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回府后,气不打一处来,愤恨的踢了上前相迎的太监和宫女两脚,见他们发出痛苦的哀嚎声,方才解恨似的扬长而去。
大王子妃看得头痛不已,朝身边的女官使了个眼色,女官会意,忙上前去安抚被踢的太监及宫女。
得知大王子夫妻回府,而赶来相迎的儿女们,看到这一幕,则是都已司空见惯了,父亲脾气不好,在外头多少收敛一些,但回到府里,那脾气就收不住,今天只是踢两脚而已,还算好的了!
“母亲,父亲这是……”大公子试探着问道。
“没事,没事。”
大王子妃打发走儿子们,媳妇们跟着告退,庶女们不发一语跟着退下,倒是她生的小女儿不肯走,赖着她不放。
“母亲,母亲,那天咱们上街,看到的那个公子,您不是答应我,要派人去查的吗?查出来没有?”少女甜糯的撒着娇,大王子妃看着女儿,原先的不悦尽数散去。
“还没哪!”
“怎么还没?”少女不解的眨着大眼睛,精致秀丽的五官承袭自母亲,只有那双眉毛是传自父亲,大王子妃抬手在女儿脸上轻抚,“这不过年吗?府里上下都忙着,那有功夫去追查那公子是何人。”
事实上,大王子妃就没派人去查。
大街上偶遇的男人,能有几个好的?光是皮相生得好又如何?她的女儿,日后可是公主,怎能随随便便嫁人,再说那位公子,称呼他一声公子,怕还抬举了他,光看那一身穿着,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大家公子。
小门小户出身,出门连个代步的车轿都没有,只能徒步,这样的人家,想娶她女儿?哼!想得美。
少女看着母亲,心里有些失望,也就派人去查个身份来历,那么简单的事情,都不肯满足她,还说疼她呢?!
“只不过是查个人,又不是……”就要嫁给他,少女如玉的脸蛋绯红,本就绝色的她,更添丽色,让人见了就舍不得移开视线。
大王子妃看着女儿娇丽羞恼的样子,心中微叹,她一心想为女儿挑个好人家,可是女儿似乎不怎么领情。
看着女儿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到今晚被女皇赐婚的那两个人,一对姝丽的佳人,男人俊俏的五官,却总是淡然沉默,立在气质同样沉静的女子身边,挺拔如松似的照拂着身边人。
女子在父亲沉冤莫白时,依然保持坚韧的心性,隐忍着叔父一家的刁难,等待时机为父申冤,看似弱柳随风实则坚韧不移。
丈夫本想将那坚韧的女子纳为己有,没想到被真阳抢先开了口,将那对师兄妹送作堆。
真是巧合吗?
她才不信。
只是丈夫说起此事时,他们身边侍候的人屈指可数,而且个个是心腹,若不是他们泄密,那真阳又是从何处知晓,大王子有此打算,并进而破坏的?
大王子妃想不明白,大王子那里也不懂,不过这不妨碍他将这事挂到大王子妃身上。
“肯定是这女人干的,肯定是她。”大王子在屋里气得直转悠。
几个幕僚对看一眼,并没有开口,这个事,他们不管说什么都不对。
大王子认定是妻子故意放消息给真阳,坏了他把姚女官收为己用的计划,因此一晚上暴跳如雷,不断的咒骂妻子。
众幕僚们看着心里暗道,大王子堂堂一个大男人,和妻子这么斤斤计较,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吧?再说姚女官可不是一般人,她是女皇的心腹,有权有势的一个女人,大王子想把她纳进门,从此关在后宅,那女人会肯?女皇会答应?
试想想,姚女官得女皇看重,就算日后真进了太子的后院,有女皇撑腰,未必不能和大王子妃分庭抗礼,若是生下一儿半女,已经不再年轻,手段不如人的大王子妃,未必能笑到最后。
因此大王子妃忌惮她,不愿姚女官进门,也是情有可原。
大王子妃还真是冤枉了。
因为真阳公主早就看清楚了,女皇身边谁可为她所用,谁不成。姚女官就是可以为她所用之人。
之前就听说,姚夫人已近油尽灯枯,只是女儿还未出嫁,她想看女儿出阁,想有个人,在她走后,能好好的对待她的女儿,所以一直强撑着病体。
真阳公主欣赏姚女官,想将她收为己用,所以她知道,大王子肯定和自己有着相同的想法,只不过,她大哥那个人,拉拢的方式大概就只有一种,女人嘛!纳进门整个人都是他的了,还能不为他尽心尽力吗?
