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黛虽然已经不是那么畏惧徐虎了,平时也敢使些小性子,但是说到底还是怕的,因为她亲眼见过赵强打马兰,蒲扇般的大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减的直接招呼在马兰身上,马兰虽然平时跟个斗鸡似的,在猫儿胡同都算得上是一霸,但是对着赵强却连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只敢哀哀哭叫,满院子的跑着逃命。
那副狼狈的样子虽然不是打在自己身上,但是却给楚清黛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足足做了半个月之久的噩梦,张强会打人,徐虎比他脾气还暴躁,会不会打人还用说嘛,徐虎脸上身上时不时的有些小伤,一看就是跟人打架打得,楚清黛觉得那他那巴掌落在她身上都能要了她半条命去,更不用说是拳头了。
徐虎脸一拉跟赵强那时候打人的样子格外相似,甚至比他还可怕,楚清黛可不就害怕了,呜呜,以前在侯府的时候二舅舅就算是再不喜欢二舅母最多也就是指着她骂一句泼妇,毒妇,可从来没动过手。
其实楚清黛想多了,马兰都快骑在徐虎头上撒尿了,徐虎也只是在赵强身上找回来,最多是吓唬吓唬她罢了。他虽然脾气并不是很好,但是也不是那么爱打女人,不过也不是不打,当初楚清黛才穿过来的时候徐虎的一巴掌可差点儿要了她的命。
不过也正是因为那件事儿让徐虎意识到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就算是这些日子以来楚清黛变着花样的折腾,他也不过是黑脸罢了。尤其是楚清黛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金疙瘩,徐虎哪里敢跟她动手。
但是这点徐虎知道,楚清黛不知道啊。所以她还是怕,她一害怕一委屈,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流下来了。
见自己还什么都没说楚清黛就开始掉泪,徐虎的脸更黑了。不过却也不再说啥,黑着脸去厨房给出楚清黛捣鼓吃食。他刚才回来的时候吃了烧饼倒是不饿,就怕饿到楚清黛也饿到了小的,人家别人家的妇人怀孕,那身子骨就跟发面馒头似的白白胖胖的,偏偏他家这个一天比一天瘦,再瘦下去恐怕就只有一把骨头了。
这时候的徐虎完全忘了,楚清黛瘦了那么多比以前看着还要顺眼不少,甚至还有了几分清秀之姿,他没少高兴,毕竟谁都想娶个俊的,不想娶个夜叉。
楚清黛见徐虎出去了,一会儿厨房传来哐叽哐叽的声音,知道这次的事儿算是过去了,小小的吁了一口气。
其实她真的不是故意不吃东西的,只不过看话本子一时入了迷,等到回过神儿来已经是这个时候了。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肚子里真的是饿了,伸手拿过徐虎放在一边还带着几分热气的糖炒栗子,一面慢悠悠的吃,一边继续看话本。
等一会儿徐虎进来端着两碗稀粥,还热了一碗剩菜,知道楚清黛不喜欢吃回过锅的剩菜还专门给她煮了鸡蛋。见徐虎没好脸色,楚清黛讨好的捡着剩菜吃了两口,还把整个鸡蛋都吃下去了,一顿饭过去徐虎的脸色已经好看很多了。
徐虎的脾气急,但是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像是忘了刚才的事儿,兴致勃勃的跟楚清黛讲起今天的事儿来。连一半儿可能性都没有的事儿,徐虎跟楚清黛说起来简直就像是自己已经进工厂当了总经理了,还给楚清黛许诺了一大堆好东西。雄性天生就有在雌性身边炫耀的本能,雄孔雀见到雌孔雀还赶紧开屏呢,现在徐虎的样子跟那雄孔雀也差不多了。
炫耀完了,徐虎又说道那对镯子,“那镯子我先拿去,等以后赚了钱给你买更好的。”说这话的时候徐虎带着几分安慰,毕竟这金镯子颇有分量,还是以前的丈母娘留下的,虽说去厂里做工的确是个好差事,但是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买得起的。
女人都爱藏私房钱,徐虎还记得小时候她母亲也藏,那少少的嫁妆更是捂得死死的,他爹重病的时候都没舍得全拿出来,也正是凭着那钱,徐虎才好好的长到了十三岁。要是把这对镯子卖了,楚清黛可就啥都没了。不过徐虎却也想着,以后一定给她买更好的。
徐虎说的小心翼翼,生怕楚清黛一个不高兴闹僵起来,谁料楚清黛颇为不在意的摆摆手让他拿去,还兴致勃勃的跟他说起学认字的事情来。不过是认个字,楚清黛的要求却颇多,还让徐虎买上好的纸跟毛笔回来,还有砚台。她说得那一串什么砚台什么笔,徐虎根本听不懂,只是见她不在意更是满意了几分。楚清黛既然放心的把全部身家交给他可见对他是全心全意的。
