,就拿来赴一场几乎必死的战斗。
“我觉得青子说得对。”
锈妹意外地自己改口,很坚定地说。
吴恤抬头:“嗯。”
“走吧,咱们继续找,找仔细点儿。听你说过那个濒死潮涌的后果,我怕堂堂会晕倒在哪个草堆里,我们经过他也不知道。”
两人从山脊上向下走去,前方月影斑驳,林疏草长,除了风声虫鸣外一片寂静。
差不多时间,另一边。
韩青禹突然一下伏倒在草丛里,扭头朝后招手,“快趴下。”
温继飞已经趴着了。
对于韩青禹对地面震动的细微感知力,温继飞有着绝对的信任,同时作为一名超级狙击手,他随时保证注意力集中和反应速度的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在这个源能的世界里,温继飞不是一个高手,大概率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高手。所以,这些绝大多数人容易忽略的小细节,小伎俩,都被严格锻炼,成为他最重要的本事。
这样,一直过了大概有两分钟,温继飞才终于也听见地面传来马蹄的声音,不止一匹。
是跑丢的马吗?这种情况最近这段时间在这片高原并不罕见。
温继飞抬头,小心从狙击镜里看去。
黑夜,月色,二十三匹马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从百米外快速横向经过,其中十四匹上面有人,每个人在马背上都谨慎地伏低身体。
这种情况就非常罕见了,难道他们还不知道怪物的存在吗?但是看着这么小心谨慎,又似乎是知道的样子。
“牧民?应该是。”他小声说。
“嗯。有几个身上有伤。”韩青禹点了点头,对方是真的牧民还是属于源能世界里的人伪装的,以他的眼光很容易辨别。
“那我们?”
要是平时,他们肯定就藏着等牧民们过去了,但是现在他们在找人……难得碰上人,韩青禹站起来。
“过去打听一下吧,再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现在的情况,往哪走都一样,韩青禹迈步说:“希望他们有人懂普通话。”
…………
第三次了,刘世亨又一次经过那个牛粪堆,忍不住停下来看了看它,像老朋友见面,有些哭笑不得。
“倒霉啊,这一带怎么都遇不到蔚蓝小队呢?”
“难道被那些冒充的人承包了?!很可能。”
经过牛粪堆,继续向前走,找到上次洗过澡的小溪,刘世亨躺下去,仔细把自己清洗干净。
他已经顶着这身牛粪隐蔽服两天两夜还多了。
高原温差大,水流有些冷,刘世亨因为过度疲惫睡着了一会儿,被冻醒,起身不甘不愿地往破屋的方向走去。
“要是他们已经被人救走了多好。哎哟,我真的没本事带你们出去啊……我自己的战友们,现在都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韩青禹傻比,吴恤傻比,锈妹……不懂事,温继飞傻比。你们特么瞎跑个毛啊,跑?!”
刘世亨一路满心委屈地骂着,努力缓解内心的忧虑和恐惧。
到了,破屋漆黑,一片寂静。
刘世亨小心翼翼地摸进去,靠在门角细听了一会儿,又打开手电筒往里照了照……屋里屋外全无反应,“不会是出事了吧?”
刘世亨挪过去,翻开伽依娜藏身那个墙角的破旧木板和柜子。
下面没有小姑娘的踪迹。
他一下更加紧张起来。
“觑,你们还在吗?”
“你们去哪了?!”
一直连着喊了很多声,终于,里屋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动,然后是孩子蹑手蹑脚的脚步声……伽依娜从门后探出头来,在手电光力扑闪眼睛,适应了一下,小声说:
“军叔叔,你都没有喊伽依娜。”
刘世亨茫然一下,然后笑起来,这事是他自己离开时千叮万嘱的,回来却忘记了。
看见军叔叔笑了,伽依娜也笑,笑容开心而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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