但真阳公主觉得姚女官此人若从此埋没在后宅中,未免太可惜,所以看到她和她师兄相偕出现,才会突然灵机一动,开口撮合他们师兄妹两。
大王子咒骂妻子一宿,大王子妃则是老神在在的安然入眠,而真阳公主这里,则是得意万分。
真阳公主命人备了酒菜,然后拉着丈夫,去了公主府后园最高的观星楼,夫妻两一边饮酒,一边眺望着皇宫。
“你说,我今儿这招,是不是打乱了我大哥的计划?”
“那是自然。”韩驸马笑着抿了口酒。“女皇是允了她们的婚事,但……”男方毕竟是他岳母的入幕之宾,姚女官心里头会不会不舒服?他虽这么猜测,但却不好说出口。
真阳公主睃他一眼,笑得妩媚动人,“他们两个,本就两小无猜,当初要不是姚大人出事,小两口早就成亲了。”
韩驸马没应声,真阳公主又道,“要不是姚二那该死的混账作怪,姚夫人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
真阳公主对姚夫人虽不熟,但对她的言行却是极为佩服。
姚夫人本是个文弱的内宅妇人,面对心思歹毒的小叔子,却敢对自己下狠手,震慑住对方,令他不敢再对自己不轨,隐忍着小叔子一家对自己的凌辱,并与他们周旋不令他们生疑,直到女儿为丈夫洗刷冤屈。
对这样的一个女人,真阳公主是敬佩的,所以不想让她希望落空,不想让她的女儿在她死后无所依靠。
更重要的是,若她真的撑不下去,姚女官身为其女,得为其守孝,未嫁女需守孝三年,出嫁女只需守一年孝。
真阳公主跟姚女官非亲非故,想插手她的婚事,又不能太过明显,昨晚时机正好,她便立刻抓住机会。
她得意的偎在丈夫怀里,韩驸马伸手为她整理碎发,“知道你厉害,行了吧?”
“我是很厉害啊!要不然怎能把我哥和第一王夫气得半死。”
第一王夫向来以优雅温和的外貌面世,外人谁也不知,私底下的他脾气有多暴,大王子气极只是踢了太监和宫女,他,却是直接抽刀砍人。
幸而他身边侍候的都是家生子,他身边侍奉的太监和宫女很少,他打杀的多是自家的家生子,砍了就砍了,再换上新的就是,不像太监和宫女,就算是被责罚,都还要向内府呈报被责罚的原因。
虽然是很隐密,但毕竟是在宫里,前一天还好端端的,隔天突然就不见了好几个人,偶尔一次自是不足为奇,次数一多,难免引起有心人关注。
宫中又不是只有第一王夫,其他王夫想着要把第一王夫拉下去,关注他的人自然不少,这事自然就流传了出去,只不过碍于第一王夫的权势,才隐瞒至今。
“你说我母皇知道这事不?”
“就算女皇知道了,又怎样?”女皇自己的脾气也不算好,遇上心情不好,打杀一两个下人出气,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难道她会为了那些下人,追究第一王夫的责任?”
真阳公主点点头,“你说的是。”
晨曦微微,黎浅浅一睁开眼,就看到春江小心翼翼的把烘得暖呼呼的衣服放在她床边。
春江一抬眼,看到她醒了,忙笑着道,“新年好。”
“新年好。”
春江侍候她洗漱,换上新衣。
正帮她梳头时,春寿蹦蹦跳跳的进屋来。“教主新年好。”她们昨儿晚上收到了教主和大教主给的红包,一个个看了,乐得一晚上没睡,今儿一早起来,大家却都精神得很。
黎浅浅从镜里看她一眼,问,“晚上没睡好?”
“嘿嘿,看到红包里那么多钱,哪还睡得着啊!”
“哦!”黎浅浅和春江相视一笑,春寿凑上前来,叽叽喳喳的道,“姚女官一早就派人来请蓝先生过府,姚夫人昨儿接了女皇赐婚的旨意后,开心得睡不着,今儿早上便有些喘不过气,姚女官不放心,特意请蓝先生去给姚夫人看看。”
春江手里抓着黎浅浅一络头发,轻声道,“希望姚夫人能撑下去,好歹亲眼看着女儿出阁。”
黎浅浅暗点头,“蓝先生已经出门了?”
