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使?”慎大见宋意禾一直不说话,以为她对这里的环境不满意,心中正忐忑着。
这处确实是最清静之地,万年前第一任大祭司的住处,对整个大陆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除了必要的打扫,几乎没人会来这里打扰,
哪怕是慎三慎四想要找神使的麻烦,在这里动手也要先掂量掂量。
只是看上去有些破烂陈旧了。
宋意禾回神:“就这里挺好。”说完,她又模棱两可问:“你们吃那个嗯嗯,是为了减缓浊气侵蚀?”
慎大反应了一会,才知道她说的是龙肉。
他想,仙使世代守护龙域,见到那一幕心中定然是不齿的。
连忙叫苦道:“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从出生就开始和死亡赛跑,要是中途因为修炼天资不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浊气侵蚀死无全尸,更何况还有死生契我们不是真的要吃龙肉,何况这神龙到大陆时,已经奄奄一息了,生前没有遭受任何虐待的。”
宋意禾并不表态。
人都有私欲,他现在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不过是因为龙尸无法彻底解决他们的难题,还需要仰仗宋意禾,所以才揣度宋意禾的喜好讨好着说话。
若是他们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龙族精血就在眼前呢?
宋意禾不敢想自己会遭受什么,比起赌人性的善良,她更愿意相信人性本恶。
哪个大陆的人都不例外。
慎大和他们约定好明日再来寻他们,便匆匆去寻其他几个兄弟们说事去了。
整个空间又只剩下顾长洲和宋意禾两人。
他们一站一坐,互相背对着,前段时间变得有些亲密的氛围顿时打回原形,甚至比初见时的气氛还要凝滞。
片刻后,宋意禾起身,决定出去打探一下。
既然来了,说不得要在这探得一些消息。
顾长洲听见声响,正想迈步跟上去。
就听见少女冷淡的声音:“出恭,别来。”
顾长洲乖乖停住动作。
宋意禾的声音和她那极具欺骗性的外貌一样,是甜的脆的,心情好时,嗓音像甜丝丝的糖水,心情不好时,就比如这般,音色低下去,带着点哑,尾音带着恼。
虽然内容敷衍,可是顾长洲还是回味了好久。
等他回神时,眼前哪里还有少女的身影。
龙吟剑又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让你不去你就真不去?你腿长在她身上啊?!”
顾长洲这才赶紧追上去。
此处似乎已是外城区域,除了羽花见不到任何活物。
宋意禾走了许久,才见到一排连着的低矮房屋。
一眼望去,只有一家开了门,院里坐着个身体佝偻的老婆婆。
——也许并不是老婆婆,在这个浊气侵蚀的时代,她也许还很年轻。
总之,宋意禾走过去敲了敲门。
婆婆听见声响转过来,她两只眼睛都已经被腐蚀了,不断向下流淌血水,只能带着面巾,被浸湿透了,再换上一块。
宋意禾走进去的脚步顿了顿。
这婆婆是个瞎子,打手势是肯定不行了。
好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思考了一会,宋意禾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请问城主府怎么走?”
这时,婆婆怀里穿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宋意禾注意力这才从那两个骇人的血洞上收回注意力。
原来这人佝偻着身体是因为怀里抱着个孩子。
这是宋意禾第一次见到神羽大陆的婴儿。
看上去和正常的人类幼崽没什么不同,只是小脸皱巴巴的,嘴巴紧紧瘪着,似乎随时准备放声大哭。
他也确实哭起来了。
浊气侵染对于孩子来说是最难抗的,他们刚出生,没有任何手段保护自己,时时刻刻承受着身体刺痛,终日惶惶不可安。
这位老人——
或者说,这位伟大的母亲才刚把孩子哄得睡着,被宋意禾一吵,前功尽弃。
延灵并没有不高兴,她当了母亲,对孩子有天然的亲近。
宋意禾虽然压低了声音,可音色掩盖不了。
这么脆的声音,定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可能有几分天赋,练出了灵气护体,这才得以让嗓子免于浊气腐蚀。
她一边抱起孩子继续哄着,一边回答:“这里没有城主府。”
宋意禾下意识认为大祭司就是城主,遂按照神隐大陆的习惯称呼他的住处是城主府,看来是想当然了,她又换了个说法:“那大祭司平日住在哪?该怎么去?”
“大祭司昨日羽化,如今城中正在为他准备祭礼,快结束了,这后面有条小径,难走但是要近许多,我领你去吧。”延灵指了指屋后面一条被羽花掩盖的小径,紧了紧胸前裹孩子的束带,道。
“会不会不方便?”宋意禾问。
“没事,谁家孩子不是这么哭过来的呀?就是小娃娃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光屁股哭的呀。”延灵打趣道。
“那好吧。”宋意禾摸摸鼻子,答道。
大祭司说得没错,他们大陆的人多是心性淳朴之辈,又几乎没有什么争斗,所以才会对外人如此不设防,竟一点也没有怀疑宋意禾是坏人的意思。
其实她不知道,延灵这么热情的主要原因,还是认为她很小,身边没有人带着。
当然,若是延灵能看见宋意禾的模样,怕是要起疑心了。
两人走在道上,互相介绍了名字。
延灵嘱咐道:“你到了这就别走了,家中没有人了,在哪住都一样,没必要四处折腾,咱们这虽然人是最少的,但最是疼娃娃,你这样的在城里,肯定能过得不错。”
神羽大陆的人对后代很是看重,若是家中有人定然会带着这个娃娃一道来,也不会让她苦哈哈的走路。
宋意禾却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推断出她家里没人的,只乖巧点头答应。
“是从哪座城过来的?路上可吃苦受累了?”延灵继续关心道。
原来这里不止一座城。
见宋意禾沉默,延灵也不在意,她夫君日日都忙,常年一个人住在家中也没个人说话,这会正是倾诉欲旺盛的时候。
一会讲到自己名字中的“延”是父亲取作长寿之意,一会又抱怨自己浑身疼痛,还有照顾不断哭泣的孩子,又吐槽说肉汤极其难喝。
宋意禾听着偶尔附和几声。
这个女人看上去似乎和城中那些面容麻木的很不一样。
她似乎有些鲜活。
“不过好在,我的孩子很快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宋意禾抬起眼问她:“为什么?”
按理说,只要生活在神羽大陆,就一定会受到浊气侵蚀,也一定会喝肉汤来延缓疼痛,怎么会不用受苦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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