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关于佟兰心侍寝时候儿不称上意的消息便长了腿儿似的传遍了六宫。
“嘁,就算她再怎么不合皇上心意,该拉拢的还是得拉拢。更何况,依着太皇太后的性子,佟氏越在皇上跟前儿没脸儿,她老人家用起来就越安心,只怕单冲着这一点,太皇太后也得给她个好位份。”明月不屑地撇撇嘴,有了位份却无宠爱,这以后的日子也够她受的。
“还是娘娘瞧的清楚,如今这后宫里头,能想明白这一点的,也就娘娘您了吧。那些庶妃小主们,连李常在和赫舍里贵人都在暗地里笑话佟氏呢。”三德子一早就打探来这个消息,如今见明月不用他提醒便想明白了里头的关窍,自是不肯放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
明月笑着点点他:“你少来,本宫就不信你方才没想透彻,明明已经看透了里头的猫腻却不说,就等着瞧本宫的笑话呢,是吧?若是本宫方才没想明白,你待如何?也出去笑话我去?”
三德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装模作样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却是软绵绵一丝力道也没有:“叫你嘴贱,叫你说话儿不利索,一发的说全了多好呢,如今惹恼了主子,挨打也是该!你这张惹事的嘴啊,活该你挨打!”
底下的宫女太监笑倒了一片,明月笑骂着轻轻踹了他一脚:“行了,别在这里弄这些怪模样儿,还是赶紧起来跟蔻朱合计合计送什么贺礼是正经
。”
蔻朱在一旁抿嘴一笑:“还合计什么,德公公瞧着办就是了,任她是谁,还敢挑理不成?”
正午时分,宣旨的大学士一进钟粹宫的门,丽妃便如遭雷击似的僵在了那里,好容易强撑着一脸的干笑,命人恭恭敬敬地送走了这后宫中人人期盼的宣旨大学士,只是如今,她却是满心的愤懑,待那大学士前脚迈出了钟粹宫的门,她后脚就将身旁的一个奴才踹到了地上。
“该死的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好在她还记得这是在钟粹宫的院子里,一众嫔御奴才也都在一旁看着,不止如今恭承圣恩的佟氏,连李常在和有孕的马佳氏也在一旁陪着接旨呢。
她斜着眼睛一个一个看过去,只觉哪一个都是那么的碍眼,不说那大着肚子的马佳氏,就是佟氏,如今也不是她能随意摆布的了,侍寝一次就晋位不说,皇上给的位份竟然还不低——如今已是佟嫔了,想来这钟粹宫她也住不了几天了。
丽妃冷哼一声,扭头进了自个儿的正殿,一进门便再按捺不住,身后的奴才也极有眼色,一进门便跪在了地上,任她发落。只要主子不痛快,就是他们做奴才的错,更何况主子的怒火也不算空穴来风,既是自个儿闯的祸,这怒火也只得自己承受了。
只是,玉竹的那个死丫头,竟敢将她玩弄在股掌之上,说什么佟氏不得圣心,如今她自己倒巴结上去了,却让她在丽妃跟前儿出了这么大的丑,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丽妃的滔天怒火,让佟氏心里痛快了不少,她微微冷笑着一一看过身旁的人,李常在半是歆羡半是诧异的目光,马佳氏一贯温婉的脸……
这马佳氏还真是沉得住气啊,都这个时候儿了,竟然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是啊,她佟兰心是谁?那是孝康章皇后的亲侄女,当今皇上的亲表妹,这一切本就是她应得的,本就如此!
佟兰心眼神儿闪烁地看过闻讯而来的一众人等,嘴角一抽,忽而笑了起来,随即越来越开心,声音越笑越大,她疯狂地大笑着,似要发泄久积在心中的怨愤,似要将昨晚的一切统统忘掉,是啊,本该如此,这本就是她该得的,昨晚,昨晚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再真切没有的噩梦!
她是佟兰心,她是身份尊贵的佟嫔了,谁敢说昨晚她经历了什么,谁敢!
她笑得涕泪横流,今天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谁敢笑她无礼失仪,谁敢!
“恭喜佟嫔娘娘,贺喜佟嫔娘娘,娘娘也累了,咱们还是赶紧扶娘娘进去歇歇吧。”一个宫女一边说,一边上前想要搀她。
却不料佟氏抬手就是一掌,“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扶我?”
她愤怒地指着那个小宫女,眼中凶光一闪,面目狰狞癫狂地仰天大叫:“本宫是佟嫔,佟嫔!皇上刚刚下旨,本宫是承乾宫主位了,你居然还敢把我往这逼仄简陋的配殿里搀,你成心跟本宫过不去是不是,啊?”
阿玛原本是想求表哥,让她住到姑姑当年住的景仁宫去,毕竟表哥对景仁宫有感情,她小时候也曾在里头嬉戏玩耍,住到那里头,不仅可以时时提醒着表哥他们血缘上的亲情,更可以经常跟表哥聊聊他们儿时的趣事,对她以后的宠爱可是大有助益的。
只是,她没想到表哥竟不答应!