“是。”春寿说到这儿,脸色有些气愤,“不巧,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颜家的人,颜家人看到蓝海真是大喜过望,一窝蜂的涌上来围住他,想要把他请去颜家。
姚家的人岂容他们放肆,一上来就拳头招呼,把颜家人打得跟猪头一样。
颜家人那还敢作怪,看着蓝海登上马车,在姚家人和瑞瑶教护卫的保护下扬长而去。
“那是什么人,怎么那么嚣张?”颜家人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他们自己不好,偏还睁着眼睛说别人嚣张。
黎府的人连理都懒得理,直接把门关上,颜家人还想上前理论,谁知他们压根不是人家的对手,一个普普通通的看门老头子,手一扬就把他们几个壮汉给掀翻了。
“滚!”看门老头沉声一喝,上门来找蓝海的颜家人觉得心头一闷,难受死了!这老家伙难道会什么妖术不成?
颜家人又找上门来,自然没瞒过黎浅浅,蓝棠好奇的问,“颜大老爷都已经被他们逼死了,他们还来找我爹干么?”说到这儿,蓝棠忽地想起,“你昨儿让颜七姑娘派人去报官……”
“也许案子无法成立,但他们不让别人好好过年,那就让他们进牢里去反省一下呗!”黎浅浅翻着桌上的拜帖,心不在焉的道。
“那他们今儿上门来,是……”
“大概是想把锅甩给你爹背吧!”如果是蓝海的医术不济,颜大老爷才会因此过世,那就不是他们气死颜大老爷了,官司不成,衙门自然得放他们出来。
蓝棠一听不干了,“他们害死人,还想把锅甩给我爹?门都没有。”说着就要出去,黎浅浅伸手拦了,黎漱正好进门,见状不禁问,“这是怎么了?”
等知道颜家人找上门,想要把蓝海带走,黎漱也恼了,转头对谨一说了几句,谨一听完应诺转身出去,黎浅浅对蓝棠道,“好了,有大人在,轮不到我们小孩子出头。”
“可是……”那是我爹啊!蓝棠话还没说完,就被黎浅浅打断,“不过,正因为我们是小孩子,所以为长辈抱屈行事有些冲动,大人们也不好责怪我们。”
“咦?”
蓝棠讶异的瞪大眼,什么意思?转头看黎漱,只见黎漱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是怎么回事?她那里听漏了吗?
黎浅浅把春寿和云珠招过来,附耳与她们说了什么,春寿和云珠听了露出狡黠的笑容,随即双双告退。
大年初一,女皇病体未愈,因此大朝会百官团拜后,就散会。
第一王夫及大王子这里是最热闹的,女皇迟迟未立太子,此次病倒后,国事暂时搁置,因此误了不少事,相信女皇病愈后,就会做出决断了。
大王子是第一王夫所出,呼声一直都很高,因此这时就连平常坚持中立的官员,也有按捺不住上门攀结的。
大王子府一时门庭若市,第一王夫一早就到长子府中坐镇。
见府中一切井井有条,他不禁对长子称赞长媳几句。
谁知长子却不领情,嘟嚷着若非是她把消息外泄,岂会让真阳捡了便宜,让女皇把姚女官许给他人为妻。
“这件事,你就别再提了。”第一王夫正色对儿子道,大王子见父亲神色有异,不禁要问,“父亲,难道有何不妥?”
第一王夫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你莫忘记,此次你母皇是因何病倒的。”
大王子想到何侍郎那个老家伙曾是母皇的面首,而姚女官的师兄亦然,他忽地有些明白,父亲为何叫他别再提了。
真阳将姚女官和她师兄凑成一对儿,女皇以后看到姚女官,就会想起她那丈夫曾为自己的面首,想到这里,就会联想起何侍郎,自然也会想起何侍郎的罪行来。
如此一来,女皇还会对姚女官推心置腹吗?而面对将姚女官师兄妹送做堆的真阳,女皇还能心无芥蒂吗?
“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好好看着就行了!”第一王夫如是交代,大王子颌首应下。
知子莫若父,面对漫不经心应诺的儿子,第一王夫心下叹息,却也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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