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夫的医术真的很好,虽然他开的药总是又苦又麻,可是蒋公子觉得,这温泉客栈要价高不是没道理的,瞧瞧,人家客栈里请来的大夫,这医术就绝非他们外头请的大夫能相比的。
这才几天啊!他呼吸的时候,就已经比前几天顺畅多了,只是人容易累。
早上起来吃过饭喝了药,便又想睡了。
他昏昏欲睡到真正睡着大概也就几息的时间,瘦削小厮领人把房里收拾一番后,又回到屋里,看到微胖小厮坐在角落里发呆,忍不住走过去。
“你也太会偷懒了吧?在这儿有人帮着做事,你就啥事都不干了?”
“有你在啊!再说,我也不是在偷懒,我是在想,老太爷之前不是说要把公子接回家去,还天天派人来探望,送药材和补品来,怎么突然间,从昨儿就没了声息?”
瘦削小厮经他这么一提醒,愣了一下后,随即扑过去检查,蒋家派人送来的东西,因为黎浅浅交代下来了,蒋公子住在温泉客栈中的一切用度,全由客栈提供,包括小厮们的吃穿用度,全都包括在内。
两个小厮感激不已,要知道,蒋公子是主子,蒋家派人送东西来,只会有蒋公子的,不会有他们两个的,要是客栈没提供,他们两穿的用的,都要叫家人帮他们送过来。
可是微胖小厮他爹虽没当差,可腿脚不方便,他娘虽在府里做事,可一个看门的婆子,不可能随意离开,再加上他姐的事,府里的下人对他家是能踩就踩,而且是下死命的踩,就算他在公子身边侍候都没用。
因为谁不知道,他姐虽为公子生下孩子,却没名份,就连那几个原该是主子的娃,也因公子没认,而不被府里认可。
所以他娘连想托人给他送衣服来,都可能会被上头的管事骂,他正愁呢!没想到问题就迎刃而解。
至于瘦削小厮?他爹是府里老爷身边的管事,只是他是前头老婆生的,后娘看他不顺眼,常常在他爹面前挑他刺,这次他爹虽叫人给他送衣物来,可是包袱一打开,就知给他打包衣物的,是他后娘,因为下雪的日子,包袱里竟然一件厚衣服都没有,全都是秋初穿的衣服。
客栈要是没给他们准备衣服,他们两个大概会冻死吧?
也许便是因为这样,所以那位教主大人才会叫人给他们准备衣物?免得他们病了或死了,就没人侍候他们家主子了,毕竟温泉客栈生意兴隆,人手似乎大大不足呢!
当瘦削小厮从蒋家送来的衣物里,发现衣服上夹带了好几支泛着蓝汪汪的绣花针时,直觉脚底板一股寒意直往上窜,蒋老太爷这是打算杀人灭口?而且还想栽在黎教主的头上?
公子要是死在客栈里,那他们两个呢?肯定没有好下场!
“这,怎么办?”瘦削小厮难得的失去了平静,颤抖着声音,问同伴。
“你问我,我问谁啊?”微胖小厮五官全皱到一块儿,有些气恼的回道。
两个小厮对坐愁眉苦脸,中间摆着的是,是深蓝锦缎长袍,不过肩头、掖下等位置,都夹藏了好几支绣花针。
这件衣服一旦上身,穿的人便可能被沾了毒的绣花针给扎了。
怎么办?怎么处理?
“只有这件有?前头送来的呢?”微胖小厮突然问道,瘦削小厮愣了下,随即拔腿冲回去箱笼,继续搜检蒋老太爷命人送来的衣服。
“药材和补品,不会也有问题吧?”微胖小厮继续散发思维。
瘦削小厮手上忙着,头也没回,“这两样,咱们不会看,要不,找魏大夫帮忙瞧瞧?”
“也好。”微胖小厮起身,把收着蒋家送来的药材和补品的箱子,从床后拖出来。
箱子并不大,不过里头东西多,老太爷这回出手倒是大方,药材和补品把箱子塞得将近八分满,只是,花那么多钱,买这些药材和补品,就只为了在上头动手脚?会不会大有钱了些?
还是说,这箱里的药材和补品,都没问题?毕竟是花了大钱买回来的,药材和补品可都不便宜呢!蒋老太爷应该不介意这点钱,但他底下的总管和管事呢?会不会想着,等公子和他们都被处置之后,这些东西没人收拾了,他们便顺回去,转手卖钱呢?