初听这个消息的时候儿,她委实灰心不已,却不料峰回路转,表哥竟将承乾宫指给了她。那可是承乾宫啊,如果说在东西十二宫中,哪座宫宇比较特殊的话,那就数东六宫的承乾宫和西六宫的翊坤宫了,这两宫隐为东西六宫之首,一承乾,一翊坤,又因着东为西尊,乾于坤上的说法儿,承乾宫的地位,更在翊坤宫之上,表哥让她住在那里,那可是大有深意的啊
!
眼前这该死的狗奴才,竟敢阻挠她入住承乾宫,如今她都晋位了,这不长眼的狗奴才竟还让她住这低矮逼仄的配殿,她是故意来触她的霉头的吗?还是她根本就不把她这个佟嫔放在眼里!
“佟嫔娘娘饶命,佟嫔娘娘饶命啊!”小宫女吓得连连叩首,也不知佟嫔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竟似疯了,“佟嫔娘娘,皇上方才的圣旨里头不是说,承乾宫久无人住了,如今内务府正遣人修整呢,如今还得委屈娘娘您,暂时在这钟粹宫里住着啊。”
“修,修整?”佟兰心一怔,似乎,好像,方才圣旨里是有这么一句?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手中的圣旨,急促贪婪地扫过上面的每一个字,终于在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一行小字——“咨尔佟嫔,暂居钟粹宫,待承乾宫修缮完毕后,再行迁入。”
“是啊,娘娘,这可是皇上对娘娘的高恩厚赐呢,那承乾宫本就是后宫中数一数二华丽怡人的所在,可皇上还是怕委屈了娘娘,一定要再好生修整打扫一番才肯让娘娘住呢,如今也只好先委屈娘娘了。”玉竹暗暗擦了把冷汗,这位可别是真疯了吧,那她之前的功夫岂不统统白费了?老天保佑,就算她要疯,也等自己利用完了再疯啊。
一旁的李常在撇撇嘴,扭头就走,今儿还真是开了眼了,就算晋封一宫主位高兴,也好歹顾着些脸面体统,这般疯疯癫癫的模样儿,这还幸亏只是个嫔位呢,若是封个妃子贵妃什么的,她还不得欢喜的上房揭瓦啊,这般无德失仪,跟她站在一起都嫌丢人。
马佳氏的眼睛闪了闪,倒还是一副温柔解语的模样:“佟嫔娘娘想是累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娘娘回去休息!”说完,又着意看了玉竹一眼,这才扶着小红的手走回了自个儿住的东配殿。这出来陪着接旨是本分,站在这里瞧了半天,劝解她几句,也算是尽了自个儿的情分,再待下去,只怕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嫌累了,这般疯癫失仪的样子,让孩子看了可不好呢。
“什么?那佟兰心当真如此喜怒无常,当众失仪?”孝庄狠狠将手中的茶盏撂在大理石面儿紫檀雕漆大圆桌儿上,“不中用的东西,枉费哀家一片苦心抬举她,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那佟兰心平日行事便轻佻,整日里夭夭乔乔,净学些汉人的狐媚子玩意儿,皇额娘何苦把她抬举起来?”孝惠长叹一声,也不知皇额娘心里是怎么想的,依她看,那宜妃就不错,干脆爽利,大有满蒙贵女的风范,人又孝顺知礼,在她们面前从未失过礼数,也不知皇额娘为什么一定要跟皇帝别扭着,非要再扶持起一个狐媚子来。
“你懂什么!这后宫百花齐放才是春,一枝独秀,那永远都是大忌。宜妃是个好的,哀家也知道,又没对她怎么样,多抬举个人出来,以防她一人专宠,说到底,那也是为了她好。”孝庄越说越没底气,“行了,你也别那样看着哀家了,左右你就是疼皇帝,不肯见他吃亏受委屈,哀家又图个什么呢。”
“我什么时候儿提宜妃那丫头了,是马佳氏。”孝惠抿嘴一笑,“皇额娘禁足的口谕一下,内务府那起子小人立马瞧准了风向作践起她来了,虽说我也瞧不惯她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好歹肚子里还有皇上的骨血不是?皇额娘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瞧在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饶她这一遭儿吧。”
孝庄一怔,盯着孝惠瞧了一眼,见她脸上的笑容干净纯粹,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算计,这才摆摆手,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你心疼皇帝,心疼他的骨血,哀家又何必来做这个恶人呢。不过是提点着他,怕他出了大褶儿罢了。左右那马佳氏也受了教训,只要她以后安分守己,哀家为难她做什么。苏茉儿,传旨给内务府的奴才,叫他们好生伺候马佳氏,但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哪怕不在份例内的,也尽力满足她。”
皇帝看重子嗣,她何尝不是呢。只是马佳氏既然已经有孕,就该安分守己,好生保养身体,孕育子嗣,而不是霸着皇帝,耽误了皇家开枝散叶。如今既然皇帝已经明白了,那她也自是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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