不得不说这是个美妙的误会,这镯子在徐虎看来是个十足珍贵的,可在楚清黛眼里却连徐虎给她灌热水暖被窝的那两个玻璃瓶子都比不上。如果换个心有城府的,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也许会把钱财牢牢地把在手里,但是楚清黛是谁,说好听点儿是个清高视金钱如粪土的,说难听点儿就是个万事不管的。楚清黛虽然不至于不食人间烟火,连嘴里说一下银子恐怕都怕脏了嘴,但也差不多了。
如果穿过来以后她必须得操心吃喝,也许会改变很多,但是谁让徐虎虽然表面上是个大大咧咧,骨子却也是个能当得起事儿的人呢,虽然只不过是粗茶淡饭,但也一顿都没饿着过楚清黛,跟马兰他们每天只能混个水饱不同,楚清黛还整天挑剔的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呢。就算是在家歇了这么久,自觉挺不起腰杆儿来,但是徐虎每天也是会弄些新鲜吃食回来的。
徐虎回来的时候本来已经快黑了,再加上两人又说话做饭吃饭,现在已经黑透了。刚才那顿就算是晚饭了。怕楚清黛饿着,徐虎拿了两个红薯放在炉子上烤,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吃了。至于他自己则是小心翼翼的拿布把一对儿金镯子包好,准备去找马三儿两人商量商量。
徐虎没准备去当铺,那种地方最是黑心,压价压得厉害,上次两个一金一银的戒子还罢了,这对镯子虽然不是那么精致,当却是十足的有分量,一两金十两银,恐怕当初楚清黛的母亲留下这个给女儿,一是为了留个念想,二就是为了万一有个什么事儿,给女儿当了花销用的。
毕竟就是一对镯子,还是亡母留给唯一女儿的遗物就算是说楚老爹也不好意思夺了过去,如果是钱楚清黛还能不能握在手里就不好说了。但也许是怕首饰太过精致了,徒有其表,去当铺换钱的时候被压价压得厉害,楚母才准备了这幅颇有暴发户气息的镯子。实心,分量足够,表面没什么花纹,就算是当成金子卖也是可以的。从这一副简单的镯子上面就能看出浓浓的慈母之心。
徐虎拿着东西去马家的时候,马家刚吃过饭。见两人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就都去忙自己的了,楚大爷现在一个月挣着四块钱的工钱,这钱儿子儿媳两个都不要他们的,老夫妻两个手里也宽裕了,除了家里伙食好了一些,马大爷还时不时的给小孙子买些糖瓜回来,而马三儿本来给老两口的生活费却被马大娘攒了起来,准备以后都给小孙子娶媳妇儿用。
马大爷用糖瓜逗小孙子,马大娘跟樱桃就着煤油灯给狗蛋儿拆洗棉衣,狗蛋儿现在还小尿裤子什么的很是正常,樱桃是个讲究人,马大娘也不埋汰,狗蛋儿的棉衣棉裤时不时的就要拆洗一番。
而西屋里马三儿却一阵惊叹声,虽然只是在煤油灯下面,那对儿金镯子仍旧是闪闪发光,马三儿上手颠了颠,竟然还是实心的,他又忍不住放在嘴边咬了咬确定是金子无疑,这才说道:“哥,你从哪弄回来这玩意,不会是偷的吧。”说道最后却是偷偷摸摸,十足怕别人听到的模样。
徐虎哭笑不得,一巴掌呼到马三儿的脑袋上说道:“胡说什么呢,这是你嫂子的嫁妆,我准备把他卖了,走走门路去那个工厂。”
马三儿又是一阵惊叹,他知道楚清黛有嫁妆,还知道应该不少,毕竟徐虎以前是有买黄包车打算的,更何况楚家那寡?妇来闹了不止一两次,后来甚至还带着女儿女婿跟儿子过来了,不过他本以为也就是钱,真没想到是这样一副镯子。现在的金子价钱可不便宜,一两金子能值钱个四五十块钱左右,这还是没涨之前的价钱,最近到了年底恐怕又涨了。这镯子就算是到当铺去当也能当个七八十块钱吧。如果卖得好了,恐怕一百块钱也是有的。一百块都够马三儿一家子富富裕裕的过上一年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马三儿惊叹的,最让他惊叹的是徐虎能把这么值钱的嫁妆从楚清黛那里拿过来,看来也是打算好好跟徐虎过日子的。本来他还对他娘给虎子哥说这样一门亲不满意,毕竟那个楚大妞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长得不好不说,性子还不讨喜最关键的是太过好吃懒做,虎子哥虽然也不是太过出众,家里也困顿,但是人品却是没得挑的,怎么也不至于找个这样的婆娘,现在一看却也是踏踏实实的跟虎子哥过日子,倒也说得过去了。起码比起赵强那个咋咋呼呼的婆娘可好多了。
说起来他们也是太穷了,人家样样出挑的姑娘根本看不上,要不然马三儿也不会仅仅是娶了樱桃就如获至宝,樱桃就算是再出色,说到底也是个丫鬟。搁到过去这奴才,主人家说打死也就打死了。现在虽然民国不兴使奴唤婢了,但是奴才总归是低人一等。