想想,还真是有可能的。
衣服上的绣花针很容易处理掉,要嫁祸人也容易,药材和补品则不然,它们有出处可查,一买一卖之间,转手的有谁,很容易就查出动手脚的可能有谁,但在衣服上动手脚?
就算出处可查,但衣服就放在屋里,只要能进来,就都有可能动手脚,除开他们两,客栈派来侍候的人也都有嫌疑。
“你说,这药材和补品,真有可能动手脚吗?”微胖小厮和同伴说自己的看法,瘦削小厮则回道,“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请魏大夫看看吧?”
“要是没有?”
“那就托人卖了,好给公子买些他能吃的补品,这什么人参,一看就知道有年头的,公子怕是用不上。”这才人参一样,其他的他不懂,所以不敢多说。
微胖小厮点头,把放药材的箱子盖上,过去帮瘦削小厮的忙,结果几乎每一件衣服上都别了绣花针,差别只在,前头的针没毒,有毒的,也就只有最先找出来那件衣服上的绣花针有。
他们两松口气的同时,客栈的小厮来报,魏大夫来了。
魏大夫一来,他们两彷佛就有了主心骨,事实上魏大夫的卖相很好,温文儒雅的文人形象,加上上了年纪,两鬓皆白,很有几份仙风道骨之姿。
看完衣上的绣花针,及药箱里的各式药材和补品后,他挑拣出几样,蒋公子能用的留下,其余的就跟瘦削小厮说,“这些可以拿去城里卖了换钱,只是价钱可能不会太高。”
也就是说,蒋家送来的药材和补品,并不如他们送来时,说的价格那么昂贵。
“能换钱就好。”公子在家里虽得宠,但老爷毕竟和老太爷他们不同房,能依附老太爷,帮他们帮事,就算是给他们好处了,多的,他们就是想要,老太爷也不会给。
这回公子好不容易领了差事,却没能办好,自个儿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身上的财物都被搜刮一空,往后的日子想来不会好过了!
魏大夫从蒋公子那里出来,便直接找上蓝棠,蓝棠听他说完后,气得直跳脚,“这蒋家人实在是……”找不出形容词可以形容这么恶毒的人啦!蓝棠再度气得跳脚。
带着魏大夫去找黎浅浅,黎浅浅倒是一派冷静,让魏大夫对这位教主感到非常好奇。
按说她是蒋公子要谋害的对象,可是她却让人厚待蒋公子,哦,除了叫他在药里动些小手脚外,确实是很厚待对方,她连蒋公子两个小厮都照顾到了呢!
可是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旁的了,这孩子的脾气未免太好了吧?还有就是黎大教主,不说这位很护短,怎么眼见自家徒弟被人这样算计,他也没有动静呢?
其实他们不是没动静,只是魏大夫还不晓得,现在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旦他们开始动手,蒋家就别想有脱身的机会。
“别生气,别生气,为他们这种人生气,完全没必要啦!”黎浅浅安抚蓝棠,许是婚事底定,又临近婚期,所以蓝棠近来的脾气略差,很情绪化,有时说笑玩闹着,前一秒还眉开眼笑的人,突然间就泪水哗地不住,狂哭!
黎浅浅她们已经应付得很有经验了,但魏大夫没见识过啊!目瞪口呆之余,只能说这待嫁的大姑娘心思难捉摸,见黎浅浅没旁的交代,便赶赶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我们就这么看着?”章朵梨问。
高灵儿道,“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立刻让蒋家人好看。”
“不必麻烦了!蒋家,不用咱们动手,让他们自己窝里反就够呛了!”黎浅浅淡然一笑,高灵儿却从她眼里看到了狡黠。
蒋老太爷以家族领头人自居,有赚头的生意,他是自己独占,然后分一点给族人喝汤,当然,能喝到汤的,都是与他交好的,惹他嫌的,那是喝不到汤,还会被他唆使族人针对。
蒋公子的爹就是和他交好,时不时能跟着老太爷喝汤的那种,所以他很积极的为儿子铺路,帮他在蒋老太爷跟前露脸,就是想着能给儿子寻条出路。
之前蒋公子帮着跑腿办事,都做得不错,他爹还不止一次的庆幸,上回算计黎大老爷他们兄弟的事,他们父子都没掺和进去,所以才能逃过一劫。
要知道那事参与的全是蒋老太爷真正的心腹,只是事情变成今天的田地,那些心腹不是被处置了,就是被送到庄子上去,就算同为族人,也没能幸免于难。
之前他们父子只能仰望的家伙,如今在族里可都成了人人可踩一脚的烂泥。
只是,儿子这回也失败了,还被那个姓黎的死丫头扣在手里,
蒋老爷越想越不对劲,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索性不睡了,起来坐在屋里发呆,等到蒋太太起来,才发现丈夫坐在窗口不知在想什么,手都是冰的。
急忙招呼人准备热水给他沐浴,又让人沏热茶煮姜汤来,总算把人弄暖和了,才忍不住抱怨,“都几十岁的人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天这么冷,起来也不知披件衣服……”
“你说,大伯父他……”蒋老爷拉着老婆的,不知要怎么说下去。
“大伯父他怎么了?”
“我就是有些担心。”蒋老爷最后还是没对老婆明说,毕竟他也只是猜测。
蒋太太看着丈夫良久,才道,“老爷,辉哥儿是不是有危险?”毕竟她儿子可是打算把那个黎浅浅掳回来,纵使失败了,不代表人家就愿意大度不跟他们计较。
儿子重伤还被人家扣在手里,蒋老太爷只会跟他们说,放心,放心,没事的,却不积极把人弄回来。
这是想干么?
“我跟你,我们可是只有辉哥儿一个儿子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活了!”身为母亲,蒋太太直觉儿子有危险,可是问她怎么知道,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蒋老爷叹气,“我知道,我知道,等天一亮,我们就上山去接他回来。”在别人的地盘上养伤,就算再方便,他也不放心啊!
蒋太太抹着泪,点头应了。
天一亮,他们夫妻就出门接孩子去,到城门时,城门才开没多久,出城和进城虽然都要排队,不过他们今天运气好,没等太久,就顺利出城去了。
却不知,蒋老太爷派来守着城门的人,在他们过来前,被人换了杯里的茶,喝完茶就咚地一声趴桌上睡着了。
等到他们醒来,蒋老爷他们已经快到温泉客栈了。
瘦削小厮原本还想,托客栈的人帮忙,给府里老爷送个信,没想到他都还没找人帮忙,老爷和太太就来了。
瘦削小厮忙和微胖小厮把他们找到的东西拿出来,跟蒋老爷夫妻告状。
蒋太太气得脸都歪了!尖叫一声就疯狂的捶地,似乎把地板当蒋老太爷打了。
至于蒋老爷则是张着嘴巴,一脸不敢置信,嘴里还念叨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微胖小厮心说,在蒋老爷和公子心里,他们这些下人不过是工具,是用来侍候他们舒心的工具,但在蒋老太爷心里,蒋老爷和公子也不过和他们这些下人一样,也只是他们用来达成目的工具罢了!
好用,就让你们活长一点,不好用?能用来陷害人,发挥残余的价值,那还是他们这些人的荣幸。
瘦削小厮看老爷和太太的反应,心说,您二位能不能有别的反应啊?就这样呆着?难道真要等到公子被人害死了,你们两位才会有反应?
蒋老爷毕竟是帮蒋老太爷做过不少事的人,看到泛着幽蓝光芒的绣花针,只觉得心口像是破了个洞,寒风正往里头拚命的吹,吹得他心寒,全身僵直无法动弹。
这就是他们蒋氏一族的领头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族人的生命来达到他的目的。
以前他看黎老太太把黎经时的妻子贬为妾,好给他们蒋家的姑娘腾位置,他便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对黎家人有种俯视的优越感,瞧,就算你们号称祖上是什么前朝的遗族,还不是对我们蒋家人言听计从?
然而一旦被针对的是自己时,那种羞耻感几乎要让蒋老爷喘不过来!
“要怎么做,才能保住儿子的小命?”蒋太太抓着丈夫的前襟,厉声质问。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蒋老爷只觉脑子一团混乱,大伯父这是将他们一家当弃子了?
蒋太太闻言气愤的顺手一抽,甩了丈夫一记耳光!“你是男人吧?人家要杀你儿子,你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个废物!当初就不应该听你的,让儿子去老太爷跟前露脸!”
“我,我怎么会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地步呢?
夫妻两悔不当初,可是当务之急,是要把儿子的命给保下来,别被蒋老太爷派人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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