“哥,你行啊。嫂子把压箱底都给你了吧。”马三儿笑着说道。樱桃也有几件金的首饰,平时也是珍惜的不行,只有去旧主人家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带一下,不过等回来立马就摘下放好了,至于私房钱,马三儿知道樱桃有,而且应该也不少,就是他不也藏着私房钱,不过现在见徐虎跟楚清黛亲密无间的样子,马三儿又有些眼热了。
徐虎被马三儿这么一说,有些飘飘然,十分得意的说道:“你嫂子那个人有些面,不过对我倒是真心。”
有些面这一点,马三儿真的不敢恭维,当初楚清黛嫁进来第一天就跟马兰因为一碗剩菜打了起来,他到现在印象还特别深刻呢,不过最近巨虎连门也不出他倒是真不知道了。不过徐虎这么说,他便也这样附和着。之后两人商量了明天一起去把着镯子卖了,又商量了到时候给人送多少钱合适,等到天不早了,徐虎才回家去了。
以前有了什么事儿都是徐虎、马三儿、赵强三个人有商有量的,不过自从前段时间那件事儿以后,虽然面上仍旧是兄弟一团和乐,但是到底是跟赵强隔了一层,现在有啥事儿都是徐虎跟马三儿一起商量,两人无形之中把赵强排除在外了。而赵强倒是跟本来就不跟他们是一个圈子的赵有福走的越来越近,据说马兰最近还张罗着要给赵有福说一房媳妇儿呢。
等徐虎走了,马三儿才回了跟自己的屋,儿子狗蛋儿已经睡了,马大娘见马三儿回来,问他徐虎来有什么事儿,被马三儿随口应付过去,马大娘看天儿也不早,便也回房间去了,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樱桃手里的针线活儿并没有停,昏暗的煤油灯给她镀了一层薄薄的光,灯下看美人自然是越看越美。马三儿忍不住拉住了樱桃的手,把她手里的针线扔到一边说道:“这晚了,明天再做也是一样的。”
不过一摸樱桃的手,马三儿却也感到了些不同,当初樱桃才嫁过来的时候正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年纪,那手那脸更是水当当的,手心里连个茧子都没有,掐一把就能弄个青印子。
现在两人的儿子都三岁了,樱桃也嫁进来将近四年,就算是马三儿平时再宝贝她,这手也粗糙了不少,手心里尤其是指腹的地方因为整日拿针的原因已经有了一层薄茧,脸上也不负当初的水嫩,再想想前段时间樱桃还把以前的旧首饰让人新炸了做新首饰用,马三儿便有些惭愧,说到底他真是有些亏待她了。
马三儿想了想就去炕上翻腾着找东西,樱桃见他翻箱倒柜的便说道:“大晚上的折腾什么,小心把文昌吵醒了。”
马三儿嘿嘿一笑,说道:“那小子睡熟了,打雷都打不醒。”随后他翻出一个红布包来,在樱桃诧异的眼神里拿出来三块钱说道:“这是我得私房钱,本来存了十块的,前些日子强子出事儿借给了他七块,就剩这么点儿了,以后都交给你存着。”
马三儿有私房钱樱桃不奇怪,马三儿这个人精着呢,不过出乎樱桃预料的是他竟然拿出来了。
被樱桃直直的眼睛看着,马三儿一向很厚的脸皮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樱桃的手攥在手里说道:“是我亏待你了,以后我好好干,也让你过上少奶奶的日子。这钱虽然有些少,你去买个花带吧。”
樱桃听马三儿这么说,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感觉,似乎松了一下,又似乎软了很多,她轻轻地靠在马三肩上,脸上露出了个笑容。
马三儿跟她都有些精明,但也正是这样就算是再亲近总会有一点儿私心,远不如别人家的夫妻那样亲近,要不然也不会互相藏着私房钱了。虽然樱桃自认为马三儿逃不过她的手心,但是现在他主动跟她交心,她还是很高兴。尤其是前段时间因为公爹的事情,马三儿心里一直有疙瘩,她也是知道的,现在能解开是最好不过的了。
樱桃是个有大志气的,要不然也不会选了马三儿,如果她只是想过好日子,当初就会留在旧主人家当姨太太了。因此她伸手把马三儿递过来的三块钱接了,微微笑着说道:“好啊,你竟然藏私房钱。”
马三儿哪里听不出来樱桃并没有生气,虽然嘴里说着怪罪的话,却是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他一使劲儿把樱桃推到炕上说道:“罚什么,给你当牛做马好不好?”
本来是在普通不过的话,被马三儿在这样的气氛下一说,樱桃顿时有了些羞人的联想,顿时脸上红成一大片,两人之间的气氛瞬时暧昧了起来。
两人的动静闹腾的有些大,马大娘他们在东屋都听见了,老两口就算是这么大年纪了也有些尴尬,马大娘想站起来说道:“这俩孩子,狗蛋儿还睡觉呢,我去把孩子抱来。”
马大爷咳嗽了一声,说道:“你去添什么乱,赶紧睡觉,说不准明年咱们又能抱上大孙子了。”
马大娘听老伴儿这么说,也高兴起来,狗蛋儿一个实在是太过孤单,再添几个弟弟妹妹做伴儿才好呢,又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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